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瑀石前盟》烬夜

4、Chapter 4

　　焦急的扯住一个端着盆刚迈出屋的丫鬟，段文正急切的问：“怎么样了？”
　　小丫鬟忙稳了稳差点溅出去的脏水，低头行礼，“老爷…”
　　“行了，快说怎么样了？”段文正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也顾不得在下人面前失仪。不过，这孩子生的也快一天了，也怪不得他如此，更何况这还是他现在三十好几，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
　　他——段文正，京都正二品官员，也算的上是有钱有势，娇妻美妾环绕，可眼看着就快到不惑之年的他，膝下却还无一儿半女，也不是没有妻妾怀过孩子，但曾经有过的两个孩子都不到三岁就早夭了。虽求医问药，甚至拜佛求神，但一直无甚结果。眼看着别人的孩子别说打酱油了，就是在朝为官的都有了，由不得他不着急。他甚至还曾听到过一些传言，最绝的是说他老段家，姓的是断子绝孙的“断”…当时听到这些疯言疯语，气的他把一块祖传的砚台都给砸了，不过砸完他就后悔了，赶紧捡起又放了回去，现在那块缺了一角儿的砚台还摆在他书房的桌上。
　　就在他焦急的等着这丫鬟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屋内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在他听来不啻于久旱之地的第一声惊雷，激动差点把持不住眼泪。这时一个丰腴的妇人，抱着个婴儿走出了内屋，看年龄得有五十多，正是从小就陪着他的奶娘。
　　”是不是男孩？”段正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就祈祷着能一举得男，为段家延续香火的同时，也能堵住那些人的嘴，他可不想再听到那些闲言碎语，这些年早就受够了。
　　可是看着奶娘的脸色，明显的欲言又止，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催促她快说。
　　“老爷…兰夫人生的是龙凤胎…这个——就是小姐…”
　　段文正看了看小脸皱皱巴巴的婴儿，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婴儿很不老实，把小胳臂伸出了襁褓外，看着那肉乎乎的小手，不由自主的就握了上去。
　　“咦，她手里攥着什么……攥的还真紧~这是……”
　　入手温润，大小如雀卵，通体透明，阳光下紫色光华流转。
　　“似是块紫玉髓……”
　　奶娘的脸上明显露出诧异的神色，“真是神了！小姐竟然胎里带了块玉髓出来，刚才忙的都没注意。”
　　“什么！你是说这是她胎里带的！……”段文正惊讶的忙又仔细端详了一阵，竟发现在玉髓的底部有一个小小的‘瑀’字。虽然不知这块玉髓和这个字到底代表着什么，但是心里却是兴奋不已，觉得自己的孩儿生下就不凡，将来一定有大作为。
　　不过他还是皱了皱眉头嘟囔道“只可惜是个女孩…”说到这里忽然眼睛一亮，猛地看向奶娘，“我那儿子，难道也是生来带玉？”
　　“老爷……小少爷他~”说到这里奶娘竟吞吞吐吐起来，看了看情绪显然还在兴奋中的老爷，狠了狠心，说到“小少爷他并没有带玉，而且很明显的先天不足，刚才就出气多进气少的，哭声微弱，恐怕不是长久的命。”
　　短文正猛然倒退了一步：“什么！不可能……怎么可能，这孩子都这么健康，他怎么会……”
　　“您要做好心理准备……刚刚接生的稳婆和大夫都说了，这小少爷……”
　　段文正此刻已听不进奶娘又说了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叨念着，“不可能，怎么可能”之类的话。奶娘也无法，轻叹了口气，知道他这也是盼子心切，好不容易有的男孩要是就这么没了，还真是不甘心。
　　“等等，江州云家不是有个有名的神医吗，他一定能救我儿，明天我就去把他请来，不…现在我就叫人请去…”说着转身就要走。
　　“哎，慢着！老爷您……”还未等奶娘把段文正拽住说完话，忽然一丫鬟急急忙忙从产房跑了出来；“老爷，不好了，小少爷他没气了……”
　　似是晴天一个霹雳，登时就把段文正打僵在了那里，可也就三四秒的功夫，缓过神的段文正拔腿就往里屋冲去，奶娘这会到是眼明手快，一把就拉住了段文正，冲着刚刚的丫鬟喊道:“翠儿，把小少爷抱出来。”这才转过来对着一脸苍白的段文正说到：
