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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1)(2)(3)(4)(5)(6)(7) ...

  •   (1)
      虚掩的化妆间外那舞台上的五光十色,晃乱了清秋的眼睛,但是她还是努力地勉强着自己去适应着它们。来这家名叫“夜色”的夜总会工作有一段时间了,她还是适应不了这里灯红酒绿的氛围,但是这里高额的薪水又让她舍不得离去。为了她那可怜的母亲,为了生计,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努力去适应。
      正思索着,一个柔柔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清秋呐!”
      不用回头去看她已知道来者是谁,那个刺鼻的香水味已经远远地飘进她的鼻腔,呛得她差点打了个喷嚏。
      来人正是夜色的当家人叶红,她年轻的时候曾是上海百乐门有名的舞女,虽出身贫贱,但是为人仗义,清秋来夜色的这段日子,叶红一直都很照顾她,所以清秋一直对她心存感激。
      说起这夜色,还是仰仗路韶的关系开起来的。路韶与叶红是旧识,当年路韶还在青龙帮,一次偶然机会随龙焱去了百乐门便认识了叶红。那时叶红刚刚被人卖到百乐门,不懂规矩正被老板责罚,路韶看她可怜便出手相助。老板不敢得罪青龙帮,看着路韶的面子开始关照起了叶红,她就这样一点点被捧红了起来。叶红一直对路韶心存感激,一来二去的两人便熟悉了,平日也少不了互相照应。后来,路韶在青龙帮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被人到处追杀走投无路的时候,叶红一直在暗中帮助着他。所以,路韶一直惦着叶红的恩情,他回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百乐门给叶红赎了身,并资助她开了这个名叫“夜色”的舞厅。夜色虽然不及百乐门有名,但是有他这上海滩五爷罩着,生意还算是做得有声有色。
      “准备好了么?”叶红笑着走进清秋,看着她不施半点胭脂的脸,不禁失笑道,“秋丫头,还是不习惯着妆啊?”
      说着用手轻轻托起清秋的下颚,麻利地从化妆台上拿起胭脂细粉,细细地替清秋上了妆。
      “今天可不能由着你了,一会有贵宾要来,可不能失礼呢!”
      清秋隐忍着心里的不满,没有挣扎,默默顺从了她。只是好奇心起,这叶红口里的“贵宾”究竟是谁呢?

      金鸿与路韶一同踏进了夜色,两人才一露脸,便有两位舞小姐迎上前来,引领着他们入座。两人才一入座,一双纤手就轻轻抚上了肩头,力道适度地揉捏起来。
      “金少、五爷,你们可是很久没来了呢?可还记得人家呀!”姚雪一边给金鸿按照,一边娇声说道。
      “是呀!害得人家念得茶不思饭不想的呢!”给路韶揉着太阳穴的绿竹也随声附和道。
      金鸿舒服地哼哼道:“行了,行了啊!这里也没外人,赶紧说说,最近有什么新情况啊!”
      “嚯!死鬼!”姚雪轻轻推了一下金鸿,“那么久不来了,也不先关心一下人家,哼!”
      “好了,别闹了。”路韶按住绿竹还在替他揉按的手,示意姚雪不要再说话,“赶紧说说,那个女人最近有什么动静?”
      姚雪和绿竹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迅速地一左一右在坐了他们的身旁。姚雪仔细观察了一会周边的情况,方才低声说道:
      “据说他这两天要给她赎身。”
      闻言,路韶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对金鸿说道:
      “你这个大哥的品味还真是奇怪!”
      “哼,”金鸿冷笑道,“这叫有其母必有其子!”
      “哟!谁惹我们金少这么生气啊!”叶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身边。
      “哼,”金鸿又冷哼了一声,“家门不幸啊!”

