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城情事》朗空

4、调戏你

　　“什么，怎么可能不是解药？”白玉棠在荣府枯坐了一晚上，等到那群医生鉴定出来，却是这种结果，顿时急了起来。
　　带来消息的荣雪摇摇头，脸上也满是倦容，按了按太阳穴道，“大概是消息有误吧。如今北国只怕已经知道了有人夜闯，加大了防备，再想办法，只怕更是难上加难。”
　　白玉棠不干了，拽着她的衣袖娇嗔道，“为了你，那么危险的地方我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替你去了，你总不能什么好处都不给我吧？没偷到解药又不是我的过错！”
　　荣雪不动声色的扯回她的衣袖，抬眼看着她，难得的露出一丝无奈，“那你想怎样？一张假药方就想换天蚕神蛊？”
　　白玉棠正想再多耍耍赖，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他满头大汗，边走边喘，想是赶得急了。
　　“章大夫，何事这么急？”荣雪问道。
　　“城，城主，不好了，一夜之间疫情又加重了，军中忽然又多了很多人病倒，城里也忽然多了许多病人，各处医馆都已经挤不下了！”章大夫汗也顾不得擦了。
　　这时姚统领和几位军中将领也都赶了过来，禀报的自然是同一件事情。
　　荣雪一时头痛不已，只扶住额头跌坐在椅子上深思。
　　旁边姚统领问道，“章大夫，这毒是，怎么下的，有眉目了吗？”
　　章大夫道，“围城之后，城里再没用过河水，用的都是深井之水，照理来说北国应该下不了手啊。除非……除非他们在城中还有内应？！”
　　这猜测一出，众人都是一愣。必是如此了。
　　姚统领又问，“那这毒到底是什么？”
　　章大夫犹豫了一下，道，“老夫才疏学浅，现在还不敢断言。但是老夫年轻时读异志录的时候读到过，极北之地有一种矿产，黑质而通体透明，轻如鸿毛，状似干花。地底深处有千足怪虫，最喜此种矿产，相隔数里便能感应到。如果水中有这种矿石，则水为死水，鱼虾水草尽皆被这怪虫毒死，若是人误饮死水，便会面生红疹，上吐下泻，不日而亡。那医书上所写的症状和城中疫病倒是有些相似……”
　　白玉棠心下一惊，自己怀里这块黑色的玩意儿……她不动声色的往外围挪去。
　　姚统领死死盯着白玉棠，忽然指着她大叫一声，“来人，把这里通外敌的叛徒给我拿下！”
　　周围的兵士立刻将白玉棠围在中间，刀剑相对。
　　荣雪沉声问道，“这是干什么？”
　　姚统领道，“禀城主，属下偶然见到，白玉棠身上便有这么块古古怪怪的黑色东西！定是她受北国指使，带着此物进城，引来邪虫，好让夏城不攻自破！”
　　白玉棠听到这儿，就知道她是被陷害了。她看了眼姚统领，这厮故意引她上套，只怕解药的事一早就是他瞎编的，啧啧，看不出来啊，长得白白胖胖，居然有胆子做下这种事情……这会儿把他抖出来只怕也没人相信吧？
　　旁边荣雪皱眉，问她道，“你可真有那黑花石？”
　　白玉棠心知现在抵赖也没用，直接掏出来那梳妆盒，仍在地上，满脸傲气，道，“我也不知道，昨晚顺手从北国大营偷回来的，你自己看。”
　　章太医蹲下去看了一眼，对着荣雪点点头道，“只怕就是这玩意儿惹的祸。”
　　姚统领一脸正气，怒喝道，“妖女，北国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勾当？！城里那么多百姓为你所害，不知多出多少孤儿寡母，你还有点良心么？！”
　　旁边那几个将领早就忍不住，听到这话，纷纷拔剑出鞘，“妖女！今天我们就定要杀了你替天行道！”
　　白玉棠抬头看了看天，觉得今天定是大凶之日，万事不宜，早知道就不出门了……不，是从昨天开始就是大凶之兆了吧。
　　“我说过，我并不知情。”她抬眼看着荣雪，语调慵懒，“荣城主，你也认为是我做的？当初请我出手的人可是你，我为了你才来趟这趟浑水，你可别翻脸不认人啊……”
　　她边说边在算计自己的退路。如果从左边突围，先一击伤了那两个年迈的统领，再发足狂奔，或者还有一条生路？……
　　荣雪定定的看着她，忽然点头道，“我信你。”
