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云绛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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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玉阁中传出哗啦啦的水声，间或有人喁喁私语，听不真切。
懒洋洋地趴在木桶边，周齐枫任由洛梓卿捣鼓着自己的头发。肩以下的身体被漂浮着花瓣的水面遮盖，他侧头睨了一眼抑着唇角的洛梓卿，笑道：“你还挺高兴？男女之防呢梓卿。”
“得了吧，现在跟我说这些，早干嘛去了。你现在的身份可是周丞相义女、晋帝妃子熙昭仪——可没说女女授受不亲。”
褪下面具的美人巧笑嫣然，额前略长的刘海遮盖住眼睛，其中的神色看不真切。
周齐枫无辜地看向她。
说实话周齐枫已经往正常方向发展很久了。要知道如果是以前的他，说出来的绝对是“你对你所看到的还满意吗”……这样狂霸酷炫的话。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啊。
不过有一点周齐枫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梓卿啊，能不能别喊我枫哥了？我一听就浑身发毛。”
这可不仅仅是狗血言情即视感的问题了。
要知道除了洛君城，被洛梓卿柔柔顺顺喊哥的人一般下场都不忍卒睹。
“好啊。”一口答应下来，洛梓卿似乎是想了想，在下一瞬笑颜如花，“照现在的形式，我是该叫你小主。”
“……你还是叫我枫哥吧。”
不作不死。
周齐枫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听着一声哥只是感觉有点发毛，小主小主的叫下来周齐枫的鸡皮疙瘩可是蹭蹭蹭地往外冒。但他估计还得听挺长一段时候，这样算算估计得折寿十年，还不加零头的。
“好啦好啦，齐枫。”
亲亲热热地唤着男子的名，洛梓卿眼中有着从心底里散发出的笑意。掌中聚拢的三千青丝散开如花树，她撩水润了润周齐枫的发，垂眸轻声说道：“可你也得适应啊。我现在可以不这样喊，但在旁人面前呢？”
“别人面前再说别人面前的事呗。”打了个哈欠，周齐枫又往水里缩了缩，引得背后洛梓卿一阵轻笑。
三月倒春寒，即便是身在暖烘烘的水里，周齐枫仍能感受到那种仿佛渗入骨子里的阴冷。
他不禁叹了口气。
“想什么呢。”
洛梓卿细细地清洗着周齐枫的发，而他也顺从地仰起头方便她打理。等到一切完备，洛梓卿走到前面，攀着桶沿看着泡在水里闷不做声的周大美人，直把美人看得不自在，倾身过来拍了拍她的头。
“梓卿，对不起。”
男人这么说，眸底压抑的情感是洛梓卿从未见过的悲怆和沉郁，偏生又笑着。
洛梓卿想说几句活开气氛，但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摩擦着生疼。
“……瞎讲什么呢。”
飞快移开目光，洛梓卿面上笑着，手上也不含糊，一个用力就把刚站起来的熙婉仪又摁进了水里。
重新泡在木桶里只露出一双眼，周齐枫郁闷地吐了几个水泡。
“再泡你枫哥我就得晕过去了啊梓卿妹妹。”
“那么小主，奴婢服侍您更衣吧？”
“……姐，你是我姐行不？求你了，放过我吧。”
漱玉阁里又是一阵折腾。
着粉色宫装的女子靠在门外，听着屋内时不时传出诸如“这衣服是个什么玩意”或“这扣子怎么弄的真是服了”之类的抱怨不禁微笑，在下一刻泪如雨下。死死咬着袖子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她安静地饮泣，泪湿红｜袖。
洛君城是洛家人，她最喜爱的兄长；她也是洛家人，是他最宠爱的妹妹。
他们很像，非常像。
所以洛梓卿怎么需要周齐枫道歉？怎么可能会怪他？
“梓卿？帮个忙，我把自己套衣服里弄不出来了……”
听见男人可怜兮兮的求援，洛梓卿慌忙抬肘蹭了蹭脸上的泪痕。语气扬起遮下声音中的颤抖，她笑意盎然地答着：
“这种事情，你个男人肯定麻烦吧？真是……”
要是少一个人，你可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以后我就是你身边的宫女，帮你遮掩一切可能露出的破绽。
但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在这后宫里，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可怕。”
洛梓卿为周齐枫向发髻间插了一支白玉簪。
铜镜昏黄，朦朦胧胧映出镜前人的眉眼，其中的凌厉便化去七分，余下的三分也成了让人心痒的冷艳。不过此刻美人翻了个白眼，硬生生毁了这难得的美景。
“梓卿，你把我当女人了是吧？”
“你现在扮的不就是女人？”嗔了他一眼，洛梓卿对自己的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还少点什么，她想了想，取来一旁的铅粉就要为周齐枫上妆。
我去！
急忙一个后仰躲了过去，周齐枫是真的被吓了一跳。眼见着刚才准备把不知道什么东西糊到自己脸上的女子巧笑倩兮，很明显不准备放过自己，周齐枫真是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饶了我行吗……”
“不行。”斩钉截铁地回答，洛梓卿挑眉，唇角拉出阴森森的弧度。俯身摸了摸坐在矮凳上的周大美人的脸，她娇笑：“为了防止枫哥你出师未捷身先死，现在一切都由我来负责。晚上回来后教你怎么上妆，胡闹的话……懂？”最后一个字，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