      原来,金洲与金鸿并非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早在与金鸿的母亲董心悠成婚之前,金玉堂也曾有过一段纸醉金迷的日子。他对百乐门的胡艳兰深深迷恋,只是迫于家族的压力,他只能和艳兰分手,最后娶了军阀的千金董心悠。而这个艳兰却在金玉堂与心悠成婚之后的第二年,便抱着金洲上门找金玉堂,自称金洲是金玉堂的儿子。金玉堂没有怀疑,最后艳兰母凭子贵,被金玉堂纳入了二房。心悠不是没有怨念,但是她不敢做声,从小接受传统教育的她,深受“在家从夫,出嫁从夫”的思想洗礼。金玉堂是她的丈夫她的天,不管他做什么决定,她都只能无奈接受。一年之后,心悠也为金玉堂产下了一子,取名叫金鸿。一直安分守己的艳兰却坐不住了,她与心悠不同,她可不是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主儿。她深知,她的在金家的地位永远不可能跟心悠相比,毕竟心悠才是正室。如今心悠也为金玉堂生了个儿子,如果艳兰再不做点什么,她就得一辈子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所以,从她进了金家的门就一直酝酿着伺机陷害心悠,最后,她在管家陈良中的配合下,终于成功地逼走了心悠。
      而这个金洲,并非金玉堂的亲生骨肉,他其实是艳兰与管家陈良中的私生子。艳兰与陈良中是青梅竹马,因为家境贫寒,两人一同来上海讨生计。一个进了百乐门做舞女,一个进了金家做家佣。早在认识金玉堂之前,艳兰就已经怀上了陈良中的孩子。他们不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于是打起了金家的主意,为了成功进入金家,两人步步为营,从一开始艳兰与金玉堂的相识,到后来艳兰进入金家,再到最后逼走董心悠,他们计划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而金玉堂被戴了几十年的绿帽子,却还浑然不觉。如今他们一个已成为了金家的正室夫人,一个则成为了金家的大管家。

      那日,金鸿刚刚从国外归来,因为不想麻烦家人,所以没有提前通知。他回到金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蹑手蹑脚经过金玉堂的书房门前,他看到门虚掩着,微微透出些许光线,以为父亲还没休息,正想推门进去打招呼。抬手的瞬间却无意中听到了书房有人在窃窃私语,书房里的人正是艳兰和管家陈良中,他们正在低声秘密讨论着怎么帮助他们的儿子金洲谋取金氏的家产。门外的金鸿怔住了,他一向对这个女人和他的儿子没什么好感,在得知金洲竟然不是他亲兄弟的真相后,他更是愤然。那夜,听到了他们自以为缜密的计划,金鸿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杀了他们。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金鸿还是隐忍下来,悄悄离开了金宅。他没有把真相告诉金玉堂,而是立即连夜赶去找路韶。
      这段日子,金鸿在路韶的帮助下,一直秘密监视着金洲的举动,得知他与夜色的胡蝶来往密切,便悄悄安置了姚雪和绿竹这两个姑娘在她身旁细细观察他们的举动,并与路韶不定期地前来夜色取情报。
      路韶本来对金家的家务事并无兴趣,同意出手相助只是念着与金鸿多年的兄弟情分。直到最近,金洲频频将手伸向他的地盘,一次次故意捣毁他码头的生意,还几次打伤了他的兄弟,他终于忍无可忍,决心要与金鸿一同铲除这个畜生。

      (2)
      言谈间,一曲《雨滴》悄悄灌满了整个夜总会,曼妙的音乐深入人心。
      这旋律怎么这样熟悉……是她?!
      路韶被那熟悉的旋律慑住了,心里一波荡漾,盘旋成一圈一圈的漩涡,所有沉淀在心底的触动,突然都涌了上来。抬眼的瞬间,他的目光被那张脱俗的脸紧紧锁住,不知怎么的,再也移不开目光。
      看他的样子,叶红失笑了:
      “怎样?这是我新请的琴师,弹得不错吧?自从她来了以后,我这可是夜夜满座啊!”
      意识到自己失了神,他蹙起了眉,收起了那游离的思绪,抿着唇,静静地思考着什么。
      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知道来这种风月场所很危险吗?看看周围的男人,哪个是真的懂得欣赏她的音乐,不过都是垂涎美色罢了,看着他们用暧昧的目光看着台上的清秋,他感到愤然。
      金鸿注意到了路韶的情绪波动,相识多年,他已经能够从路韶平静的外表看出些许他心里的异样,看来台上的佳人对这小子意义非凡呢!
