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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傍晚,山间。
      这个地方视野开阔,既可以看见周遭的山峰,也可以望向山下。
      两位老人已是两鬓斑白,一人身着道袍,另一人穿着极似乞丐,背上还背着好几个大口袋,二人席地而坐,面前一方红泥小火炉。两位老人一边温酒一边说笑,突然,身着道袍的老人大声说:“红泥小火炉,绿蚁新焙酒。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远方一个声音飘然回答:“酒是好酒,可雪却不是瑞雪。花开正当时,此时下雪,岂非有天大的冤情?”
      那道人掂须一笑,道:“良人弑医女,岂非冤呼?”
      这边,凌跃铭已然站在道人不远处,谢然跟在后面,扶着本已虚弱的狄凝香。谢然道:“原来道长都已知晓。”
      那乞丐站起身来,道:“此事在江湖上传的已沸沸扬扬,更何况还有我这个‘包打听’会时不时来骚扰他,他就算想不知道,也难了。”一边说,一边将狄凝香让到火炉旁坐下。
      狄凝香欠了欠身,道:“凝香见过孟爷。”
      那道人摆手道:“凝香姑娘哪来的这么多礼节,贫道与凝香姑娘是一样的人,来去随心罢。”
      孟道长又面向谢然道:“素闻谢大侠不喜饮酒,贫道这酒酒味平淡无奇,不勉强谢大侠饮酒,就请一坐吧。”
      谢然点点头,抱拳道了谢,依着狄凝香坐下。
      那乞丐道:“谢大侠向来不饮酒只饮茶,可叹我这乞丐又不爱喝茶,去找他吧,不能喝酒,坐那浑身不自在,现下好了,想见谢大侠,我就来孟道人这里,若是见不着你,我就等,等到你出现为止。”说罢,众人一齐大笑起来,孟道人一边笑一边指着他,道:“你这个张三啊,最是会耍赖了。”
      孟道人的道观并不远,但是为了狄凝香的身体,大家都走得很慢。一路上,孟道人也不忘了好好介绍一下这个叫张三的乞丐:“这位就是丐帮的八袋长老张三,外号‘包打听’,打探消息最是拿手,你们常在江湖上走动,想来也是听说过的。”
      凌跃铭道:“我认识张长老,前几次我鼎剑阁打探些消息,都是我找的他。”
      张三回头道:“是啊,只是当时不知,原来凌阁主和谢大侠是至交好友,‘包打听’却打听不到这个,惭愧啊。”
      孟道人“呵呵”一笑:“有何惭愧,这事知道的人本就很少,你又不问,怎么能打听得到?”
      张三道:“谁能想到这一层。不过有一事老头子很是好奇啊。”
      凌跃铭问:“好奇什么?”
      张三回头带着戏谑道:“你鼎剑阁有前辈说你和公子舒夜很像,可是,哪里像?我所知道的公子舒夜,可不像你这样啊,啊?哈哈哈。”说罢竟大笑起来,凌跃铭在后面追问“到底哪里不像嘛”。
      孟道人住的地方倒更像是一处别院,总共八进小院,院内假山莲池,移步换景,甚是别致。
      孟道人说:“这里只是武当的一处别院,清静,贫道就搬过来了,这别院是依照地势而建,水池绿植皆是此处山中自然形成。”
      凌跃铭一边欣赏一边说:“我还道这些都是后来做的,真的太美了。”
      院落正中央,一只黑猫正躺在那打盹,大约是听到了许多脚步声,那黑猫抬起眼皮瞄了一眼,慢慢爬起来,踱着它那慵懒的步伐走到路边,将道路让出来。
      谢然和狄凝香相视一笑。
      张三道:“晋陶渊明有《桃花源记》,今有孟道长武当别院,妙哉!妙哉!”
