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侵蚀》秦夕锦

11、太阳，大海，公关部

　　“如果说相逢是离别之始的话，那么离别就会成为寻求新的自我的起点。”

　　慵懒的午后用来消磨时间最好不过。
　　折原临也刚打开门在玄关换鞋，就看到少女整个人向后仰霸占整个沙发，任由她的身体陷入柔软的填充物中。阳光入侵斜斜切入她的四肢，苍白的肌肤表面镀上一层釉，阳光掠过反射的光暴露出内里的本质。若是用指腹抚过，便会惊扰“人偶”刺骨的冰冷。
　　——可是这副皮囊是如此美丽，带着蛊惑人心的脆弱之美，美得让人忽视她非人的可怖本性。
　　“我回来啦～”
　　少女听到临时监护人故作轻松的语调，仅扭动头颅眯起的双眼逐渐睁大，带着潮湿、阴郁的目光划过男人的脸庞，最后定格在他的下颌处，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又将头扭回去。
　　折原临也这几天已经习惯家里有这样一个自带恐怖特效的家伙，他看了下时间后打开少女房间的门，拉着行李箱走到玄关处将其安置好，用毛巾简单擦干身上的汗渍，喷上清凉喷雾，从冰箱里拿一罐苏打水喝了几口，又来到瘫在阳光中的少女面前，熟练地将人捞起来。
　　“这么热的天气去冲绳，我不是很理解你们社团活动究竟是怎么想的。”
　　少女打了个哈欠，挑眉看向他，冰冷的指尖触碰男人伸过来的胳膊，冷得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打了个寒噤。折原临也懂得少女黑白分明眼底的无语，他耸肩不再纠结这点，立刻转移话题。
　　“就算有私人飞机，折腾一趟也太麻烦了，万一浅浅出事怎么办～”
　　“谁知道呢，世事无常。”
　　折原临也被少女冷漠的态度气笑了，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忍住没再说什么更恶劣的话语，虽然就算他说了，平和岛浅也不会在意。
　　“只是出去一趟罢了，别担心。”
　　“更何况我需要和他们见一面，不是吗？”
　　恶鬼小姐从主人身后的影子中浮出，披上黑雾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垂手立于少女身后，目光中带着对人类的恶意与扭曲，歪头倾听他不自知的“预言”后，露出一个充满怜悯意味的笑容。
　　“随你吧。”
　　“啊，凤前辈说车到了，我先下楼了，别送了。”
　　男人笑着挥手，似乎是同意她的建议。然而戴着墨镜的少女与恶鬼仆从走出电梯，坐上凤镜夜派来的车之前，不出意外地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司机下车打开后备箱搬着行李，她的手肘撑着车门，回头毫不意外地瞥见尾随的三人组。
　　“即使有赛尔提在，你们的潜行也是失败的。”
　　“临也，新罗，塞尔提，你们就不能放心么？”
　　“哎——我就说会被发现吧！”
　　“那都是临也你出的馊主意！”
　　塞尔提不语，只是一味打字辩解，将责任推给两个不靠谱的成年男性。
　　少女没有生气，她走过去挨个拥抱了一下，苍白如玉石般的手臂紧紧搂住他们，生疏已久的温情淹没几人的脚踝，他们没抗拒这种感情，无法言说的不安潜伏在短暂的幸福之下。
　　“我知道你们担心，有你们在我很开心。”
　　“只是一个周末，很快就会回来，好吗？”
　　塞尔提嗅到少女语气中的谎言，她柔软的指尖抚上同类的脸颊什么都没说，默契地为她打好掩护。岸谷新罗想到少女昨天的体检报告，看着她们互动，最后只扶了下眼镜，单手插兜笑着保持沉默，压抑住拽住面前少女的冲动。
　　“真像遗嘱似的赠言呢……”
　　折原临也低声抱怨着，燥热被不安的风吹灭，他目光扫过表面看上去平静的两位好友，胸腔中有种预感到苦痛的焦灼感，折磨他想做些什么事平息这种情绪。
　　但此刻，他们却只是目送她离去，奔向绝望的命运。
　　……
　　阳光，沙滩，海风。
　　可爱少女们的泳衣，沙滩排球，充满快乐的笑声。
　　——欢迎来到冲绳！
　　藤冈春绯穿着短袖沙滩裤坐在伞下，看着几对活宝们散发比阳光更耀眼的荷尔蒙叹气。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脚边爬过寄居蟹在细沙上留下一条分界线，似乎也赞同附和，吐槽着几人“笨蛋”。
　　“没想到能和环同学两个人一起看海，真像是做梦一样。”
　　“这不是梦，但是，我还真希望今晚可以出现在你的梦里……”
　　——这边是礁石谈情队。
　　“拜托你力气小一点好么，光。”
　　“不好意思，让我来捡吧！”
　　“等等我，馨——”
　　“不要追我啦，球都越滚越远了！”
