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雨怀殇》月光如纸

5、第五章

　　天很昏暗，还飘着些细雨，偶尔有三两只水鸟从池塘飞过，带起几圈涟漪，苏琴坐在窗前刺绣。上次在驿站偶遇公子负，第二日本想去登门道谢，却被小二告知，他们一行人昨日夜里就已经离开。苏琴顿时傻眼，当然不是为了没赶上道谢，而是没赶上可以顺理成章混进公子府的机会。苏琴穿好线，突然不想再继续下去，于是拿了床头一叠绣品出门了。
　　江南不似别处，街头的繁华，只怕也只京城可比。苏琴一只手抱着绣品一只手撑着油纸伞，小心翼翼的走在人头涌动的街头，这些都是要拿去给王大娘的。
　　半个月前一个暴雨倾城的白日，身无分文的苏琴，落汤鸡般在雨中奔跑，当前方出现一座废弃的寺庙时，她几乎是狂奔着过去的，猛地推开门，结果里面的妇人被她的推门声一惊，原本还踩在板凳上的双脚此刻已经悬空。苏琴愣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要救人，由于她的轻功只是半桶水，待她把人救下来时，那妇人早已昏了过去，所幸还好，还没死透。
　　苏琴生了火烤衣服，顺便煮了热水，给那昏迷的妇人强灌了一些，一直守到后半夜那妇人才幽幽醒转，这时苏琴才知道，原来她姓王，住在城西，丈夫早几年就已经过世了，儿子也在前不久被朝廷强行征兵了，她一时想不开，才来这破庙寻短见的，刚拉好绳索，就被苏琴惊到踢倒了板凳，苏琴听完笑得很是尴尬，虽说苏琴自己觉得很尴尬，可这之后王大娘却一直当她是救命恩人，原本想让苏琴随她去城里住的，哪知苏琴看上这座破庙了，执意要留在那里，三番几次婉拒，她于是才作罢，之后又几次三番的往庙里送银钱，苏琴实在是良心不安，最后才用做刺绣换钱这个方法让自己稍稍好过些。
　　苏琴一路走走停停，避开人多的地方，岔到画巷正往外走的时候，有些口渴就顺便折到里面小摊上喝茶，以前姚娘爱茶，苏琴从小就是喝着各种好茶长大的，如今喝茶无异于喝水。苏琴一边感概一边拿了茶杯放到嘴边，第二口还没来得及下咽，耳边一阵风过，自己脖子上瞬间多了把刀，而茶摊摊主看到不对早就跑了，苏琴一时没忍住一口水全喷在握刀那只手上了，吓得连咳嗽都忘记了。
　　奚柏手中提着剑，他追着这个江洋大盗已经三天三夜了，不眠不休，好不容易把他逼进这条死巷子，原本打算说人少目标突出会比较好抓，哪知，却冒出来一个茶摊和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最可恨的是那女人还成了对方手里的人质，他又不能伤及无辜。奚柏十分无语，心想，算这女人运气好，遇到现在的他，如果是早几年的话，他才不会管什么人质不人质，只要委托方给银子他向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何况几条人命。
　　此刻心中已十分不耐，他提剑指着鲁重，“赶紧放人，不要跟个孬种似的，活命还要仰仗娘们。”鲁重嘴角挂着一抹讥笑，“我还就是仰仗娘们了，你拿我怎么着，我知道你几年前发过誓，不再滥杀无辜，是人命就行，管他是爷们还是娘们呢。”说完哈哈大笑，笑声很是猥琐。苏琴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今日只怕是真的要去见姚娘了，这坎坷的人生啊！
　　子莫坐在树上透过茂密的枝叶看着对面巷子里的两男一女，那提剑的男子好面熟，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低头看到正在对弈的公子负和白心，脸上立马浮现出恶作剧的笑，从怀里掏出弹弓，瞄准公子负，啪的一声，公子负痛呼出声，“子莫，你大爷！”白心趁着他骂子莫的空档和了棋盘，边和边说，“平局平局”，一边说一边使劲朝梧屠使眼色，梧屠忍着笑附和他，“是平局，是平局。”公子负气不过，要上树找子莫麻烦，扬言一定要让他好看，白心和梧屠拉着他，下面一团乱。子莫在树上笑到肚子痛，笑了好一阵，才招呼他们，“上来看热闹了。”几人狐疑的看着他，白心首先飞身上树，梧屠和公子负紧随其后。
　　几人上到上面，相继停在离子莫不远的枝桠上，公子负刚站稳就想报刚才的一弹之仇，子莫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白心及时抓住公子负正欲伸过去的手，公子负脸都黑了，其余几人都是一脸坏笑。
　　公子负表情十分不爽道，“叫我们看热闹，看什么热闹又不说，难道是要我们到树上来看虫子打架吗？”三人看到他那表情又是一阵窃笑，子莫一边笑一边咳一边指着画巷说：“热闹在那边。”几人闻言不约而同望过去，片刻后公子负几乎是惊呼，“那个不是江湖闻名的冷血杀手白无常奚柏吗？消失了五年，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听到奚柏二字，子莫心头一惊，怪道自己看那人那般眼熟，原来他竟是自己七年前救过的那个浑身是血惨不忍睹的男子。当时觉得那人做的行当多半刀口舔血，所以救他前曾逼他发过誓，日后不得伤及无辜，那人也应允了，子莫见他是条汉子，说过的话不会出尔反尔，于是才救了他一命，可此刻是如何一回事？几人都不再说话，盯着巷子里三人的一举一动，表情各异。
　　苏琴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心里暗自骂自己没用，横竖不就是个死字，何苦受人要挟，多半只是对不住姚娘罢了，不能替她雪恨。想到此处，银牙一咬，心一横，估摸对着后面那人的右脚用力一蹬，那人吃痛，手一偏，刀锋在苏琴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苏琴顾不得疼，迅速往旁边一躲，奚柏见机会来了，捉剑飞身过来，架在那人脖子上，这场原本可能会很激烈的搏斗，就这么有惊无险的收场了？奚柏拿出锁链将那人铐了，转身去看苏琴，看得出来他有些不耐烦，可还是走过去把地上的苏琴扶了起来，看到她颈上有血，又从怀里掏了条白帕递给她，然后就拖着鲁重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