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谢朱红》晴空（九夏）

17、第 17 章

　　少昊的身子有些颤抖，嘴角扯动，似乎要笑，只是十分苍白黯淡。只有眼睛还是墨玉般温润的，带着生气。
　　“你喜欢的是阿玉，可阿玉已经被我杀死了。”他又笑，满不在乎擦去咳出的血沫：“你可怜我？可怜少昊风间？呵呵……真笑话。你，你以为你是谁——”
　　他痉挛颤抖的手指一点点掰开明素蕊热烈拥抱的双手，笑着说：“走吧，走吧。”
　　明素蕊的手指痛得厉害，实在抵不住，只好说：“少昊，今天我在地底看到老掌教了。”
　　少昊一怔，笑意陡然褪去，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十分可怕，森然道：“怎么？”
　　明素蕊低声道：“他说看到你就很恨，想打死你，可怎么打也打不死——”
　　少昊不禁颤抖了一下，哆嗦着笑了笑：“呵，他都死了，还记着这些……呵呵，我决计不死……决计不能让他如意……”虽然笑着，眼中一片迷雾似的虚空，本来就惨淡的脸色越发苍白得骇人。
　　明素蕊越发抱紧了他，也不管他一身的血污和拒绝的姿态，柔声说：“呵，你不会明白。那时候我听他这么说，心里好生难过。我就想，你当时一定更难过罢，我一定要好好对你，好好宽慰你。少昊，不管你那时候遇到甚么事情，做了甚么，都过去了，你别这么不开心啊。”
　　这声音实在温柔，少昊凌厉的神色忍不住变得柔和了些，过一会，眼中阴沉之意又慢慢浓厚，低声说：“不管我做了甚么……呵呵，你要知道我做了甚么……”
　　明素蕊听出他言下不祥之意，心中一寒，勉强道：“你做了甚么？”
　　少昊出神一会，径自笑了：“事到如今，也不用瞒着你。他是我爹，我杀了他，压入山底之后才知道，他是我爹。”
　　“啊？”明素蕊大骇，忍不住退了一步。她之前虽然觉得两人像得奇怪，可老掌教自己都不觉得，怎么可能两人是父子？她忽然想起之前自己维护明万里的时候，少昊激烈得奇怪的态度，这才有了答案。
　　杀父……这么可怕的罪孽，怪不得少昊会陷入疯狂。
　　少昊的声音倒是十分平静，犹如说着别人的故事：“他死后第二天，我的容貌就忽然变了，和他那么像……我就知道有些不对……占卜追朔过往。果然，果然……嘿嘿，好一个秘密。我娘在我出生的时候就用咒语改变了我的容貌，大概……她不想和那个人有一点干系罢。这秘密，她瞒了一辈子，用一个血咒维护着，只有他死掉才会血咒解开。所以，他至死也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我知道他一直恨绝了我，大概我也一样的恨他罢。”
　　他神情变得有些疯狂，抓住明素蕊，失声道：“你说，你说……可真笑话，我怎么就成了他的儿子？”
　　明素蕊一阵发抖，不能回答，忍不住退了又退。
　　少昊见她神色错愕，犹如面对毒蛇猛兽，便又笑了：“怕了是吧？呵呵，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有些佻达地勾起少女的下巴，迫她和自己对视，对着她冷笑：“你还要留下吗？”
　　明素蕊沉默良久。少昊的脸色便越发苍白了，连轻佻地勾着少女下巴的手指也在颤抖。
　　“不留了，我要走。”少女终于艰难地开口，不忍看他的表情，微微垂下眼帘。
　　少昊闭了闭眼睛，随即大笑一声：“好。我答应过你，便不会食言。”
　　他一把抓起少女的衣襟，笑得有些切齿之意：“你一直信不过我是罢？那可没错，我本来就没好心。可这一次……我要你信我！”
　　长啸一声，大法师牢牢扣定少女的腰身，如巨鸟般飞腾而起。明素蕊能感觉到他背脊还在汩汩流血，可他姿态强横,目光锐利，并没有疲弱之感。
　　明素蕊心里一颤，知道这是少昊竭力要维持的尊严了。
　　忽然就是群山沸腾，刚才还死寂的英山山脉发出一阵阵可怕的咆啸：“不能走，不能走！”
　　那是万千山灵的呼喊。这些死灵，本来只能在夜间出现，大概事关重大，竟然不顾逆天的惩戒，硬生生在白日挣扎现身。随着这一声声号叫，山岳巨石翻滚，一个个血红色的身影在石缝里飞出，刹那间就是密密麻麻，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