      思及此,金鸿不由窃笑,发现叶红也在偷偷注意着路韶,两人四目相对,默契地交换了眼神,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一曲罢,幕布拉上了,清秋退场了。幕布再拉开的时候,音乐响起,一群舞小姐纷纷跃下舞台,开始卖力地邀请着座位上的宾客一同下舞池跳舞。
      整个空间开始吵嚷起来,充满的都是暧昧和挑逗的言语,冷眼看着这些男男女女们,早已司空见惯的路韶突然觉得莫名地气愤。他想不明白,清秋如此清高单纯的女孩,怎会舍得屈就于此地?
      “你每个月给她多少薪水?”路韶淡淡地问着叶红。
      “你说清秋?”叶红故意装傻,“她给我招揽来这么多顾客,我肯定不能亏待了人家啊!”
      “到底多少?”路韶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这个数。”叶红笑着用手指比了个数。
      路韶愣了一下,薪水是不少,难怪她肯屈就!再也坐不住了,他突然站了起来,疾步往后台走去。
      “哎!五爷!”叶红急得站了起来,这小子是要干嘛啊?!
      “红姐,得了!由他去吧!”金鸿笑着阻止了她追上前去,“这小子怕是动了真情了,只是……恐怕他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清秋卸好了妆,收拾好东西,正要转身往门外走去,一回头,便看到了路韶站在门口,铁青着脸看着她。
      清秋愣了一下,脚像生了根似的,怎么也移不开步子了。他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他就是叶红所说的贵宾?!
      清秋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路韶眼中的寒意吓到了。
      “为什么要来这里?”路韶往前一步靠近了清秋。
      清秋一偏头,故意避开他的质问的眼神。
      路韶蹙紧了眉,伸手板住她的肩膀,用手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把头转向他,用力地看着她的眼睛。
      “说话。”
      “来这里怎么了?!我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怎么了?!”清秋不满他质问的口气,再说他凭什么质问她?
      自从上次见面之后,为了避免尴尬,清秋就尽量避开与他见面,一下了课她就早早离开,不给自己和他有任何再接触的机会。她深深知道他永远都不会爱上她,而自己似乎已经一不小心沦陷在他的眸子里,虽然她知道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其实只是在看另一个“她”,就连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恐怕也只是把她当成了“她”吧!
      那次之后,他也真的确实没有再来找过她,本以为他们永远都不会再见了,但是为什么他又出现在这里……
      清秋不再说话,避开了他的眼神,轻轻拨开他的手,绕过他身后想要往门外走去,却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被他拉住了手,用力地将她扯了回来。
      “白天是教书育人的先生,晚上是媚诱男人的女郎,这样的生活,很刺激么?”
      “你简直莫名其妙!”不想和他争辩,她试图挣开他的手,想要再次离开,却被他紧紧抓着不放。
      “你不觉你这样有辱音乐有辱艺术吗?”
      “艺术?!是啊,在你们这些有钱人的眼里,艺术只配放在崇高的音乐殿堂,那好吧,我承认我的艺术不是艺术,是垃圾!只配放在这种地方展示!但是,你们又高尚得到哪里去?还不是到这种地方来寻欢作乐?!”清秋激动得涨红了脸。
      “清秋……”看着她激动的样子,路韶有些懊悔了,想要伸手过去安抚她,却被她躲开了。
      “别碰我!别脏了五爷您的手!”清秋往后退了一步,幽幽地看着他,“我一直以为你和其他有钱的男人不一样,可今天我才知道我看错了,没有什么不一样,你一样也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们这些出身贫寒的人!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卖艺卖笑吗?为了生活迫于无奈,我不得不这样,我用自己的双手挣钱,挣的都是干干净净的血汗钱,这样有什么错?!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些苦是你永远不会明白的!”