　　“您着急也不能往那刚生完孩子的屋里跑呀…唉，刚才没把小少爷抱出来就是看他身子弱，怕着了风，这会儿…倒是能抱出来给您看看…”正说着，翠儿已把孩子抱了出来，瘦瘦小小的一团，一点也不像十月怀胎的孩子，跟他姐姐一比更是明显。
　　段文正满脸的不可置信，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颤巍巍的把右手伸向了孩子的鼻翼处，可那伸出的右手却越来越僵硬，他的另一只手不由自主的越攥越紧，却忽然感到了掌心搁着的硬物，似是不认识般，展开手掌对着女儿的紫玉髓瞧了又瞧，忽然哈哈大笑。
　　这一下，可把众人笑毛了，难不成老爷死了儿子失心疯了，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忽听段文正说到，“我段文正怎么能没有儿子…”一边说还一边走向自己女儿，把手里的玉髓塞回了婴儿手里，婴儿也很给面子的攥住了，段文正又摸了摸婴儿的小脸，说到：“还不快把我儿子送回屋，好生照料，这会也应该饿了，把候着的乳娘叫来吧。”众人都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奶娘却是脸色一变，还不待开口，刚才一直默不作声陪在一边的大丫鬟红韵出声问道“老爷，您这是……”
　　“别都一惊一乍的了，刚刚只不过死了个女儿，……”
　　奶娘惊得赶紧插话“老爷，您这么做可要三思啊~”
　　“没什么可三思的。”说着就已迈步到了门口，忽听身后‘扑通’一声，转身一看，却是奶娘已跪了下来“老爷！您应该多为小姐想想啊！何况您也不一定就只有这一个孩子，现在您正当壮年，也许将来还会再有孩子也说不定，更何况这事要万一传出去，毁的不光是小姐的名誉更是段府的名誉啊！”
　　“我意已定，你不必多说。”
　　奶娘看了看似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老爷，咬了咬牙，又仔细看了一圈围着的丫鬟仆从，忽然说道：“把孩子给我，你们先去外面候着，听到吩咐再进来。”
　　看到众人都陆陆续续的出去了，这才站起来把段文正拉到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奶娘也知道他这些年的心思，知道这一时是怎么费劲是劝不动的，只得说道：“老爷，既然您执意这么做，我也就不再拦您，只是还是那句话，保不定您以后还有孩子呢，您这么做不是把小姐的路给堵死了吗，这小姐也是您的心头肉，您肯定也是不忍心的…我觉得与其让别人以为小姐早夭了，还不如让外界以为您得了对龙凤胎，只是小姐天生体弱，不宜见外人，这样以后您若得了儿子也好有个退路，让小姐能悄悄换回自己的身份，对外面就说少爷是去外出游学在外自立门户什么的，总之总能找着个说法。您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段文正也不是那种一根筋的人，低头想了想，刚才确实是莽撞了，热血一上脑子就什么都不顾了。
　　“对亏了奶娘想的周到，不过您不用担心了，一切后续事宜我都会妥善办好的，知道此事的人就给他们一笔封口费，送回老家。至于家生的奴才…也就红韵一人，她倒是信得过，正好就让她去伺候我儿，也方便些。”说完，站起身抖了抖袍袖，向着门外边走边说：“奶娘您也累了一天，休息会儿去吧，其他的让她们支应着就行。”
　　其实段文正还是很敬重他这位奶娘的，因为小时候母亲早逝，一直都是奶娘在照顾他，长大了府里的各种事也是奶娘帮着打点，即使不说，其实早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半个母亲。
　　“累到不累，我就是不放心那些丫头们…，那行，我再去看一眼兰夫人，生完这俩孩子快去掉她半条命了……大夫说千万得注意别产后血崩。”
　　段文正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他这奶娘总是闲不住，想起刚才一通着急倒是忘了刚生产完的兰儿，她这次为段家添丁，以后到是可不用再有所顾忌，能给她提提身份了，于是嘱咐道：“您看着给她屋里多拨俩丫头，好生伺候着点。”
　　“行，您放心……”看着奶娘躬身后进了内室。段文正也转了个身，抬腿向门外走去，
　　一抬眼，外面的太阳雨已停下，地面折射着黄昏的阳光，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金…，段文正微微眯了眯眼，喃喃自语道：“倒是赶上了个晴雨天……晴雨…晴雨…”说着，不由的牵起嘴角似是释然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