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个狐狸精》沧苍梦

66、怪事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御书房里显得静悄悄的，只有炭盆里的银炭偶尔发出细碎的声响。

　　谭雅茹坐立不安，只觉得这个场合实在不是她这个宫妃该来的。她一面觉得帝王的心思难测，甚感惶恐，一面却又无法遏制对家人的思念之情，总想看看兄长如今的模样，不自觉便红了一框眼圈。

　　谭浅疆自将妹妹的反应看在眼里。当初她要入宫选秀时，他其实便不太愿意，只是朝堂上得见年轻的帝王，他心底也清楚这般男子天下间谁人不爱；再者说了，帝王的旨意，哪里轮得到他们谭家来阻挠……

　　再后来，他有幸见过皇后一面。虽说早知卿家各各皆是人中龙凤，这位嫡女更是幼年时便名动天下十二国，但只有真实亲眼所见，才知这天人之姿到底是怎样的风采。

　　只教妹妹在宫里本分做人，不贪图荣华富贵，也不必争宠，更不要为了所谓家门风光动了不该动的歪心思。

　　没想到的却是，雅茹不仅顺利被选中，入宫这半年来竟还升了个答应的位分。宫中至今也只有卿子菀皇后一人，答应听起来位分不高不低，却是后宫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主子了。

　　谭浅疆每每思及起初和妹妹一起入宫的那些重臣之女，以及一些早已名声在外的大家闺秀，便为妹妹觉得坐立不安。谁知他这才日夜忧思每几日，便听说了妹妹晋位份的消息，实在是令人诧异。

　　更没想到的是，接踵而至的是皇上对他的关注。

　　谭浅疆自觉有些才华，办事的效率和今年政绩也的确不错，但能得皇上青眼还是超出了他预期的。

　　更没想到的是，这一召见，便是直接和卿家两位堪称国之栋梁的青年才俊一起探讨赈灾大事。

　　对卿子垣和卿子淼，谭浅疆必然是疑惑又好奇的。这两人据说和皇上是童年玩伴，幼时一起在宫内读书，不提卿家权倾朝野的实力，现今还有了国舅爷的这重身份，难怪在皇上面前也如此放松……

　　似乎是感觉到了谭浅疆打量的目光，卿子垣蓦地放下了手中的玉如意，抬起脸来瞥了他一眼，微微勾唇示意。

　　两人的距离极近，这一眼似乎是温和的同僚间的招呼，谭浅疆却觉出一股惊鸿一瞥的疏离。

　　饶是如此，他再看卿子垣和卿子淼，仍能构想出皇后轻云蔽月之颜，流风回雪之姿。

　　谭浅疆不自觉便想到了身在后宫养病的皇后——皇帝对外宣称皇后身子不适——殊不知，自家小妹也正惦念着卿子菀。

　　皇后娘娘昏睡这么些日子了，皇上似乎仍挂念着她，却也会在后宫走动。这走动吧，说来是各处看看，平日里还会点几个女子侍奉周围，但至今有位分的也就是她和向庭莹这个常在了。

　　时至今日，想起向庭莹封常在的场景，谭雅茹仍旧觉得不满和疑惑。她看不透皇上——当然，她也不觉得自己该有这个本事。

　　思绪不免又绕回了卿子菀身上，谭雅茹忍不住看了看正望着窗外的卿子淼。他的神色间显出几分疏离，唇边的弧度若有若无，似笑非笑，便显得有些淡漠的五官柔和了许多，仿佛冰冷的寒月夜里一层薄薄的雾，添了几分朦胧的温柔。

　　卿子菀和他的五官实在相似，二者的气质相似也不同。兄妹两人皆有与生俱来的端庄华贵气质，只是卿子菀自然有女子的妖娆妩媚，卿子淼则有男子的阳刚之姿。

　　谭雅茹盯着卿子淼的脸，脑海中便浮现出了卿子菀的容颜。皇后娘娘的一颦一笑都那般美，如今陷入昏睡，倒似嫡仙般动人，却也添了几分遥远之意，仿佛随时便会消失了一般……

　　她不自觉便陷入了思考，全然不知自己的眼神还落在卿子淼身上，而她这模样，在书房内其他几人眼中，皆是一副痴痴入迷的神色……

　　卿子淼自然是感觉到了谭雅茹这不加掩饰的目光。在皇帝面前被宫妃如此凝视，饶是他和华桢良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也要避嫌。他不由得侧过脸，坦荡地和谭雅茹对视了一下。