      清秋说的这番话,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路韶怔住了,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清秋已经转身跑了出去。

      (3)
      一阵阵晚风掠过,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响声,更是村托了这个秋夜的寂静。莫绎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时刻,来到这棵树下等候着那个人。自从得知清秋晚上在夜色弹琴,他就每天晚上都来夜色对面的这棵大树下等着她下班,悄悄跟着她,默默地护送她回家。久而久之,竟然也成了他的习惯,甜蜜的习惯。
      只是今天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清秋出来,他已经不只一次地抬起手腕看时间,心里莫名地烦躁,难道清秋遇到麻烦了?这个混杂的地方确实有些叫人不放心啊,正在思索着要不要进去探个究竟,便看见清秋从夜色的后门跑出来了。
      他没注意到,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双哀怨的眸子正不离不弃地注意着他。当一个人专注地看着另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在背后注视着的时候,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只见清秋泪流满面,路韶在她身后步步紧追。
      “清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
      路韶伸手想要拉回清秋,就在快要触到清秋的时候,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影给挡住了。仔细一看,原来是莫绎!只见他把清秋护在了身后,他带着些许怒气注视着路韶,冷冷地问道:
      “路先生,有事?”
      路韶似乎愣了一下,没想到莫绎会突然出现,但是眼前重要的是清秋,他没理会莫绎,着急地试图绕过莫绎想要跟清秋解释,却被莫绎死死挡在了面前。
      莫绎见路韶不答话,转过身去看清秋,只见她脸上泪痕未干,有些心疼地问道:
      “怎么了?告诉我。”
      “没事,走吧。”清秋摇摇头,不再多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莫绎回头看了一眼路韶,见他没有再追上来的意思,这才跟上清秋。
      “我送你回去。”
      说着就自然地把手搭在了清秋的肩上,而清秋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拒绝。
      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路韶心里莫名地泛起了酸涩,往前追了几步,着急地唤了声:
      “清秋!”
      清秋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莫绎也跟着停了下来,看了看清秋,又回过头去看路韶,视线就这样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
      “你和他……在一起?”
      闻言,清秋的心猛烈地抽搐了一下,你在乎吗?
      分明感觉到莫绎也在等待着她的答案,她心一横,闭上眼睛说道:
      “正如你所看到的。”
      只因为这一句,空气都凝固了,整条街安静地几乎只听得到彼的呼吸和心跳。一句话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当然也包括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的人,梅菁。
      轻轻拽了拽还在发愣的莫绎,清秋说道:
      “我们走吧。”
      莫绎这才反应过来,欣喜地揽过清秋的肩,脚步轻快地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路韶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们走到街角,拐弯,直到看不见……他没有离开,他觉得他好疼,可是他却不知道是哪里疼,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疼,他憎恶这样的疼。他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慢慢松开,慢慢地转身离开了,月色渐渐拉长了他落寞的背影。

      梅菁一直躲在暗处,默默地看着听着,直到他们离开,她才出现在了路灯底下,灯光将她斑驳的眼泪映照得那么明显,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呐喊。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了?老天啊,你会不会对我太不公平了?一个是我最好的姐妹,一个是我最爱的男人,你要我情何以堪啊?
      推开“夜色”的大门,在昏暗的长廊里穿行,毫不犹豫地直接奔向吧台,今夜她要麻痹自己,用酒精。
      “给我一杯酒,最烈的!”
      酒保似乎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梅菁的装束,谄媚地笑道:
      “小姐,您是第一次来夜色吧?会不会喝酒啊?”
      “我说你废话怎么那么多,”梅菁蹙眉说道,“叫你拿酒你拿来就是了,怕我不给钱啊!”
      说着就往自己的口袋里掏去,掏了半天才发现自己今晚出门太急,没有带钱。
      酒保好笑地看着她,淡淡道:
      “小姐,看来您是打算来这里喝“霸王酒”呢!我们这里可没这种酒卖啊!”
      梅菁脸红一阵白一阵,不敢多言,正要转身离去,一只手按在了她肩上。她转头一看,原来是金鸿。只见他笑着对酒保说:
      “阿雄,别生气啊,她是我朋友,酒给她倒上吧,帐算我的。”
      “原来是金少的朋友,”这下酒保有些尴尬了,赶紧倒了酒给梅菁递上,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变,“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姐您别介意啊,我真不知道您是金少的朋友!”
