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浮沉 ...
-
三、
刘彻封我为后,陈家亦获隆赏,一时满门荣极。
初时帝位不稳,刘彻如履薄冰。
我的外祖母太皇太后,对刘彻并不看重,一直闭门不见,刘彻手中并无实权,已然举步维艰,而太皇太后一直未曾交出调兵虎符,刘彻更是内忧外患。
太皇太后一向宠爱我,如今刘彻也只得找我襄助,即便他不开口,此事我也不会不顾,事已至此我是他的皇后,怎可任由我夫君的大权旁落。
我求母亲,求父亲,求一切能求的人,求他们一起,替刘彻进谏。
一番周折,辗转半月,太皇太后终耐不住众人劝解,以及我的哀求,亲自将虎符交给刘彻。
许久了,我又见到他的笑容。
第一次,他在我的宫中留宿,即便封后那日,行过一切礼数,他却只将我一人独留在寂寥空旷的椒房殿。
太皇太后崩了,我一时无法接受,我的外祖母她是那样的疼爱我。
许久未曾哭过,一直安稳的心境蓦地乱了。
可刘彻,他还是那样的淡然,一滴泪似乎也无,亦不曾安慰我一句。
我想大抵他期待已久了,太皇太后逝世,他可独揽大权,逐步瓦解太皇太后朝中势力,铲除异己,他再不用惧怕任何人,从此百官臣服,天下归心,走向真正的帝王之路。
他开始冷落我,宫中妃嫔众多,弱水三千,断无只取一瓢饮之理,何况,我这结发之妻,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
椒房殿空旷黑暗,夜冷衾寒,时日久了也逐渐习惯了。
听说,最近他在平阳公主府邸带回了一个婢女,名唤卫子夫,为子为夫?含义甚好。
听说,刘彻待她极好,久宠不离,还封了夫人,这倒让我诧异,宫中妃嫔虽多,位份如此之高,却是唯一。
我来到宣室殿,见刘彻坐在案前,批阅奏章,眉头紧锁,而他身边的女子在研墨,身姿极美,纤巧不乏妩媚。她,应是卫子夫。
我收起目光,施礼,参见陛下。
刘彻抬头,我略抬眸望他,目光相遇,我心里已起波澜,他清瘦了许多,大抵国事繁忙。
那女子提步至一旁,盯着我看,不知为何,笑颜竟逐渐淡去。
想来我们从未谋面,我径自道,我是皇后,陈阿娇。
她一惊,急忙双膝跪地,慌道,卫子夫参见皇后娘娘,原看娘娘衣着朴素,妾身眼拙未曾认出。一直未去叩见娘娘,妾身有罪。
我本不喜奢侈,衣物大多淡色,衣料也并非独特,似乎我这全身上下,也只有头上的一支碧玉发簪不是俗物,此是刘彻所赠,且亲手为我簪与发上,许多年了,一直钟爱,多数佩戴。
他说过,我戴着,很美。
刘彻扶起卫子夫,这般礼遇,可见其在心中位置。是了,刘彻喜爱这样温顺的女子,而厌弃我初时的乖张倔强。
心下一时闷痛,步伐微颤,后退一步。
抬眸一霎,看到刘彻腰间那一抹明红,我望向他,目光带着急切的疑惑。
那个红锻袋,他竟留着。
刘彻显然注意到我的动作,垂眸瞥向腰间,蓄意拢袖掩下,不加理会,只扶起卫子夫后问我,皇后此来仅为责难子夫?是朕允她不必向你请安。
陛下言重了,只是听说陛下新得夫人,来恭贺。我如是答,微垂眸,言语间不卑不亢。
心下难过,刘彻,你不知,我只是想看看你,我们有许久未曾见过了。
再抬头时,见卫子夫望着刘彻,目光脉脉,大抵是真的喜欢。
而刘彻目光冷然斜睨着我。
待看清卫子夫面容,竟与我有几分相似,这是巧合?抑或刘彻你想告诉我,我陈阿娇在你心里还及不上一个婢女?
未再多言,我便告退,一连数日,不曾再踏入宣室殿。
四、
时日近秋,多为萧索之感。
长日漫漫,甚觉无趣,便找来绣娘学些刺绣功夫,这些,原在闺中是不愿碰的,年少时的恣意潇洒,如今只能用来怀念,现真的学起刺绣,倒也越发喜欢,性子被磨练的越加沉静,甚好。
为何学刺绣,应是那日见到刘彻腰间的红缎袋,这是从前和刘彻游玩时,在集市买下的,本是一对,绣案是鸳鸯,当即便送给刘彻一只。
不想,他竟留到现在,从前却也不曾见他佩戴,而我那只,却早已遗失。
若是学会刺绣,便可不必假手他人,自己做来送予他,多好。
便在开始绣第一只锦袋时,宫人告诉我卫子夫怀孕了,指尖金针蓦地刺进左手食指,沾染的血迹落在金色绣布之上,血红色晕染开来,甚是扎眼。
我未多言,唤宫人端来清水。亲自涤净,可终还是留下些微暗痕,抹灭不去。
几日时光,第二只锦袋将绣成时,刘彻近身宫人带着圣旨闯进我的椒房殿。
来势冲冲,我竟不知,我足不踏出殿门半步,亦招事端。
原是卫子夫的孩子没了,可这与我何干。
刘彻带着卫子夫不时便至,卫子夫此时见我竟不行礼,可见她有必胜的心。
我看着刘彻的眼睛,陛下,这样大的阵势,所为何事?
子夫失子,可与你有关?他的话直指主题,丝毫不留情面。
我不辩解,他若信我,无需解释,反则,不必解释。
但见刘彻猛地将一金色物件掷到地上,待我看清,原是绣好的锦袋,上面还带着那曾沾过我血迹的暗痕。
我即刻跪于地,陛下息怒。
他既不信我,辩解亦是徒劳,即缄默不语。
好,很好,你既默认,那就别怪我。刘彻冷瞥跪在地上的我,转身时说。皇后善妒,谋害皇嗣,即日起禁足椒房殿,无诏不出。
气势腾腾的众人离去,偌大的椒房殿顿时安静极了,有些许冷意蔓延,我提着裙裾缓缓起身。脑中回响着刘彻的话,皇后善妒……
锦袋被内司宫人带走,我深感惋惜,那是我的心意,怎可这般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