　　——这边是沙滩排球基佬队。
　　【樱兰男公关部，绝赞外勤中】
　　“为什么来到海边还得从事男公关活动？”
　　只以为单纯进行社团活动的藤冈春绯发自肺腑地感慨了一句，只可惜忙碌的部员们没有时间解答她的疑惑
　　“春绯同学？”
　　身后忽然三个穿着可爱泳装的女同学们，打断了她的自怨自艾。
　　“春绯同学你不游泳么？”
　　“是，我比较喜欢看海。”
　　“那……我们可以一起陪你吗？”
　　“为什么？”
　　“你们去嘛，都难得穿了这么可爱的泳装。”
　　“啊~~~”
　　又送走一批同学后，藤冈春绯无比想念少女还在身边时的清净，毕竟那个时候有浅浅在，大家都会体谅，不会过分打扰。
　　当然，现在这样的生活也并不令人讨厌。
　　藤冈春绯的忍耐力很强，过往艰难的生活都熬过来了，喜欢和讨厌在她的生活中也几乎留不下太多痕迹。应该说，除了少女和爸爸，其他人几乎不会引起她太多情感上的波动。
　　“浅浅还没到啊……做点什么打发时间呢？”
　　藤冈春绯看着凤家私人警卫队一盆一盆端海鲜往沙子里埋，咽下想吐槽的心情，与拎着两个桶和铲子的植之冢光邦一起挑了片净土，两人闷头开挖，收获满满。
　　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突兀出现，当沙滩上的所有参加活动的客人们在看到从直升机里走下来，穿着深色长裙少女时，都发出了欢呼和尖叫。
　　“魔女大人——”
　　少女步伐一顿，摘下墨镜对莫名其妙出现的称呼感到有些无语，她冷笑一声没有理会骚动的人群，径直走到凤镜夜身边，抱着胳膊盯着心虚的双子和金毛部长，看得三人脊背发冷，颤巍巍地挥手，“浅浅，好，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须王前辈，常陆院前辈们。”
　　少女摘下墨镜挑眉，目光落在凤镜夜身上，“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凤前辈也和他们一样中二呢……魔女这个外号都能想出来呢。”
　　凤镜夜推了下眼镜露出个假笑，合上文件夹叹气，“毕竟谁能阻止一群笨蛋呢？就连春绯也参与进来，为你的代号投出决定性的一票呢。”
　　“是呀，春绯也参与了哦——”
　　“所以浅浅不能只责备我们的！”
　　“春绯去哪儿了？植之冢前辈也不在。”
　　“他们去挖海鲜了。”
　　话音刚落，藤冈春绯与植之冢光邦满载而归，当两人看到同伴们身边熟悉的少女身影后，直接扔了手里的桶奔向她，徒留家臣铦之冢崇收拾残局，将海鲜们夹回桶内，交给凤家的工作人员。
　　藤冈春绯毫不犹豫地奔向自己朝思暮想的青梅，紧紧拥抱住少女，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浅浅，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春绯。”
　　少女的手轻轻拂过好友的发梢和脊背，带着十足的安抚意味，远处见到这一幕的客人们发出压抑的尖叫，贴心地远离两人小声讨论。
　　公关部成员们不甘寂寞也试图给少女拥抱，结果被她一个眼神吓住，泪流满面地抱住藤冈春绯抱怨，再被天然黑的春绯怼得说不出话。
　　闲不住的几人幼稚地拉走藤冈春绯进行冒险，热闹属于他们，最后只有少女和凤镜夜留在原地，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最后，少女难得先开口打破僵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声音透着一股清爽，似乎也被这片翡翠海感染。
　　“怎么了凤前辈，这样沉默不像你了。”
　　“听到你这么说话，我也觉得不太适应。”
　　潮湿的风吹进两人的领口，吹得两人松散的发丝飞散，模糊视线，遮掩灵魂的颤动。
　　“给你添麻烦了，凤前辈。”
　　凤镜夜苦笑了一下。
　　“我真希望你不要这么信任我。”
　　凤镜夜在外人眼中一向是理智、冷静的代言人，但此时此刻，他在少女面前呈现出一种超出年龄的疲态。
　　“凤前辈与我相处时间很短，还不到一年，自然不会有太多羁绊，也不会有太多悲伤。凤前辈的不甘和野心我看得清楚，提前适应身边人死去，消化死亡带来的痛苦，不一定是坏事。”
　　“你比我更明白，资本运作的社会，所谓的豪门，是怎样残酷的世界。”
　　“植之冢前辈会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有这一层关系，你们自然是天然的盟友，你们能守护住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你能获得想要的自由和未来皆大欢喜，对吧？”