　　寻常女子和男子这么一对眼，多少都会飞快地别开目光，谁知谭雅茹熟视无睹，仍旧盯着他。

　　卿子淼便知她其实是走神了。

　　他看出来了，一旁卿子垣、谭浅疆和华桢良也看出来了。卿子垣饶有兴趣地打量了谭雅茹几眼，见她神色间有浅浅的惆怅和哀怨，不由得挑挑眉。

　　华桢良并没什么反应，似是不太在意，但谭浅疆身为臣下和兄长却不得不站出来了。他轻咳了一声，果然将谭雅茹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小卓子适时地开口：“谭答应，外头您的宫女先前说您离开前在小厨房煲的汤已经快好了，您要不……”

　　谭雅茹出门前正在看书，再说她哪里会煲汤。不过，她倒是明白小卓子的意思，便点点头道：“谢卓公公提醒，本宫这就回去了。”

　　她说着朝着华桢良行了一礼：“皇上，臣妾先行告退了。”

　　华桢良淡淡地扫她一眼：“好，晚些再见吧。”

　　谭雅茹低垂着的眼睛不自觉瞪大。皇上今天这是要去她那儿？

　　她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华桢良的表情。现在的皇帝早已不似从前温和，唇边噙着浅浅的弧度，眼睛却是冷淡的。

　　他并未看她。

　　谭雅茹只好朝着几位外臣也行礼，默默跟在小卓子身后退出去了。

　　离去前，她瞥了一眼兄长。谭浅疆并未看她，谭雅茹却突然醒悟，皇帝这不过是在做戏罢了。

　　谭浅疆在一旁看着，什么都不敢说，一颗心却砰砰直跳。

　　他妹妹什么都行，琴棋书画女红什么的，在这京城里算不上一等一的好，却都是拿得出手的。她什么都能做些，唯独不在行的就是庖丁之事。

　　她煲汤，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

　　他直觉这里头有些问题，胆战心惊间，小卓子从外头回来，朝着华桢良行了个礼：“皇上，谭答应那汤已经煮坏了，好在您差御膳房备了几份一样的。待答应回去了，想必不会看出来的。”

　　华桢良唔了一声：“答应不擅庖丁，有这份心意便行了。你先下去吧。”

　　小卓子乖顺地退了出去，谭浅疆在一旁听着，倒是自己拼凑出了个自家小妹为讨皇上欢心学习厨艺，而皇上也宠她的故事。

　　他一面为小妹觉得欣慰，一面却又头疼——这在座的还有卿家两位爷呢，皇上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不过卿子淼和卿子垣不为所动，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好像浑不在乎有个别的女子在后宫里分走妹妹的宠爱。

　　谭浅疆觉得自己想不透这些事，便也不再想了。先前瞧着谭雅茹的模样秀美健康，想来在这宫中的日子过得也不错。

　　御书房内顿时又静了下来，直到华桢良沉声开口道：“谭侍郎，你且将近日部内异象细细说一遍与朕听。”

　　谭浅疆连忙点头。他今日得以入宫面圣，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在处理政务时碰见了一些怪事。

　　他清了清嗓子：“回皇上的话，第一件怪事还是上个月发生的，只是当时臣以为是巧合，便没有多留心。当时正值……”

　　卿子垣和卿子淼也齐齐看向他，敛了神色，只认真听着。

　　说了不知多久，谭浅疆口干舌燥，连着喝了两杯茶：“臣还碰到些古怪的小事，先前这些都是些显著的。”

　　华桢良点了点头，示意卿子淼和卿子垣问。两人便细细问了几件事中谭浅疆没提及的细节，谭浅疆则按记忆答了一遍，至于一些不太记得的，便揭过了。

　　华桢良微微颔首：“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谭浅疆不敢多留：“臣告退。”

　　待他离开了尚书房，卿子垣轻声道：“皇上，谭侍郎遇见过的这些怪事，的确和臣等赈灾时碰见的差不多。”

　　卿子淼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华桢良不由得凝眸，掌间不知何时多出一枚玉质的令牌，正细细摩挲着。

　　三人皆沉默不语，心知肚明此事还需再查，但其中妖异之象或许已经不是他们能查到的了。

　　半晌过后，卿子淼轻声道：“皇上，开春时使者就要来了，届时若皇后娘娘仍旧抱病，不如便先升几位秀女的位分……”

　　卿子垣随口道：“我看刚才那位谭答应就不错。”

　　华桢良静静看了两人一眼：“你们倒是胆子很大，敢对朕的后宫指手画脚。”

　　卿子垣摊了摊手：“臣下理应为皇上分忧啊。”

　　华桢良微微笑了笑，并不言语。卿子淼却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了几分伤感，不由得劝道：“皇上，皇后娘娘不会有事的。”

　　华桢良看向他，虽并未觉得宽慰，但仍是点了点头，浅浅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