      梅菁没应声,接过了酒杯,直接地就一饮而尽,这酒着实刚烈,辣得她一下就把眼泪给呛出来了。
      “咳咳咳……”梅菁捂住了嘴,拼命地咳着。
      “慢点慢点,有没有怎样啊?”金鸿急忙给她拍背,帮着她顺气。
      叶红远远地看着这边的情况,唇角的弧度扬得老高,这小子,刚才还在笑人家路韶陷入情网,他自己恐怕也遇到克星了。思及此,她失笑了,不再理会他们,看见新进来了几个老顾客,扭着身子就迎上去了。
      “你知道吗?我真希望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这样我就还是幸福着的。”梅菁伏在桌上,喃喃自语。
      金鸿仔细地听着,慢慢地蹙起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如此落寞,落寞到要借酒浇愁?
      这一分神,一大杯酒又被梅菁灌进了肚子,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夺下被她喝干净的空酒杯,只听见她又喃喃道:
      “我现在才知道真心是不会有回报的,我傻,我总是不断在给自己希望,然后又不断地失望……我总是被忽略的那一个,从小到大,大家都夸她怎样怎样地好,她的光芒总是盖过我的,可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因为我们是最好的姐妹,我愿意把我最好的东西都和她一起分享……长大之后才明白,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分享的,真的不是……她明明知道我喜欢他,那么那么喜欢他,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梅菁突然狠狠地抓住金鸿的手,含着泪的双眸紧紧盯住他的,“我是不是没有一点魅力啊,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她,却不带正眼看我一下,为什么他能那么地看着她喜欢着她,却不肯看一眼一直跟着他的我?”
      “你醉了,别再喝了!”金鸿实在不忍再听她说下去,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他懂了,她被别人狠狠伤了心,那么痛那么痛,可是她不知道的是,看她这样他比她还要痛,“你不是没有魅力,也不是没人喜欢你,你都不知道你有多美好,至少……你吸引了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的目光就没办法从你身上移开。”
      梅菁安静地靠在他怀里,金鸿低头去看她,只见她已经睡着了,她的样子就像恬睡的婴儿,他轻轻抚上她的脸,轻声叹道:
      “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4)
      这一夜,窗外下起了雨。清秋隔着窗,默默看着外面的雨势,清秀的眉头紧紧地挤在一起,浓浓的愁意怎么也化不开。
      都已经这么晚了,梅菁这丫头是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莫绎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仿佛犹豫了很久,方才开了口:
      “你和路先生……”
      清秋心下一惊,他果然还是开口问了。
      但只一瞬间,她便平静了,她淡淡地道:
      “我和他,只是朋友。”
      莫绎明显地感觉得到他们的关系不菲,但是又不敢冒昧再多问,于是沉默了。还是清秋先开了口:
      “那个,太晚了,你请先回吧!今晚谢谢你送我回来。”
      “清秋,你很在意他,对吗?”仿若没有听到清秋对他下的逐客令,他紧紧地抓着刚才的问题不放,他知道如果今晚不问出口,这夜是难以安寝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清秋逃避似的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方向。
      “不,你懂!”莫绎突然走近她,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臂,逼着她看向自己,“你只是把我当作挡箭牌,对吗?”
      “不是……”清秋着急地想解释。
      “嘘!”莫绎把手指放在她的唇上,淡淡地笑了,渐渐地靠近她,把手抵在了窗台上,将她包围在自己的气息之下,“不管你是出于什么,你在意他也好,不在意也罢,我都要为自己争取一次。你知道吗?你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为了你,我甚至不惜伤害了那么好一个女孩子,因为我心里只有你……”
      “你是说……”清秋错愕地看着他,“菁儿?”
      “对,就是她。她不只一次对我表达她的感情,这段时间我也很努力在试着接受她,所以我很频繁地出现在这里,但是时间长了我才明白,真正的喜欢是不需要努力的,应该是发自心底的。每次来这里,只要你在,我的视线就没办法从你身上移开,你知道吗?我没有办法再欺骗我自己了,清秋,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可是菁儿那么地喜欢你……”
      “可是我喜欢的是你,我不想欺骗她欺骗自己,你明白吗?”莫绎一脸深情地看着清秋,期待着她的接纳。
      清秋避开了他的注视,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捉住了手。正要挣脱开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推开了,门外的情形把两个人吓了一跳,莫绎赶紧松开了清秋的手,俩人迅速保持了距离。
      金鸿抱着满身酒气的梅菁走了进来,淡漠地看了一眼清秋。
      “她的房间在哪里?”