　　白玉棠才要再说什么，反应过来，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是演的哪出？
　　荣雪继续道，“我信你，必不是故意害我夏城。”
　　……这女人，这女人居然相信她？
　　白玉棠看着荣雪，只觉得她目光深邃，里面的温度，让她一时挪不开眼。
　　姚统领在一边急道，“城主，此时人赃并获，定是这妖女所为，城主不要被她骗了！”
　　旁边几个统领也纷纷附和，连周围兵士听到害得他们弟兄病倒的罪魁祸首要脱罪，也纷纷躁动起来。
　　“这妖女定是北国奸细！”
　　“我二弟还在病床上躺着，我定要替他报仇！”
　　“城主千万不要心软！”
　　“见钱眼开！猪狗不如！”
　　“下贱！”
　　……
　　一时有点群情激愤的意思。
　　夏城被困已久，城中将军们都憋了一股恶气没处出，此时抓到一个“叛徒”，自是恨不得生吞活剥才好。
　　白玉棠习惯在暗夜角落里过活，被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看着，还是头一糟，还一个个面目狰狞，想要她的命。那些指着她的刀剑明晃晃的让她有些激愤起来，她一个名满江湖的大盗，虽说没什么侠名，但是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豪客，平时哪里有人有机会拿着刀指着她说三道四？
　　她冷笑一声，就想动手，冲不出去，先杀他三五个再说。
　　哪知荣雪一声冷哼，声音如雷贯耳，想必是用了内力。她先不说话，只拿眼一个一个瞪过去，神态威严，十足端起了城主的架子，旁边的嗡嗡声才渐渐停了。
　　她这才开口道，“盗王白玉棠虽然喜爱宝物，却从不滥杀，也不是个见钱眼开之人。她与我既然有约，自然就会信守诺言，定不会中途反水，做出这种无耻的勾当。”
　　白玉棠看着她清冷的脸，心情五味陈杂，她居然帮她说话？这算什么？知己？收买人心？她应该感动么？应该吧？该死，好像还真有一点点……
　　众人一呆，城主都这么说了，难道要这么算了？
　　旁边一个年长的李统领道，“是不是故意的暂且不说，她此举为了一己之私，害了城中百姓，确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难道就要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么？”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白玉棠也是一愣，……这话倒是没有说错。不过间接害死这么多人，她也不想的，虽然她有错，也罪不至死吧？
　　不知怎的，她盯着荣雪，好奇她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一团乱麻，会怎么处理，她……
　　荣雪看了她一眼，终是有些不忍，背着手，转过身去，道，“来人，把白玉棠压到后院厢房，重兵看守，绝不能让她跑了。”
　　众人都是一愣，连白玉棠也愣住了，这也叫处罚？？
　　姚统领还要多说，荣雪摆摆手止住他，“此事日后自有公堂会审，我虽是城主，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坏了律例。姚统领还是赶紧派人将这黑石处理了才好。”

　　等荣雪处理完公务，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她来到后院时，就见到白玉棠一身绿衣，正坐在窗台上发呆，一条腿还在半空中晃来晃去，一副小女儿情态。
　　还真，不像个犯人……
　　白玉棠见了她，展颜一笑，懒洋洋的说道，“荣城主公务繁忙，还这么经常来看我，呵呵，莫不是，看上我了？……”
　　她见荣雪不为所动，自顾自的说道，“不过这也怪不得你，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上我的男人女人多了去了……”
　　荣雪稍稍有些佩服她的脸皮了，挑眉道，“还有女人看上你？”
　　白玉棠捂着嘴偷笑，“哎哟，本姑娘的魅力太大，长眼的人看了都喜欢，男女有什么差别？……”
