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雨怀殇》月光如纸

3、第三章

　　茶摊上，苏琴正托着下巴盯着对面那颗矮树上的鸟巢发呆，鸟儿都有爹娘疼，可自己呢，爹娘是谁不知道，是死是活不知道，身在何方更不知道，以前还有姚娘相依为命，而现在姚娘也先她一步离开，心中不免更恨葛成江，可无奈自己孤身女子一个，又无多的银钱财物傍身，来去更显萧条，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杀了葛成江，只要能手刃仇人即使是立时就让他下去见姚娘，她也是无怨无悔的。
　　“姐姐，喝茶。”茶摊摊主的小孩嘟着圆圆的小嘴叫她，苏琴笑着摸摸孩子的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香囊里是姚娘做的蜜饯，大概还有十几颗，她拿了几颗给那孩子，孩子的母亲十分客气的向她道谢，又问她，“姑娘这是要去哪？”苏琴苦笑，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葛成江，于是只能敷衍的回道：“这附近可有什么大城，好谋生的？”哪知那摊主倒是十分认真的跟她聊开了，说是要谋生定要去江南，江南富庶，苏琴一听到江南就想到公子负，这世上就是因为有那么多玩世不恭的公子哥，阴曹地府才会平白无故添上那许多无辜亡魂。苏琴结了茶钱，此时她已决定去江南，公子负在那里，姚娘也说过，她亦曾去过江南，或许宁朗也去过江南，或许到了江南能帮姚娘把画还给他也不一定。
　　言彦在吩咐自己的影卫把云洞夷为平地后，顺便让他们把地上那几个倒着的弄醒一块绑了带走，他总觉得牡丹会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牡丹会只是单纯的图谋推翻新朝，那么直接行动即可，没必要搜集武器，却只是为了屠城。
　　一路无话，风谣几乎憋到内伤，进到城里，看到什么都要过去凑下热闹，跟老板们胡侃几句，此刻正跟一个卖鱼的小贩讨价还价的她，瞬间被不远处两个人吸引了目光。
　　乞丐衣衫褴褛的躺在地上，青年郎中蹲在他身旁，月白衣裳的衣摆垂着，他默默的替乞丐擦拭着已化脓的伤口，丝毫未嫌那乞丐脏臭。
　　风谣放下手中的小鱼，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学那郎中的样子，蹲下，指着地上的乞丐问他，“他得的什么病？还有救吗？”那郎中温柔的对她笑笑，语气如三月春风，吹得风谣心湖起了好多褶子，他对她说，“没什么大碍，只是伤口处理的不及时，有些感染，帮他冲洗过上好药就没事了。”对着他清秀的眉眼，风谣没来由觉得心跳加速，脸也不自觉的红了，晕乎乎的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里的郎中啊？需要帮你吗？”他一边忙着处理乞丐的伤口，一边十分耐心的回答她，“我叫子莫，是北大街和善堂的郎中，治病之事难免有时会沾到血腥，恐惊吓到姑娘，帮忙就不必了。”风谣呆呆的看着他傻笑，子莫被她瞧得有些尴尬，脸微微有些红，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风谣在一旁静静的陪着他，直到子莫处理好乞丐的伤口要离开，风谣才支支吾吾的说，“我以后可以去和善堂找你吗？”子莫听到先是一怔，之后就开始笑，笑得很好看，笑声很温暖，他对风谣说，“好。”风谣突然就觉得十里长街的桃花似乎都开了，连风吹过，也能在她心上漾起千百朵蔷薇。
　　是夜，言彦坐在花厅里，手中端着杯茶，他面前站着从云洞绑来的几人，厅中无一人说话，他也只是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旁边风谣有些不耐烦，在凳子上左摇右晃，言彦放下手中茶盏，对风谣轻叱道，“风谣，坐好，一个姑娘家没点姑娘应该有的样子。”风谣听后稍稍端正了下坐姿，朝言彦挤眉弄眼吐舌头，言彦没理她，只是盯着面前那几人，好一阵才开口，“我很好奇，你们太子是何种心态，早闻牡丹会是旧朝太子建立的，旨在推翻新朝，你们太子要推翻新朝，可却不攻要塞，只是跑到偏远城镇杀人玩？”
　　几人闻言都默不作声，表情皆是不卑不亢，言彦见他们不说话，自己接着说，“如果我没猜错，莫非不止一个牡丹会？”几人闻言皆是一惊，但很快就又都恢复了平静。言彦笑笑，就刚刚几人那一瞬间的反应，他已经知道了他想要知道的答案，果然如他所想，之后他也没再为难这几人，只是叫府里的护卫将他们关在了西院，暂时软禁了起来。
　　阳光透不过的是这冰冷的地宫，即使掌了灯，还是暗，不仅暗，还静，静到偶尔他自己都几乎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白心坐在一张躺椅上，独自玩弄着一只绿毛鹦鹉，苍白的脸笼在昏暗的灯光中，看不清楚表情，额角的刀疤若隐若现，梧屠走到殿内，见白心独自坐着，知他是又在想着那件事了，正默默的退出去，刚到殿门口就听见白心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说吧，什么事？”梧屠一顿，回禀道，“云洞那边出事了，不是朝廷的人干的，胡彪他们被几个不明身份的人抓走，花婆跑了，现在还没找到。”白心抬头，放了手中鹦鹉，语气很平淡，“明日叫子莫回来一趟吧，顺便派些人去找胡彪他们还有花婆，清理假冒的事情需得抓紧，必要时就让牡丹会在江湖上“消失”吧，江南那边的生意，叫公子负盯紧，我让他搜集的易容术也让他近日都给我送过来，也该出去走走了。”梧屠一一应了，白心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梧屠退出殿外，派了人去通知子莫回地宫，又吩咐了死士去找胡彪一行和花婆，事情交代完后独自走回西殿，心里有些乱，十五年前夜帝夺权，杀了白帝，他们几名死士护着太子和小公主逃走，小公主在逃走途中失踪，至今无迹可寻，白帝的血脉，就只得太子一个，这十五年来，夜帝从未放弃过对他们的追杀，就算他们逃到如此荒凉之地的废旧地宫中，他依然没有停止过赶尽杀绝。三年前，太子成立了牡丹会，原本只是借着江湖名义召集些人马，意欲推翻新朝，却不想半年还不到，就又出了一个牡丹会，四处屠城，朝廷名正言顺的出兵镇压，可每次被杀的都是他们的人，太子为此常觉忧心忡忡，父仇不能报，连外出都要担心被发现。想到此处，梧屠不由叹气，这些年他们的太子过得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