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闻令》臧允舟

11、空闻

　　“平息你的怒火吧，白……”
　　轻柔的女声落于耳畔，白衣少女翩然而降，满缀发际的铃铛，纤白细软的手指，她点足于地，轻轻环住白犬的颈。
　　身着便服的少年，在白犬面前轻巧跃下，俯下身，他温和而淡定的目光望进白犬瞳仁深处，毫无畏惧地直面相视。
　　白犬的眼神渐渐由犀利转为平静，浑身竖起的毛也松了下来，它在适才见得女主人离去，蓝淇小主人伤心欲绝，怒自心起，这才奋然反扑，意欲杀死皇辰，却不料风筝舍命相救，赫映与桑仑凭空出现，周围白菊的芬芳里，似乎是女主人也在劝慰它一般，它哀鸣一声，垂首向一旁走去，在蓝淇的足边卧了下来，不停地舔着他的手背。
　　“风筝！”皇辰最先惊醒过来，飞奔过去扶起少年，用力晃着他的肩。
　　血丝在沿着少年的唇角滴落，皇辰惊怔莫名，忽然一把抱住少年，泪水大颗自眼眶滚下，他哽咽出声：
　　“不要死！你怎么可以……哥哥……不要离开我……”
　　一旁的邓临与严九宁听见此语，不由一怔：风筝怎么会是老师的哥哥？两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哥哥，哥哥……
　　皇……辰？
　　适才被白犬狠命一撞，量谁都会被撞成严重的内伤，风筝在身体飞出的刹那几乎以为自己死了，腹腔中的痛无以复加，迫得他不断呕出体内的血，意识也同时丧失。
　　然而那一撞，心里有一些封锁，也一起碎掉了。
　　皇辰？……皇辰！
　　为什么要去救你呢？只因为你是老师吗？
　　那又是为什么，看见十一位领主的时候，总有一种熟识的感觉？
　　风筝。
　　风……
　　余朔……
　　“老师，风筝他……”
　　严九宁忽然说道，声音中带着掩不住的惊喜，所有人顿时都沿她所指方向看去。
　　白菊的花瓣在浅浅盘旋，月光下少年素袍染血的手，却摇摇晃晃地举了起来，紧闭的双目渐渐张开，他轻轻抱住了皇辰，在他耳边道：
　　“弟弟。”
　　容貌在缓缓褪变，待到抬起头来，已是一个清俊的青年男子，眉目宁和淡然，安雅素净，如三月温暖的阳光，他看向皇辰，右手无名指上一枚青戒闪闪发亮，他绽开笑容。
　　“……哥哥！”皇辰先是一愣，继而惊喜出声。
　　“三哥！”
　　忽然间苏葎身后爆发出一片欢呼，八位领主纷纷上前，蓦地将男子抬了起来，欢呼着抛起，笑声震彻云霄，连一旁素来严肃的苏葎与聂子安，也不由扬起嘴角。
　　“一度黄泉十三载，英雄迟暮芳华老。”
　　猛听得一个低低吟唱之声，细看却是被苏葎称为“洛河”的俊美男子，踏过遍地花瓣，他来到呆呆站着的蓝淇身边，停下哀缓的歌唱，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已经忘了罢？那个女子，不是你母亲，而是你生前的恋人。”
　　簪花女侍——菊白。
　　“既已错过，为何还要苦苦追缠。”
　　苏葎缓缓翻开手中的生死簿，白纸黑字，分外明晰：
　　车祸次日，菊茗割脉自尽，血流满园，灵菊尽数枯萎，然其身为花女，却无法死去，只留下花灵怨气，闭视残生。
　　蓝淇的轮廓在缓缓溃散开来，结界在渐渐逝去，他用手掩住脸，周围寂静无声。
　　待到天明，警察闻讯前来之时，却只见白菊遍地，迎风盛放，似在悼念天地间的魂魄，令人惊叹。
　　空其耳闻，乏其目睹，影消忆散，日隔三秋，但又有谁知道，到底是谁先失了追念过往的资格，一切随风淡去，原来不可胜，惟有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