　　她见荣雪脸色有些不善，立刻改了话头，走到荣雪身侧，亲密的靠在她肩上，问道，“今日在大殿，你为什么要帮我说话？”她边说边拿手指戳了戳她，一副情人间调笑的模样。
　　荣雪侧着头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什么也没有把她拂开，任由她这么挂着，笑道，“我信你，不好么？”
　　白玉棠撇撇嘴，“我倒是想相信，你我一见如故，倾盖之交便胜过人家白头到老。可是你信么？”边说她还边在荣雪身上蹭了蹭，淡淡的桂花香，嗯，果然城主什么的，毕竟是女人，身上的暖香就是好闻。
　　荣雪看着她，思绪忽然飘远，许多年前，初次见面，这人还不过是个脏兮兮的黄毛丫头……
　　她想说什么，终是止住，只道，“你把那天偷药的情形再仔仔细细跟我说一次。”
　　白玉棠立刻反应过来，“那盒东西，是姚统领发现的。他虽没有直接塞在我怀里，不过给我暗示提示我的人，却是他无疑。”
　　荣雪点点头，果然是他，如此便好办了。
　　白玉棠见她了然的神色，立刻恍然大悟，又拿手指戳她，脸上一副怨妇的神色，“你个混蛋，早知道有内奸不是？拿我做个鱼饵，还害得我对你有那么一丝丝感动！我真是瞎了眼，早该知道你老奸巨猾，一肚子坏水，真是可惜了这张漂亮的脸！”
　　荣雪挑眉，“我很漂亮么？”
　　喂喂，重点不在这儿吧！
　　白玉棠看着她张狂的样子，忽然有一点点脸红，不过也只是一点点，嗤笑一声道，“虽然比不过我，但是也还有几分姿色。”
　　荣雪看着她，忽然突兀的说道，“但我确实信你。”
　　隔得这么近，白玉棠自是看到荣雪眼中的认真。她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快，又有些尴尬，只得从她肩上挪开，不去看她，“为什么？”
　　荣雪只是盯着她，眸子亮晶晶的，“不为什么。我相信你，不好么？”
　　白玉棠厚着脸皮打着哈哈道，“果然本姑娘魅力大，你说我这么纯良一人，你不相信我相信谁呢？”
　　……这女人又在搞什么鬼？……
　　荣雪不跟她继续瞎扯，等她说完，却道，“那天我骗了你。”
　　白玉棠一愣，反应过来，顿时翻脸，手就往腰上佩剑伸去，“你是说你不知道神蛊的下落？！”
　　荣雪见她变脸快过翻书，只觉得好笑，摇头道，“知道是知道，但是却不在我手中。”
　　白玉棠心情稍稍好了点，脸还是阴沉沉的，“那你说什么双手奉上？”
　　“神蛊在北国蒙奇手里。若是破了围城，将之杀退，或者可以抢回来？……”荣雪说得很不确定。这事她确实有些心虚，当初为了让她听令，唬了她一下。如今看来，一个不可能的承诺果然只能换得到一个假药方啊，这天下真没有免费的东西……
　　“白姑娘，此事是我骗了你，虽是为了夏城百姓，也是不该。如今我也不计较你带回黑石的事情，还附送神蛊的消息给你，算我两扯平了，如何？”荣雪看着她，问得很是真诚，仿佛真的在向她抱歉一样。
　　白玉棠被她一来二去忽上忽下搞得有些没脾气了，不然她想怎样，又打不过人家。
　　打不过，吧？
　　“不错，我们算是两清了。所以我可以走了？”
　　荣雪笑了笑，也凑在她耳边低语，“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么？”最后还不忘在白玉棠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白玉棠一个激灵，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什么时候轮到她来调戏她了？！她正想堂堂正正的调戏回去，荣雪却一转身，往外走去，仿佛心情极好的样子，“还请白姑娘过了今晚再走。”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门外。
　　白玉棠咬牙看着她飘然而去，心中千回百转，饶是她绞尽脑汁，也猜不出她的心思。事出反常必有妖，荣雪这么反常，准没有什么好事！她莫名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而她的直觉，向来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