      “跟我来!”清秋急急地赶忙在前面带路。
      窗外的雨还在使劲地下,风像发了疯似的狂摇着窗前那棵树,仿佛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它摇断似的。
      金鸿轻轻把梅菁放在了床上,又轻轻替她拉上了被子,示意清秋照顾好梅菁,便起了身。他用一种极不友善的目光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莫绎,然后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了。莫绎默默看着已经熟睡的梅菁,心里五味杂陈。

      (5)
      梅菁悠悠转醒的时候,发现清秋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抬眼环顾四周,只见莫绎站在窗前,望着远方出神,背影衬着阳光,有些温暖,有些遥远,又有些落寞。她按了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支撑着要坐起来,这么一个动作惊醒了趴在床边的清秋。
      “你醒了?”清秋赶紧坐直了身子。
      闻声,莫绎也立即回了头,与梅菁对视的刹那,他读到的是陌生的神情,有淡漠,有隔阂,还有些许怨恨……这让他竟然有些害怕,逃避似的躲开了她的眼神。
      “菁儿,你感觉怎么样啊?”清秋有些担心地伸手想要去握梅菁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梅菁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缓缓下了床,径直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半掩的窗帘,又推开了窗子,让温暖的阳光全撒进了屋子。她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笑道:
      “今天的阳光真好,雨过天晴啦!”
      清秋和莫绎有些不知所措地对看了一眼,又同时用复杂的眼光看向了梅菁。
      慢慢地,梅菁转过身,像是鼓足勇气似的,微笑着看着清秋说道:
      “清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我最好的姐妹,从小我们就相亲相爱,处处为对方着想。小时候你什么都让着我,这次换我让你,只要你幸福,我都心甘情愿。”
      “菁儿,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清秋着急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梅菁身旁,紧紧抓住她的手,想要解释着什么。
      “清秋,你别解释了!”梅菁打断了她,“我不需要。”
      清秋愣了,默默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梅菁轻轻挣脱开她的手,又背过了身。阳光将她的背影衬得越发单薄了。
      “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从始至终,莫绎一直沉默着,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看着这样的梅菁,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清秋叹了一口气,轻轻拽了一下莫绎,俩人默默地走了出去。

      清秋下了楼,便径直朝着大厅摆放的钢琴走去,坐下后,又抬头看了一眼梅菁紧闭的房门,轻叹了一口气,默默打开了琴盖,手指抚上了琴键。
      一曲优美的旋律从她的指尖滑落出来,似乎在倾诉着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似水流年……
      莫绎看着这样的清秋,听着她的音乐,完全被震慑住了,傻傻地站在钢琴前,那样地看着她,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楼上的梅菁,环着胸站在窗前,早已泪流满面。
      《似水流年》是只有她们俩才能读懂的音乐,这是很多年前,她们一起谱写的曲子,惊人的默契把她们的钢琴教师都震慑住了。这曲子里面融入了她们最深最真挚的情感,是比亲姐妹还要深的情感。
      琴声欲渐弱下来了,最后一个音符停止的时候,清秋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抬眼去看莫绎。
      “菁儿总是把最好的东西让给我,但是,她忘了问我到底需不需要喜不喜欢她让给我的,”清秋微笑地站了起来,“莫先生,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好,你的真诚的确让我很感动,但是感情真的不能勉强,我没有办法接受你,除了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还为了菁儿。”
      “清秋……”
      “好了,别再多言,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请回吧!”
