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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入世 ...

  •   大千世界,分做无数小世界,其形式皆同,中央有须弥山,透过大海,矗立在地轮上,地轮之下为金轮,再下为火轮,再下为风轮,风轮之外便是虚空。
      秦痕想也未想,便入了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小世界。

      如今天下,名义上仍是李姓皇族,然先皇驾崩,诸子年幼,藩王割据,朝中以幼主为皇,太后辅政,是为女主之象。
      秦痕游历数月,心境渐渐平和,恰逢夏日细雨靡靡,闷热之气减缓,他无牵无挂,索性在秦淮河畔择了一间民居赞助,扮作上京付考落地的举子,白日里替乡民们写写书信,夜里听听秦淮河上的轻歌曼舞。
      山中寂寞,一入道门不知岁月几何,秦痕记忆里亦有过一段声色犬马的生活,那一段甚至比之前百年孤独更深刻,更入骨。

      夜里秦淮最是惹人迷醉,达官贵人或是自己有自己的画舫、或是整条包了围金镶玉的画舫游河,余下大多数人,则是上了那人来常往的客船,于被船主风格开来的小雅间里纵情谈笑、赏湖、饮酒、看美人,好一派歌舞升平的闲事之象。
      秦痕照例寻了角落坐下,叫上一壶香片,半闭双眼静静听那珊瑚色衣裙的歌女弹唱,一曲靡靡之乐停歇,歌女过来行礼,他亦抛下散碎银两。
      歌女已经偷偷看了这位青衫读书人好几日,今日总算鼓起勇气,抬脚轻声问道:“官人,可要再点一曲?”
      秦痕闻言,目色中毫无波动,似乎对这样的明送秋波早已习以为常,只将头微微一摇:“不必。”
      歌女生得极美,但面对眼前的人却有种自惭形秽的错觉,这人生得自然难得,但让人一眼看见的却不是那面若冻玉的脸,而是他周身若有似无萦绕的一缕出尘之气,在这来来往往的商贾之中,遗世独立,让人一眼难忘。
      歌女自讨也是难得的美人,无数恩客为博一笑一掷千金,见状贝齿轻咬,泫然欲泣:“官人,可是奴家唱得不堪入耳?”
      秦痕一笑,直言道:“非尔之顾,不过秦某囊中不宽裕罢了。”他说得毫无遮掩,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在这商贾云集的画舫之上,会被人何等侧目。

      果然,立即便有人嗤笑出声。
      这里大多数并非一流贵族,正是有些银子四处彰显身价的时候,乍见一名穷酸混迹其中,原本便一股蔑视,尤其是这穷酸生得还鹤立鸡群,偏偏让周遭满肚肥肠之人一时不敢生出亵渎的心思。是以眼下这穷酸i自曝其短,也只敢群起嗤笑两声。
      只是那穷酸目光澄澈,嘴角不过微微一勾,毫不在意地回过头去眺望画廊之外的夜色,仿佛一切都不在心上。
      反倒是那歌女吃不住,脸颊通红,正要再说两句,谁知这时变相陡生——

      忽然一声尖叫响起,接二连三跟着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再来是屏风几案被推倒掀翻的声音,夹杂着人影晃动,和杯盘落地踩踏的声音。
      立即有人高呼:“保护三爷!”
      然后又有人凄厉呼叫:“杀人啦!”
      远处的客人也惊慌起来,里门近一些的已经开始往甲板上逃窜,可还没出去一步,忽然一顿,接着便是一颗圆滚滚的头颅滚回舱内。
      原本还在呼喊的声音登时一静,接着是更加绝望的哀嚎声与求饶声。

      用于隔断视线的屏风很快倒下一片,哭喊中心的情形显露出来,一个锦衣少年被护在人墙之后,与船舱一头,几个做歌女、船夫打扮的人对持。
      舱门走不通,靠窗的人立即转身开始用各种姿势往船窗翻过去,靠在窗口坐着的秦痕反在推推攘攘中被挤得越发靠里。
      扑通、扑通的水声传来。
      大家还没来得急看到生路,忽然听见更加惨烈的嘶叫声在船下水中飘上来,扒在船边上正要往下跳的人脸色煞白,大声叫到:“水里也有杀手!”