僵硬地点了点头，周齐枫仿佛能听见脖子里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他现在后悔跑到北晋了，成吗。
晋后云氏绛胭，居于景和宫，乃开国功臣之后。家世显赫，又兼容貌昳丽，颇有一国之后风范，若非膝下无子，风头只怕会更盛。
懂分寸，知进退。柔淑娴雅，芳华绝世，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却有威严外露，让人不敢生出亵渎之意。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讨厌这样的一个女子。
拜后起身，皇后赐座。周齐枫直视着眼前端坐品茗的女子，目光中流露出的是纯粹的欣赏与赞叹——一个正常男人对优秀的异性所表现出的，带着尊敬的赞美。
云绛胭生的不是最美，但却有一种寻常女子没有的威仪，使她独具一份魅力，这或许就是国母所应有的气派。曾经有一个人咋呼着要培养出这等风范，但结果嘛……
周齐枫眉头一跳。
“百闻不如一见。本宫与婉仪妹妹神交已久，如今一看，当真是人比花娇，国色天香。”
借由放下茶盏的动作掩下眸中的复杂，云绛胭淡淡开口，面上露出笑容，似乎对周齐枫很是满意。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周齐枫的面容，眼中生出了一些怜悯。
“皇后谬赞了。皇后此等风姿，嫔……妾不及。往日未曾前来拜见，心中难安；今日来此叨扰了您，还请皇后娘娘不要介意。”一面回忆着洛梓卿交给自己的东西一面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周齐枫觉得自己的脑汁儿有点不够用。以往他也曾与这种女人接触过，但是以南楚帝王的身份，而不是后宫里的一个妃子。
将心中因为奇妙的自称带来的尴尬压下，周齐枫注意到云绛胭露出的怜悯，眼中不由得出现了一抹古怪神色。
这皇后娘娘似乎误会了什么？
“你能如此，本宫十分欣慰。”收起显露出的情绪，云绛胭说着，唤来人赏赐给了周齐枫一些东西，无非是珠宝首饰一类。见此周齐枫目中古怪之色更浓，却也没说些什么，起身拜谢。
他现在十分确定，皇后的确是误会了什么。
又随意的说了一会话，皇后神色温和，周齐枫见招拆招。
什么身为后妃要为皇上分忧啦，后宫中的规矩啦，妹妹如果有什么难处就来这里说不要亏待了自己啦……
周齐枫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语言的贫乏。
到最后只是嗯嗯啊啊地应声，他不禁有些羞惭，因为……自己实在是没什么话可说了。见他神思不属的样子皇后也没再与他聊下去，大发慈悲地让周齐枫回去休息，在走出景和宫的一瞬间熙婉仪几乎感激涕零。
“娘娘，这熙婉仪……”身后的宫女欲言又止。
宫女名为素琴，是云绛胭的心腹之人，跟随云绛胭多年，其忠心可鉴。此刻看着周齐枫的背影，眼中有着迟疑和一抹狠辣之意。
“不可妄动。”重新拿起青瓷杯，云绛胭吹去水面上的浮沫，声音淡淡神色也淡淡，“熙婉仪……她只要有这张脸在，这份气质在，皇上对她的宠爱就在。”
“可这……”素琴还想说些什么，被云绛胭一个眼神制止。喝了一口杯中的茶，这北晋最为尊贵的女人看向窗外不知多远的地方，神色中有着惆怅。
她依旧记得多年前，那个男人笑着俯身吻过自己耳际，气息中有着淡淡的酒香。
“你的眉毛好看，很像一个人。”
“可怜人，都是可怜人……可怜人何必要去为难可怜人？”这么说着，她把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唇角微弯，蕴含的嘲讽与悲哀刺眼。
这近乎是一模一样，但也仅仅是近乎。
皇上，你也是可怜人。
连去追求都不敢的，最大的可怜人。
“周美人……或者熙婉仪，你似乎过的不错啊？”
从皇后住处走出，要穿过一片桃林才可寻路至漱玉阁。冬寒未尽，故并没有枝头春意闹的盛景。
来时还是一片寂静的桃林中此刻却有人朗笑，抬头望去，只见一白衣公子卧于桃花树之上，意态闲闲。其人俊美无铸，皎皎若清风明月，恍若天地之灵子，一举一动都让人顿生亲切之感。
但周齐枫可不吃这一套。
冷笑一声，他淡定向前走了几步，直接旋身大力踹上树干！似乎承受不了这样的力量，这棵桃花树抖了抖，直接把其上的白衣青年甩了下来。那白衣公子也不慌，纵身一跃后轻盈落地，身姿优美如鹤。
“看来这宫里这温柔乡还没有把你化进去。”白衣公子浅笑，眸中有着兴致勃勃的战意。压根懒得理他，周齐枫抱臂立在一旁，似笑非笑。
“你偷溜进宫竟然没被玄铁重弩弄死，我也很惊讶。”
“你以为我愿意来？要不是有佳人在此，我何必费大力气混到宫里，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声音越说越小，一旁宫装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回首浅笑的模样让青年侧过头干咳一声，脸上不知为何有了红晕。
“……滚！”
“哎我说周齐枫你不厚道啊，我扔了药王谷首座的名头千里迢迢混进北晋可是来帮你的……”
这个世界的玄幻之处周齐枫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各国集权松散但竟然少有叛乱，更多的是国与国之间的征伐，让他简直不知道是自己太黑暗还是这里的人太天真。宗门林立，朝廷强盛的同时武道盛行，当还身为南楚帝王的齐枫在得知连军中的一个小兵有七八层修为的时候，他的心情简直——
呵呵。
这样的情况下大部分国家还能如此稳固，是整个大陆都在烧高香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云绛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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