　　凤镜夜喉咙被愤怒堵住，他很想对着少女大吼不是这样的，他们不愿用她的生命去延续未来，可与那双平静的眼睛对视，他的悲伤浇灭了愤怒的火苗，徒留一片焦黑的沉默。
　　“浅浅真是个残忍的家伙。”
　　他尝到口腔泛着腥味，“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们不会这么做，King那个笨蛋更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浅浅，他比我们中的任何人都清楚你的选择，他和Honey前辈愿意成为帮凶。”
　　“任由你自毁的帮凶。”
　　凤镜夜说完便把头扭到一边，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心情，等再转身时，就发现少女撑着头看向自己，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给人一种兴致很高的感觉，云层滚动的阴影落在她的眼中，令人不安。
　　“是呢，凤前辈，我从来都是任性的人啊。”
　　“所以，我愿意在生命之火将熄之时，把我的遗产交托给你们，我很放心。”
　　——同样的，我也会将痛苦留给你们。
　　“等我死了，骨灰要不要做成钻石呢？或者树葬也能接受～”
　　“现在想太早了吧。”
　　“时间刚刚好，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些事只让我们做决定吗？也要尊重家人们的意见吧。”
　　“家人啊……”
　　少女微微眯起双眼，整个人似乎被这个词语烫了一下，背脊贴着椅背滑了下去，手臂搭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尖敲着，平静的语气下掩藏着什么呢，凤镜夜无法窥探。他只能安静地坐在对面，徒劳地看着她陷入一片刺目的阳光中，陷入命运的漩涡中。
　　恶鬼仆从同样安静地陪伴在主人身边，她播下“眼”监视这片岛屿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做好自己身为守卫的职责。
　　“换个话题吧，难得出来玩。”
　　“暑假很快就到了，要在这边多玩一阵吗？”
　　少女摇了摇头，伽椰子俯身在主人耳畔低语：“冕下，藤冈春绯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少女微微抬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话音刚落就看到那些显眼包吵闹着冲过来，藤冈春绯和植之冢光邦在队伍最前面，也是最先冲到少女面前的人。
　　“浅浅——春绯也太强了吧，她真的是女孩子吗？！”
　　紧随其后的常陆院光发出暴论，下一句被弟弟一个肘击打断，他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在少女的注视下瑟瑟发抖蹲在同样瑟缩的King身后。
　　“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倒不如说前辈们太弱了。”
　　藤冈春绯坐在青梅身边，两人十分自然地牵起手，她的头枕在少女肩上，毫不掩饰自己天然黑的本性，一个人吊打他们绰绰有余。
　　少女和藤冈春绯依偎在一起，能感受到她身体里属于“人”的活力，感受着他们鲜活的灵魂，却无法填补自己胸腔中的空洞，无法拉回她的兴趣。
　　——那，就道别吧。
　　少女侧头，脸上的神情难得显露出柔和。
　　“真好呢，春绯。”
　　“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藤冈春绯听到少女的话，有些不解地扭头望向她时，世界陡然陷入一片寂静。
　　血，到处都是血。
　　少女目光涣散，血从她五官流出，刺目的鲜红占据所有人的思绪。藤冈春绯睁大双眼，看着少女倒在自己身边四肢无法动弹，她是想抱住少女的，可最终自己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倒下。
　　公关部成员们围了上来，嘈杂的声音无法突破藤冈春绯的世界，她的呼吸急促，视线模糊，耳畔传来谁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她无法给予回应，又被谁连拖带拽塞入车中。
　　从此，这一幕便成为所有人新的恐惧。
　　——名为死亡的“屏障”消散，残忍地、毫无预兆地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