      说完,清秋不再看他,转身就往楼上走去了。莫绎一直目送着她离开,连心痛的感觉都快要忘记了,直到她走远,越来越远,就要看不见了,他才死心似的垂下了眼帘,默默地转过身,离开了。

      站在梅菁的门前很久,清秋好几次抬手要敲门,最后,还是放弃了,叹了一口气,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了。却在准备关上房门的时候,被冲进门来的人儿抱了个满怀,定睛一看原来是梅菁。她将清秋抱得紧紧的,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里,温热的泪,一下就打湿了她的颈窝。清秋微笑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像姐姐那样的安慰着她。
      “清秋,对不起,原谅我……”梅菁头抵着清秋的肩膀,含糊不清地说着抱歉。
      “菁儿,”清秋心疼地抱紧了她,“别这样好吗?其实你知道吗?我倒是羡慕你呢,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勇气,我现在也不至于这个样子,进退两难……”
      听出了清秋话里的蹊跷,梅菁立即抬起了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清秋。
      “但是,说了又怎样呢?”清秋像是没看到她的眼神,继续说道,“我们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何况他心里已经永远住进了一个人……”
      清秋垂下了眼帘,一脸落寞。梅菁不敢多问,只是悄悄地握紧了清秋的手,俩人把头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6)
      舞台上的灯光全部聚集在了那张脱俗的脸上,随着曼妙的音乐,她轻启朱唇,柔美的声音慢慢地渗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不经意地就被她牵动起来,视线不由地紧紧追随着她,怎样也舍不得移开了。
      “没想到啊,她钢琴弹的好,歌声也如此美妙啊!若是谁有幸能够拥有佳人……”一位男宾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佳人,赞不绝口。
      “我要她!”坐在他身旁的同伴更是一语惊人。
      “啊?”男宾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惊讶地望向他的同伴。
      “我要定她了,你少打主意!”他一双肥大的手,不停地抚摸着下巴上厚厚的赘肉,暧昧地看着台上佳人,“她是我的!”
      “那是,那是!”男宾连忙谄媚地讨好道,“哪个不怕死的敢跟二爷您争呢!”
      原来,此人是杜氏百货的当家人杜权,在他的杜氏百货在上海商界排行第二,故人称他为杜二爷。
      “哈哈哈哈!算你小子识相!去,把服务员叫来!”
      闻言,男宾赶紧打了个手势,把服务员叫了过来。
      “去!我要她给我唱这歌!”杜权在服务员手心上比划了一下。
      只见那小伙子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才说:
      “爷,不是我不帮您,只是任小姐她只唱她自己选定的歌……”
      但是,下一秒看到杜权塞在他手里的票子后,他立刻换了脸色,陪笑着改了口:
      “二爷,您放心,小的这就给您送过去!”
      黑暗中,路韶一直默默注视着这边发生的一切,满地的烟蒂足以说明他心情的烦躁,但是他表面依旧平静如水,甚至,嘴角还如有若无地扯着微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可怕的男人,他那亲善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比钢铁还要冷硬的心,他表面越平静,心里更阴冷。
      台上的清秋此时已经演奏结束,正准备起身谢幕的时候,接到了服务员递过来的纸条,她蹙起了眉,服务员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她立刻变了脸色,她顺着服务员的示意往台下二爷的座位望去,只见他一脸暧昧的对着她笑,然后送出了一个飞吻,台下的观众也跟着起了哄,大叫着“安可”。她有些哭笑不得,正要对着麦克风说话的时候,看到了人群中那双冷峻的眸子,她不由地眨了一下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有些错愕,他?!他怎么会来?
      只见台下的起哄声越来越大,她不得不笑着说:
      “感谢各位厚爱,因为清秋身体欠佳,今晚的表演就到此结束了,接下来的节目会更加精彩,希望大家玩得开心!”
      说完,清秋不卑不亢地站了起来,对着台下鞠了一躬,便转身往后台走去了。
      台下,杜权的笑容完全僵在了脸上,她居然敢当众拒绝他?!一怒之下,他刷地站了起来,随手抓起了个酒杯便用力地摔在了地上。
      “什么东西!”
      闻声,全场都寂静了,音乐也停了下来,大家都把注意力都转向了这边。只见叶红急忙忙地赶了过来,陪笑道:
      “哟,二爷这是怎么啦,谁惹您发这么大火呀?”说话的同时,她注意到路韶也在,突然玩心大起,默默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哼!你养什么好东西!居然不买二爷我的帐!”
