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令》北唐清峯

22、【二十二】行动

　　可是，想找到鬼三不容易啊。
　　放眼望去，前面人一个个穿着统一的侍卫装，凭身高胖瘦也根本分不出鬼三来，更何况再嗅不到那股杀气。
　　这人的易容术绝佳。当下也只有寻找那一双眼睛。

　　于是等侍卫队跑出荣峥视线，李洵川所幸找了棵树坐上去。等侍卫队第二圈过来的时候，带头的白翎远远就看到了他，指剑冲他怒喝起来。
　　“小川，还不快给我下来！归队！”
　　李洵川没理她，慵懒中暗藏着锋芒的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掠过白翎身后的侍卫队。
　　很好，那帮蠢驴侍卫又目露鄙夷，朝他指指点点地跑过来。今日难得特训队也加入了晨训，那十个人的队伍分散着跟在普通侍卫队的外侧，显然更加训练有素，在阳光下一个个身姿笔挺，专注慢跑。
　　不对！李洵川眸光一冷，即刻纵身从树上跃起，几个起落便加入了慢跑的队伍。
　　远远地，白翎见他加入特训队，乖乖跟着跑了，便也消了怒气。可是侍卫队的人不满了。
　　“李小川，你怎么插队！”
　　“是啊，这儿不让插队，快滚下去！”
　　“就是，下去下去，别在这碍眼！”
　　“他娘的，你小子闹哪样啊！”
　　自他一加入，这一小节队伍就格外喧嚣。不过李洵川这回也跑得有模有样，也不搭理那些咆哮着的侍卫。他一边跑，一边瞧着身边这个宽额白脸、浓眉细眼的一等侍卫。
　　李洵川记得这个人。
　　叫何炜，是他在特训队里的搭档。平常夜巡，守卫都是两人一组，他就和这个何炜一起。
　　想起和白翎看到血迹的那一夜，他本来是跟何炜在夜巡，但后来他甩开何炜去找白翎了，这个何炜应该就是后来在找他的时候被鬼三盯上，抓去杀了的。
　　不论天时地利还是人和，这个何炜都应该是鬼三下手的最佳人选！
　　如此一来，那夜在墙角被幽冥腐水化为血水的人正是何炜！
　　而面前这个“何炜”无疑就是鬼三！

　　李洵川有些咬牙切齿：“鬼三，你不当鬼正是可惜了！”
　　他用了空山传音的秘术，可是这个“何炜”几圈跑下来，也没理过他。身姿健朗，动作自然，目光执着，没露出一点破绽。等到跑完，还当着众侍卫的面，给李洵川来了句：“李小川，请离我远点。”
　　于是，侍卫队里的斥责声又来了。李洵川闭眼，强忍住。

　　因为慢了一圈，于是再等他跑完，侍卫队的人早已分散开了，训练的训练去，值守的值守去。只有世子荣峥和白翎还立在点兵台下等他。
　　“李小川，”荣峥喊住他，“方才可有发现可疑的人？”
　　敢情这一大早的，世子把王府侍卫都召过来慢跑，是为了让他辨认？
　　李洵川跑完五圈，走到两人身边，气已经不喘了。
　　“呵，”他指指自己，“就我了。”
　　荣峥负手静静望着他：“李小川，当然，我是指除了你之外。”身边，白翎心一震望了荣峥一眼，眸中有些黯然。她想，原来荣峥也是怀疑小川的。
　　“哦，”李洵川想了想，指指不远处正在攀岩的一个侍卫。荣峥差手便让白翎给他召了过来。

　　“世子，您找我？”过来的这个侍卫叫田周，人虽高高壮壮可脑袋很小，长得挺机灵，眯眼笑着，一副鼠头鼠脑的样子。李洵川在旁边嗤笑一声，惹来一记白眼。
　　“田周，侍卫队腹泻可是你下的药？”荣峥眉目依旧冷峻。
　　田周一听傻眼了，可见旁边李洵川有一瞥没一瞥地看他，顿时明白了。
　　“世子！冤枉啊！”田周狠狠一把拽住李洵川，“世子，我怎么干得出下药这种事！一看就是李小川干的！您看他明明是诬陷我！”
　　李洵川懒懒舒了舒脖子，伸脚反绊了田周一个踉跄。
　　“诶哟！世子您瞧，他这是恼羞成怒！”白翎瞪他一眼，赶紧扶稳田周，轻声拉拉李洵川，“小川，别欺负人——”
　　哦，在她眼里都是他在欺负人。
　　“田周，”荣峥凝眉，已经有些不悦，“你可以回去了。”
　　“不是他？”白翎望着田周悻悻走远的背影，转向荣峥。荣峥点头，又把冰冷而凝肃的目光投向李洵川：“李小川，看来你今天眼力不好。”
　　“哦，”李洵川满不在意地挥挥手，承认：“是我看错了，世子我想应该——是那一个！”

　　于是整一个上午，白翎起码带了有二十个人过来，可这当中所有人都喊冤，从多方面来看没有一人能让荣峥信服。
　　不过李洵川倒是觉得很舒坦，因为他把刚刚慢跑时说他坏话说得最凶的侍卫都轮了个遍，总算是报仇了。
　　见日头高照，想想已经玩够，李洵川摸摸佩剑，接下去正要报出“何炜”两字。
　　“李小川，”看得出荣峥已经很忍耐了，“王府命案一事你去调查，现在去找泯光宫左使，她会带你去王府客院逐一盘查，有什么情况即刻向我汇报——”
　　荣峥一顿，果然没忘什么，扬眉：“还有，今夜是你的最后期限，你若还不能给出让我信服的理由，那就只有一个下场——离开王府。”
　　“行。”李洵川轻轻松松闪人了，可白翎却被留下了。