      不过一息之间,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便听见刺杀之人中有一名男子持刀笑道:“今日,谁也走不了。”
      那被人护着的锦衣少年虽然脸色苍白,然神态却还镇定,面上甚至强逼自己勾出一抹微笑,道:“未必。”
      那刀客嗤之以鼻:“樯橹之末,我等岂会留下通风报信之人。”
      锦衣少年仍镇定道:“便是无人去说,莫非我母后会猜不出是何人所为?”
      刀客仰天笑道:“这便不是我等之事了,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话音刚落,几个刀客便一起挺刀攻了过来。

      船上一乱,先前因恐惧水下杀手的恩客们也顾不得许多,接二连三又有“扑通”的水声响起,或是自己跳的,或是被后面挤上来的人推落水中的。
      危机关口,总有人想踩着旁人的尸骨走出一条活路。

      秦痕被挤到角落,正巧一步之外的地上,是被人推搡倒地有被人踩着宽大裙裾一时爬不起来的歌女。
      先前还光鲜无匹的美人眼下狼狈至极,珊瑚色的裙裾早已污糟不堪,她面上眼泪糊脂粉,露出惨白的沟壑,浑身颤抖着,眼中带着茫然不知所措绝望。
      一只手,忽然就这么突兀地伸到女子面前。
      女子茫然看去,第一眼只觉这并不是一只手,而是几管冻玉做成的竹笔,另一端隐没在宽大的青色袍袖中。因为隔得极近,她甚至还能看见青色袍袖边缘处绣着的浮凸竹纹。以她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这绝不是一名寻常穷酸读书人能穿戴的衣物。

      秦痕见这女子傻傻看着自己的手不说话也不动,亦不开口多说,只转而将手搭在那女子肩头,用力。
      这女子便觉一股大力托着自己,便是双腿发软,也身不由己得站了起来。再一看,那青衫公子已经转头不看自己,反而凝眉看向厮杀正酣的船舱中央。
      不过一刻,又倒下十数人,那锦衣少年亦不得不自己持了剑,斩杀从后面突来的人。

      秦痕手指在袖中掐算了一翻,倒不甚在意,眼前的少年头上有微弱紫气,论理当不折在一群乌合之众手中。可惜他游历红尘,不能亲随意伤了凡人性命,且天有定数,昨日因今日果,是以不便在此刻贸然出手。
      不过看那少年,却觉有趣,小小年纪,也算可圈可点。
      人人都惜命,他比旁人多的,还有一线不甘,倒也有些像某个人。

      忽然手肘有人碰触,秦痕回眸一眼,却见那面上糊了的女子怯生生拉着自己。
      女子一抬头,便撞入一双深褐色的眸中,她愣了一瞬,恍若看到满天星云倒卷,一息间天地都顿住了。
      “何事?”秦痕察觉这女子没有恶意,便也没有挥开。
      女子回神,小声道:“那边窗口,侧面有个空隙,能挤到后面茶水间去。我带公子过去。”
      秦痕正要说话,却听有人在他背后狞笑道:“还有几只老鼠,却是不能让你们跑了。”
      话音刚落,那女子便看见有寒铮铮的雪色刀光,朝着面朝自己的青衫书生兜头劈下。她不过一介凡人,恐惧之下,什么也做不了,张嘴,也只听见一声尖利的叫声,正是出自自己口中。

      那刀客砍人早如滚瓜切菜般随意,原本以为一刀下去必定将人劈作两半,谁知却是一空。一怔之下,却见那青衫人的身影好似动了动,偏了半尺,恰恰避开了刀锋。
      女子张大了嘴看着面前的情形,一时忘了叫喊。
      却见那青衫公子从她头上,拔下一只鎏金银镶嵌珊瑚的簪子,塞进她手中,说了声:“拿着。”
      女子还握着簪子发怔,那刀客已经手起刀落,一击接踵而至,雪色刀光横劈过来,竟是做了打算将二人拦腰齐齐砍断!
      只是面前的二人身影齐虚,好似在极热的沙地中被气蒸腾了一样,只那么一瞬间,又恢复如常。
      然,好似有什么,又不一样了。

      女子惊讶地等着自己的手。
      不,应该是她手里的鎏金银簪。
      簪子一头在手,另一头,却是深深没入刀客的颈脖的一侧。
      那刀客双眼凸了出来,狠狠瞪着面前的两人,瞪着那妆粉糊了的脸,还有后面影影绰绰,青色衣衫的人。
      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这人的相貌,竟然如此难得一见。恰似冻玉的面孔上,一双深褐色的眸子,深不见底。
      不过只这一瞬,他的身子便轰然倒地,颈侧还簪着一支镶嵌了珊瑚的簪子。

      静。
      船那头厮杀中的人都顿了顿,有人心中有了生的喜悦,有人却是眯起了双眼。
      “想不到,三皇子在此中还有帮手。”
      及至这时,那歌女才恍然大悟,惊恐尖叫着朝后面缩去,后跟踩着自己的裙裾,跌倒在地,狼狈往后爬去。
      青衫男子眯了眯眼,上前从地上尸体手上拾起那柄剑,心里默默道:“此时出手,当不算做随意伤人。”

      那头的几名刀客对视一眼,自有三人分出朝青衫之人掠去。
      秦痕试了试手中刀,默默补了一句:“不伤了他们性命,便可。”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八哥来个闪亮登场吧。
    既然天马行空,仙侠神马的 或者是武侠神马的 都来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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