      “二爷,您老先消消气,小姑娘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这就把她叫来给您赔罪啊!”叶红一只手挽着杜权的手臂,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使了个眼色,示意旁边几个姑娘赶紧过来安慰杜权。几个丫头马上领会了,赶紧贴了过来。
      “爷,不气不气,不是还有我们嘛……”
      叶红故意忽略了路韶投过来那个要杀人的眼神,扯出不着痕迹地诡笑,扭着身体往后台走去。嘿嘿,这下好玩啦!

      (7)
      来到后台,叶红看到正在卸妆的清秋,装作惊恐的样子急匆匆地走到了她身边。
      “清秋,你闯祸了!”
      “怎么了?”清秋显然是被叶红的脸色吓到了,赶紧站了起来。
      “你刚才当众拒绝了二爷,他面子上挂不住,正砸场子呢!”说着,不知道从哪找来的酒杯,将她特别准备的低度酒倒进了杯子里,递给了清秋,“来,跟我去向二爷道歉!这二爷可是不好惹的主儿!”
      “可是……”清秋傻了,她不会喝酒。
      “别可是了!”叶红把酒杯硬塞给了清秋,拉着她就往外走,“夜色要是不保了,咱们可都没饭吃了啊!”
      这一语点醒了清秋,也罢,为了生计,她只能屈尊了,不就道个歉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脚步也由不得她犹豫了,于是任由叶红拖着走了出去,勉强撑起了笑容。
      “爷,您看谁来了!”
      “哼!”杜权左拥右抱地坐在花丛中,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叶红,正眼都没看一下她身后的清秋,“怎么着?”
      “二爷,刚才是清秋的不是,这杯敬您,算是清秋给您道歉了!”
      清秋说完便举起了杯子,正要往嘴边送,却被杜权一把夺了过来,
      凑到鼻端闻了一下,蹙眉道:
      “叶老板,你就让她喝这酒?!太没诚意了吧!”
      说着就把酒倒掉了,拿起自己桌上那瓶洋酒就往杯子里倒,哗啦哗啦就倒了满满一大杯。
      这回,轮到叶红傻了,她没想到杜权会来这手,突然觉得这把玩大了,这下难收场了,这才赶忙出言劝道:
      “二爷,别介,她不会喝酒,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她吧!您要真不解气,这酒我来喝好了!”
      杜权完全不理会叶红,站了起来直视着清秋。
      “喝!”
      清秋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坦然地接过了酒杯,正要将酒杯靠近唇边,又被人抢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那人已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叶红,她定睛一看,乐了!这下终于把这小子给引出场了!
      放下了酒杯,路韶扬高了唇角,对杜权笑道:
      “二爷,这姑娘不会喝酒,路某代劳了!您这气也该消了吧?”
      杜权愣了一下,视线在清秋和路韶之间绕转了几回,末了,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他拎起桌上还没倒完的大半瓶洋酒,递给了路韶,“五爷若是真想当英雄,把这剩下的酒全干了,二爷我全当今晚的事情都没发生过!”
      “当真?”路韶依然保持着亲善的微笑。
      “当真!”杜权笑得诡异。
      清秋急着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叶红一把挡在了身后。
      路韶轻笑了一下,接过了酒瓶,直接将瓶口对着嘴,眉头没有皱一下,一仰头,把整瓶酒全灌进了肚子里。
      清秋看着他喝,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心里莫名地疼起来,他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救她?他不是讨厌她么?
      叶红看着这样的路韶,脸上也是满满的惊讶,认识路韶那么多年,除了燕秋,她从未见他为哪个女人拼命如此,看来这小子对清秋不仅仅是好感而已,她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子。她原以为燕秋走后,他的爱情就已经死了,所有的女人他早已经不放进眼里,但是自从清秋出现在这里,他就每天准时出现在这里,这说明了什么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咚”地一声,路韶把空瓶往桌上一搁,面不改色地抬首看了一眼杜权,“二爷?”
      “好,有种!”杜权拍了拍路韶的肩,对几个手下说道,“我们走!”
      看着他们离开后,叶红赶紧上前扶住路韶。
      “五爷,没事吧?”
      路韶淡漠地看了一眼叶红,其中的凛冽吓了她一跳,他挥开了她的手,示意不用扶他,强忍着胃里不断翻腾的酒精,一把拽过清秋。
      “跟我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1)(2)(3)(4)(5)(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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