　　“阿翎，最近身边可有异常？”荣峥转头，负剑望向她。英挺而坚毅的身影落在逆光下，不动如山。
　　白翎一讷，摇头认真道：“荣峥哥哥，药真的不是小川下的，人也不会是小川杀的。小川是我带进王府的，我会对他负责任的。这件事情我会下去查清楚的。”
　　“不必，这与你无关。”
　　荣峥面容平静，淡淡侧过了身，又道：“最近王府很危险。等父上回来，也许会让你回云顶山庄避一避。”
　　“回云顶山庄？！”白翎怔然，“为什么？王府有事，阿翎应该留在王府的。不行，阿翎不会走的！”她认真地抬头，却见荣峥负剑在背，正专注而冷肃地凝望着不远处侍卫队的训练。
　　她望着荣峥平静若常的侧脸，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峥已经明白。
　　“阿翎，我只是先告诉你，让你有个准备。等父上回来，他的话就是命令。”
　　“是，阿翎明白。”白翎点点头，便耷拉着脸落寞地回去了。

　　***

　　王府东面客院。李洵川正跟着谭舒音挨个院子地转。
　　已经走了大鹏帮的院子和明夜山庄的院子，大鹏帮三个帮主正和慈夫人一起玩花牌，他们一群手下也在玩赌，着实没有什么可谈的。至于明夜山庄的人，全是女子，冷冰冰的，也都未探出什么消息。
　　可其实两人都明白，这只不过走个过场，毕竟凶手两人都熟识，算是帮凶了。
　　“你现在是泯光宫左使的身份，就不必管我和鬼三的事了。”李洵川这样道，“不管他做了什么有什么后果，你都不用管。”
　　他没把今夜的计划告诉谭舒音，毕竟十夜杀手在外面都有不同的身份，除非接到夫人密令，否则互不干涉！
　　谭舒音对他的保密显然不领情：“你应该明白既然我是以泯光宫左使身份来的，那就有义务维护王府的安全，查出真相。”
　　意思是，这个事情她已经插手了。
　　“鬼三在哪里？”
　　李洵川微笑：“自己去找咯。”
　　“你——”谭舒音也微笑，“好啊，那我今天就跟着你了。我看你能玩什么花样。”

　　等白翎去到东亭院的时候，远远地就见那两个人刚从院子里出来。本来想喊他，可是白翎脚步一顿，又不喊了。
　　只见古树巨大的阴凉下，那两人很自然地并肩走着。一个长裙如飘黑发及腰，一个锦装修身英姿高挑。风吹动女子雪白的面纱，白翎看到左使是微微笑着的，而她身边的小川难得地显得很精神很利落，也正微笑着。
　　是她的错觉么，小川竟然很礼貌又很有风度的样子。可是听不到在说些什么，只觉得两人似乎相谈甚欢。
　　李洵川看到她了，站住，皱眉，远远向她挥了挥剑。
　　那是赶人的手势。
　　本来是有好多话想和他说，可是白翎想了想，还是一个人闷闷地走了。
　　见那丫头耷拉着脑袋落寞远去的身影。李洵川抱剑挑眉。哦，其实也怪可怜的。

　　***

　　这一晃，夜色就落下来了。
　　期间官府的人来了趟王府，要将他押走。还是谭舒音以查案线索为由保下了他，荣峥对此默许，便将官府的人遣走了。
　　只不过这么一来，王府侍卫队似乎对他的意见更大了，对他是避之如逃，唯恐被他沾上了霉运。于是，这一天就再没和鬼三碰过面，这让李洵川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过等夜色深了，他还是照常赴约了。
　　以防万一，他走之前还点了白翎的睡穴。
　　李洵川打起精神。他没进清峥院，只远远挑了棵合适的树坐下，警惕而小心地盯着清峥院内外的一举一动。

　　子时将近，清峥院里灯火微明，格外平静。可以看到世子还坐在书房里，静静阅书。而小院里，仅荀青一人负剑盘坐，闭眼守夜。
　　其实，经过这么多日子的相处，李洵川虽未看到荀青在王府比过剑或是施展过轻功，但他知道世子的这个贴身侍卫其实是深藏不露的。
　　果然不待片刻，听得“唰”一声，一枚叶子掠过耳际。见远处荀青已经击剑而起，李洵川眉头一皱，骤然落下，一个倒挂金钩便稳稳悬在了一处隐蔽的屋檐。
　　看不到清峥院里面了，只能望见外面的湖心亭。
　　搞什么，难道鬼三让他来就只是为了引开荀青？

　　果然不过片刻，听到来人飞跃带动的衣袂翩飞声。自认为轻功够好，气息藏得够深，李洵川屏息没有出声。只要不出声，荀青就不能发现他。
　　四下里很安静，安静得异常。
　　李洵川感受到荀青没有走近，可也没有离开。正想和他慢慢耗着，却不想目光被另一处吸引了过去。

　　远处波光粼粼中的湖心亭，一道轻盈的白影快步掠过。尽管隔得远了，李洵川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白翎。
　　糟糕这个时间，那丫头去清峥院做什么！
　　白翎的后面还紧紧跟着一道灰影，因为灰影移动的速度太快，很难让人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鬼三，这家伙难道是——他给白翎解的穴！不好，鬼三该不会是对白翎用了瞳术！
　　一个分心，听得飞叶倏然擦过脸颊。李洵川落了下来。黑暗处，荀青显出身影，一把扣住他的肩膀：“李小川果然是你，深夜埋伏于此，有何目的？”
　　李洵川没空和他解释了，一个反手破开他，便急迫地往清峥院跃去。
　　鬼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