      孟道人全名孟轩然,与武当主持师出同门,自幼博览群书,虽不敢说对医道有多么精通,但是对于治疗内伤这方面却是无人能及。
      孟道人无奈道:“这内伤本也不算什么,通通经脉就好,可麻烦的是凝香姑娘中毒在先,一旦以内力打通经脉,势必要导致毒性在体内扩散。”
      “那怎么办?”闻言谢然有些不安。
      孟道人沉吟半响,道:“为今之计,贫道只有开剂方子,先用药,再做理会。本来嘛,这伤若静养也能痊愈,只不过用时需长。”
      观里遣来一名道童,负责每天抓药煎药,并且言道主持有事在身,需过几天方能来此别院拜会众人。
      这几日,张三每天都能从外面弄回一些清热解毒的素菜,还有一些肉类。
      那日,张三手里抓了一只鸡,进门时正巧遇上孟道人和凌跃铭,他提起手里的鸡,道:“凝香姑娘有伤在身,当吃些好的进补,再说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总要沾点荤腥的,不过,这是从山下村民手里买的,可不是山上抓的。”说罢,还看了凌跃铭一眼。
      此后,凌跃铭再也不在山中追兔子了。
      那日,狄凝香的身体已略有好转,众人来到三清殿,狄凝香面向神像道:“事关一人性命和信女清白,今日,信女在三位天尊面前道出原委,信女所言句句属实。”
      原本一切平安,迎亲那日,狄凝香和玉玲珑都在里屋准备,只水兰湘一人穿好了嫁衣,上好了妆在前堂等候。敲门声起,紧接着就是开门关门的声音,速度极快。
      “我们听到兰儿问‘你是谁’,然后就是兰儿被打伤的闷哼声。我和师姐急忙出去,也没能阻止。那人见着我们什么话也没说,出手就是杀招。师姐被打退,我又中毒,身体本来就不济,硬是挨了他一掌,然后就和师姐一起追出去了。奇怪的是,那人打在我身上的那一掌所用内力并不深,似乎无意杀我。”狄凝香缓缓回忆着那天的情形。
      谢然道:“我同阿尧的迎亲队伍一起到的,在内屋窗口发现血迹,和凌跃铭一起追出去,我在山中的一处山洞里发现凝香,当时凝香已经受伤昏迷,看样子,应该是受伤后又跑了好长一段路,体力不支才昏迷的。”
      凌跃铭道:“阿尧跟我说过,水兰湘是一点武功都不会,那就绝不可能是凝香姑娘和水兰湘交手。”
      张三道:“会不会是水兰湘故意隐瞒了她会武功的事。”
      谢然突然道:“不可能,她的的确确不会武功。”
      众人一惊,有人问道:“谢大侠认得水兰湘?”
      谢然点了点头,平静地道:“她的底细我一清二楚,谢某妄猜,如若水兰湘不拿出她的名帖,是断然不会有人找到她的。”可是众人再追问时,谢然又不肯继续往下说了。
      孟道人只得向狄凝香问道:“那人武功如何?是何装束?你可曾觉得此人熟悉?”
      狄凝香想了想,道:“那人是内家功夫,内力极深,一身夜行衣。我不曾见过他。”
      孟道人又问:“那玉玲珑呢?”
      狄凝香道:“追出去了,要问她的消息,要回凌波洞。”
      几日后,孟道人便与凌跃铭、张三一并下山。
      闲来无事,谢然想起来时在院子里遇见的那只黑猫,便扶了狄凝香出去逗猫玩。
      那只猫通体乌黑,连眼睛也是黑的,此时正躺在石路边,睁着一双大眼睛“审视”着谢然,俨然“别院主人”的样子。谢然兴起,走上前去说:“小家伙,让我抱抱可好。”
      那只黑猫看了谢然一眼,不慌不忙地爬起身来,掉头走开。留下谢然和狄凝香都笑了,狄凝香道:“这只猫的毛色倒是挺美。”又向谢然道:“你说,它怎么这么黑?”
      谢然指了指头顶的太阳,道:“晒的呗。”
      猫若会说话,此刻定然已经指着谢然的鼻子骂了。
      小院门口有人道:“此猫乃贫道的师兄无意间救下,本已奄奄一息,回天无力,不想师兄精心照料,它的伤势竟然见好,伤好之后,它就留了下来,平日里只知道挑地方睡觉,偷小厨房的食物吃,真真是又懒又馋。”
      狄凝香转头看来,打了个拱手,道:“主持来了。”
      那主持亦还礼。
      武当主持姓秦,算来是孟道人的师弟了。
      秦道人将大家让进了内院,开始沏茶。
      他道:“算来,本观与逍遥渊源颇深,上可追溯至大宋朝。”
      谢然问:“哦?怎么说?”
      秦道人道:“逍遥派曾有一人号浮生,专爱我道教典籍。”
      狄凝香道:“浮生老前辈在武林中留存的故事的确不多,认得的人少之又少。”
      那秦道人道:“此人后来就住在贫道这道观中,日日研习道法经文,观中至今还留有他写下的文字。”
      谢然道:“此人倒是逍遥自在,凝香,他还有什么故事吗?说来听听。”
      狄凝香道:“这些我也是听说来的。据说他当年拜入逍遥派,是因为他觉得逍遥派门下弟子过的逍遥自在,出师之后就带着自己的爱人退隐山林,据说是来到了武当山。”
      秦道人道:“不错,他夫妻二人原本居住于山下,他的妻子名潇湘淑笛,号潇湘子,去的较早。留下一双儿女,浮生前辈就将这一双儿女送去了别处,自己则上山入观中研习道法。据他留下来的书文中讲,他迷上道门,是在逍遥派学艺的时候。”
      谢然笑道:“逍遥派最能出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
      狄凝香问道:“那浮生前辈后来如何了?”
