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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虚无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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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爪神严格说来,是个生活乐趣匮乏的机兽,即便闲暇时候,也总喜欢对着数据板和虚拟沙盘琢磨一整天。狂裂猩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对他的耐力和娱乐活动的成效无比肯定,体现在狂裂猩每次对方圆三百公里的区域情况不明觉厉而金爪神开始就地标和要塞对他侃侃而谈的时候,狂裂猩看金爪神就像看一颗军用卫星,越看越像。
在他把甲兽部队定义成地面滚动的卫星大军前,金爪神陨落了。
左膀右臂同时丧失之后狂裂猩低落了很久,甚至一度懒得理会金爪神反复强调过的战后清点人数、布置防地、改变武器配置等等让人头大的琐事,其实兵力根本不需要统计,护送他回城的甲兽就那么多,跺跺脚狂野之城都不会抖三抖。虎煞天要攻打的消息咬着全军悼念的尾巴抵达,按说他应该像惊弓之鸟似的跳起来破口大骂,但狂裂猩想都没想就算了,有时间怨天尤人不如趁早把部队解散。除了自责,更多的还是那种可怕的一筹莫展,无奈得除了傻笑好像做什么都于事无补的无力感。
狂裂猩意识到金爪神留给他的除了六芒星阵,还有一群得力程度不亚于金爪神的士兵时候,已经是他在王座上被骂了个酣畅淋漓和在演武场闹了个灰头土脸之后的事情了。阵法练出眉目之后狂裂猩生生按捺下CPU里那股好死不死的冲动指令,同盘踞在平原之上的狂野之城一起静待生死存亡之战的降临。他很多时候像金爪神一样泡在金爪神常去的地方,那些妥帖放置的物件面前狂裂猩总是忍不住设想如果是虎煞天,那么这个城池会变成什么样子,结论总是不太乐观,然后狂裂猩会垂下手,握紧的拳头里冒出火花。
但是虎煞天放了他鸽子,突然不挨揍了还让狂野之城的元帅一时有点不明所以。他在栈道上接见叛逃的雷霆殿军队,往常他只要威严地坐在那里,由着金爪神和银铁牙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看着谁说得头头是道就完。现在他顺利地接管这股军队,然后接下来呢,他应该去查证雷霆殿易主消息的真伪,再采取下一步行动。
见到虎煞天让狂裂猩这辈子第一次的主导侦查部署计划泡了汤。虎煞天站在狂野之城城外的栈道之下,和狂裂猩保持让彼此都舒适的距离,曾经他们的对话总是在双方对等的情况之下,狂裂猩的两侧尽管空无一人,不过大军在他身后压阵,巍峨的狂野之城渊渟岳峙。
“哈哈哈,不可一世的虎煞天,居然也会有今天。”
兽族的课程里绝对不会包括过设身处地为人着想,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那股子落井下石的恶意。狂裂猩尽管对这种小肚鸡肠不屑一顾,但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看见倨傲恣肆的战王的失落,这是为了金爪神,他回避似的较着劲儿,就算什么都不为,他也想狠狠刺痛他。
“哈哈,”虎煞天失笑几声,好像在附和着别人的笑话“想我虎煞天聪明一世,到头来却被身边的小人害得一无所有,哈哈哈,确实好笑,确实好笑啊。”
虎煞天狠狠自嘲,他从不缺乏那种奚落的狠劲儿,跟他比落井下石狂裂猩输定了。狂裂猩的愉悦荡然无存,他望着咫尺相隔的虎煞天,他们彼此身上是无心修复的战损,残留的没被划花的金属映照着除开自己的世界。他说他认了,而狂裂猩仍然不甚在意地敷衍,认输就不会仍然有求于自己,狂裂猩对于一些简单的逻辑必须自食其力。
赌博的人需要押上筹码,虎煞天,狂裂猩看着他,筹码的大小很多时候也是衡量野心的指标。
战王把手伸进自己胸口,和狂裂猩见过的其他机兽不同,他摸索后备能源开关的动作堪称粗暴,又几乎是心不在焉地给扔过来。暗金色机兽不很在意地补完他们的契约,现在他们已经打了个照面擦肩而过,狂裂猩和部队把他夹在中间,从刚才起的那种隐秘的不安和开关一起落实,就是芯里翻滚着恶意的狂裂猩也再装不出淡然。狂裂猩看着风淡云轻的暗金色机兽,这样的他比那个不择手段的雷霆殿元帅还让狂裂猩感到一种巨大的冲击。
狂裂猩握着那个后备开关,他盯着它,无数殊死争夺的镜头从他的记忆文件里渐次浮现。早到新纪元起初的第一次见面,那个一往无前带着小队突入敌心的夜色下的暗金色,然后是两次决斗,他们刀刀破防拳拳到铁,嘶吼着索取彼此的生命,他将那个轻捷的机体一次次砸出电弧……没人比你更狠,一个声音在他芯底缓慢而低声地,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喃喃——因为你连自己都不会施舍怜悯。
那个时候,又是为什么才来做兄弟的呢……他到底干了什么,才会让这个家伙在喊着大哥的时候,在点头接纳了他说要并肩作战的承诺的时候,却又随时随地准备抽出手斧以命搏命?又是错在哪里,才会最后成为一个无法依靠不值得信任的空壳,到头来居然要以交易的名义,来完成这种信任的论证?!
这样的孑然……决绝的,这个混蛋……
应该不需要的……明明,应该不需要的,虎煞天!
金爪神离开时的那种无力悄无声息地占据狂裂猩的CPU,后备能源开关紫色的核心弥漫一圈模糊的冷光。狂裂猩转过身,垂下手,抛出它不需要太大的力道,虎煞天就算再不惜命,总不至于是个蠢到任由开关满地乱滚的笨蛋。
“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哦。”虎煞天用一个语气词示意他继续。
“这个,还给你。”
“怎么……!——为什么。”
狂裂猩畅快地大笑,他该后悔没有转过身去看清这只猫咪受到惊吓困惑不已的样子,从他们成为兄弟总是他受到虎煞天层出不穷的惊吓,总是他一直追逐着暗金色机兽的节奏被拖得焦头烂额,报复的感觉总是让人这么愉快。虎煞天站在原地,狂裂猩转回来刚好看到他每块装甲都画满困惑的问号的模样。
“因为——我也最讨厌叛徒!”
——拜托你他妈的不要鬼扯。光学镜神色各异的黑甲兽已经完全是他们的背景,狂裂猩在芯里毫不留情骂了自己一句,什么喜好审美观一样,全是扯淡,就像新纪元初始的那个搭讪一样烂俗到家了。
……
“哦?支持散客凑份子吗?”
“来即是客,不过很不凑巧,只剩下残羹剩饭。”
“哈哈,说的什么笑话,你虎煞天看上的东西,味道能差哪儿去啊!”
“我看上的东西,可没装在盘子里,追得上就来。”
……
“虎煞天。
旧纪元里‘我们’是兄弟。”
……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对吗?
那么我就重来,直到你相信它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