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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酒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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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竹依旧,琴弦仍动,座上人举箸静坐,仿佛陷入思绪。
谭雅茹看在眼里,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好出声,贝齿咬住红唇,眼底几乎沁出几滴泪。终究好在圣上似乎回过神来,对使臣微微颔首,复又对异国的君王道谢:“多谢。”
对方淡然举杯,两人遥遥点头,一旁内务总管上前恭敬地收下礼物,这一环节便略过。
谭雅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可也没在她的胸腔里歇太久,很快又飞出了宫殿,飞向皇后娘娘那儿。她如何了?宴请他国君王的大事,当朝皇后却未能出席,反倒叫她这么个小人物坐在席上了。谭雅茹为自己汗颜,又担心卿子菀。
其实,为何这样担心这位平生未见过几面的娘娘,以至于到了这样心心念念的程度,谭雅茹自己是说不上来的。卿子菀确实面美心善,可她二人并非什么手帕交……
脑海里许许多多纷纷涌涌,谭雅茹也不知是何时,这顿坐立难安的饭总算是食完,又梦游似的,竟也不知是怎么回到自己宫里的,又是如何洗漱、躺下的。
却说这边,宫宴结束后,华桢良心中虽疑惑几许,然而按礼本不该逗留,便暂不提起,而是平静地摆驾回宫。宴上他本也没有胃口,喝了几口酒,入腹时没什么感觉,现下夜深人静了,心底倒酸楚起来。他在宫内饮了些许醒酒的茶水,批着奏章,心神恍惚之余,倒想起卿家兄弟言语中提及的那位很怪的齐国皇后,以及今日宴会上使者带来的礼物。
“来人。”他唤来小卓子,“将那凤胜花和琼浆花都带上,朕去一趟皇后那儿。”
小卓子其实并不觉得这些东西真能有什么用,但主子信,他何必扫了这个兴,更何况他也希望皇后娘娘能早日醒来。这宫里呀,光有皇上,没有皇后,也忒不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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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凤憩轩,虽是初春乍暖还寒时候,暖炉烧着,屋子里反倒融融叫人犯困。华桢良轻轻走进内室,屋子里丫鬟被惊醒,他挥手令她们不必行礼,又示意她们退开。
这时候屋里便仅剩下他和他的皇后了。华桢良在榻边坐下,锦被柔软地铺开,皇后柔顺的长发隐没在枕后。他伸手轻触卿子菀的脸颊,她陷入长久的沉眠,皮肤却如从前般细腻,只是面颊嘴唇苍白如雪,再没有一点红晕。他的拇指摩挲过她鸦羽般的长睫,虽然他不可能忘记她双眼笑起来的明媚模样,但他是真的太久没有瞧见她笑时美丽的模样了。他的指尖停在她眼角位置,许是屋里的暖融了他指尖从外头带来的寒风,他感到一点湿润,然而定睛去看,又什么都没了。
许是醒酒茶亦没什么用处,他只道自己是醉了,从怀里摸出凤胜花和琼浆花。鲜花配美人,他将那一朵娇嫩而又脆弱的凤胜花别在卿子菀耳旁,她的脸瞬间便带上了颜色,恍若一幅绝妙的工笔成了活物。她睁开眼,四目相接,她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夜星的光芒,幽深而明丽。她张嘴问:“陛下,你怎么了?”
华桢良语结。他有好多话想说,可来不及说一句话,卿子菀又闭上了眼,她的脸颊似乎凹陷了,她红润的唇无力地合上,恢复了苍白的颜色。她的发边,那一朵凤胜花,枯萎、湮灭,飞快消失在了华桢良的眼前。
华桢良垂首凝视卿子菀的面庞。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的酒量,亦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欺骗了自己。她方才醒了,哪怕是片刻,他知道她回来了。
他轻声笑了一瞬,终于下定决心,拾起旁边一朵琼浆花,摘下一朵花瓣,放在卿子菀唇边。
她自然毫无动作。
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心中好笑,不舍得去摆弄卿子菀,自己将花瓣放入口中,顷刻间便融为清凉的液体。
宴会上,使者说,它的叶子和花瓣皆可入药,味甘美,入口生津,好似品尝着天宫神仙们的琼浆玉液,故得此名。华桢良咬下这一枚花瓣,却只吃出苦味。这种苦,非寻常苦瓜、药物之苦,而是痛失所爱之苦,既苦又涩。他勉力安慰自己,世间万苦,他和卿卿仍旧相伴彼此,又有何苦,心中却愈发酸楚。
他俯身吻她,将那所谓的琼浆花液渡入卿子菀的口中。他从前以为自己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意,又自恃稳重,再度亲吻心爱之人,方知相思之痛。
可惜再起身时,她仍旧苍白没有血色。华桢良已然觉察自己失态。这倒不要紧,眼前皇后久病不醒,更让他魂不守舍。他长叹一声,才觉热泪盈眶。他失神,拂袖为她拭净。朦胧间,或许是他希冀过头,她长睫微扇,已然要睁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