      秦道人道:“据说是突然有一日,他丢下手中的笔就走了,再也没出现过,想来,是登仙了。”
      谢然道:“必是如此。我陪凝香隐居的时候,倒是把心给静了下来。待我替凝香找到解药,揪出凶手,就带凝香来这武当山中,与孟爷、秦爷一处逍遥。‘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秦道人拍手一笑,道:“好,贫道在这武当山中等着谢大侠‘夜叩门’。”
      山下小镇里,一个衣衫整洁的老人正坐在酒铺里喝着农家小酒。两个乞丐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端着手里的碗凑在老人跟前,嘴里嚷着:“大爷可怜可怜我们吧,给点吧。”
      那老人家挥挥袖子道:“去去去,别凑大爷我这。”
      山上正飘着小雨,小天池里,一艘竹筏载着一老一少两人,缓缓地向大山深处行去。
      那老人身着雨蓑,头顶混元髻,盘膝坐于竹筏中间,纵是一身粗布衣裳,也难掩道骨仙风的气质。
      那少年看来年岁也不算很小,亦是一身粗布衣,头发用一根发绳随意扎起,头戴一顶斗笠,撑着竹竿,虽是农家装扮,还是掩不住的俊朗。
      那老人随口吟道:“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年轻人停下手里的竹竿,转过头道:“爷,这不是春天。”
      老人“呵呵”一笑,道:“可这情景像嘛,随口而出。”
      水阁平台上,唐路尧一身白衣,在门前临水而坐,头发只用一根白色发带随意扎起垂于脑后,额角几缕发丝散落,早已被雨水打湿,沾在脸上。只几日光景,唐路尧已瘦了一圈,脸上也再没了往日无忧无虑的笑容,偏偏此时的他越显清秀。
      竹筏悠悠行至水阁,正在撑杆的年轻人看见临水而坐正在发呆的唐路尧,停下手,和竹筏中间的老人对视了一眼。
      年轻人很快停稳竹筏,跳上水阁平台,他摘下斗笠,附身单膝跪地,蹲在唐路尧身边,用手中斗笠捅了捅唐路尧,道:“阿尧,别总发呆了。”
      唐路尧的心思被拉了回来,他抬眼看看眼前的两个人,道:“凌大哥,你怎么来了?那位老人家是?”
      凌跃铭道:“哦,这位是武当孟道长,为了这事而来,兴许能查出点什么。”
      唐路尧想了想道:“好。”说罢便起身去开门。
      凌跃铭心中嘀咕:可惜水姑娘去的早,看不见阿尧现如今这清秀到得惹人醉的脸庞。
      那边,孟道人道:“且慢!”
      刚准备推门的唐路尧停了下来,问:“道长怎么了?”
      孟道人道:“没什么,只是贫道还有一个朋友未到,我们还是等他来了再看吧。”
      唐路尧愣了一下,看向凌跃铭。
      凌跃铭还未来得及起身,依旧是半跪的姿势蹲在地上,抬头看向唐路尧,点了点头。
      唐路尧不再说话,又回到水边坐下。
      沉默。
      打破沉默的向来都是唐路尧,但是从今日起,恐怕不会再是他了。“阿尧,我们需要你照顾好自己,否则一旦我们查出什么,你连为你妻子报仇的资本都没有。”凌跃铭这番话,似是打醒了梦中人。
      唐路尧闻言一惊,道:“我不会有事的。凝香姐姐怎么样?”
      孟道人道:“她的伤不碍事,不过中毒在先,贫道不能帮她运功打通经脉,所以好的慢点。”转念一想,又问道:“唐公子似乎并不认同江湖传言。”
      唐路尧道:“我信她,否则,我也不会把凝香姐姐带到这里来了。”
      孟道人笑道:“贫道现下倒是佩服唐公子了,不听信人言,不胡乱猜疑。好!”
      一个声音飘然而来:“唐门的唐公子表面上嘻嘻哈哈,一股孩子气,其实做事认真,头脑清晰,判断敏锐。”语毕,人已至跟前,细看下,正是那在山下酒铺喝酒的老人。
      唐路尧起身,抱拳道:“见过张长老。”
      那老人道:“哎,不敢,在下丐帮八袋长老张三,见过唐少爷。”
      唐路尧推开木门,张三在后面说:“我得到的消息是,明教护教法王兰曦恰巧在那几日来过这座山,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人,似乎是塞外的人。”
      所有人都停下了:“塞外?”
      “是啊,还是武林中人,看行事作风却是中原武林的规矩。”张三接着道。
      中原武林的规矩,却是塞外的人。
      “十二连环坞。”所有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当今中原武林中唯一一个势力远及塞外的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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