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林庄记》津渡望月人

13、第十三章

　　夏月影从花未心的府上带出了一封信，日夜不歇地赶回留书山谷，还好李晶儿在。
　　夏月影道：“属下实在不知花将军是如何找到我的，只是主人信他，所以属下也不好多问，他叫属下丑时去花府找他，他会熄了烛火在屋中等我，等我去时，他只给了我这封信，让我无论如何亲手交给你。”
　　李晶儿问道：“其他的再没说了？”
　　夏月影道：“没有了，属下也问了，可他一个字都不说，我怕出事，这才连夜赶回。”
　　李晶儿道：“辛苦了，你去休息吧。”
　　李晶儿拆阅后，只觉得事有蹊跷。原来花未心那封信上写的不多，只几句话：
　　待山花满园，胡虏北去，当携美人踏山川而去。
　　李晶儿的神情上官飞尽看在眼里，他从李晶儿手中接过那封信，看了后道：“没头没尾的，蹊跷的很。”
　　李晶儿道：“我想去看看。”
　　上官飞道：“姑娘还是先去问问庄主吧，他或许能的你一些意见。或者，可以同时派出曹天奇去探探风。”
　　李晶儿听从了上官飞的意见，带着书信连夜赶回郁林庄，李恪早早地就等在了书房。
　　李恪手中捏着花未心的信，听着上官飞说着外头的事。
　　“我们原以为安排一下，接萧起云离开会很容易，后来才发现，皇帝并不只是因为宠着浦仪公主，相反，皇帝却是利用了浦仪公主，趁机向萧起云发难。这点我与花将军的看法不谋而合，所以萧起云撤回越快越好，否则不仅萧起云父子会有危的，连姑姑都难逃一死。”
　　李恪点了点头，道：“还有呢？”
　　上官飞继续道：“前些日子我们在外时，留书山谷来了刺客，听老管家说，是冲着那个谢鸢鸢来的。”
　　“绝不是。”李晶儿突然插嘴道：“他不是冲着任何人来的，是来替某些人完成任务的。”
　　李恪道：“你是否发现了什么？”
　　李晶儿道：“那人的剑极快，比齐鑫奉命为五哥打造的那把剑还要快。而且，一个人若是行刺失手了，难道不是应当跑的比兔子还快么？他却在沿途给我留下了很多线索，让我可以很快找到他，这太反常了。”
　　李恪道：“不错，行刺失手还不抓紧逃，的确可疑。留书山谷里的所有人，我会派出人手去查，尤其是那些外来的人。我这里还有一个消息，边关战事吃紧，恐怕又有仗要打。”
　　李晶儿道：“四哥的意思是？”
　　李恪道：“有狡兔已死，故走狗欲烹，有飞鸟将尽，故良弓当藏。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你现在哪也别去，和阿飞一起，把萧起云一家救出，花未心恐怕是即将出征，你派人暗中跟着，这是带他离开的最佳时期。现在我们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既不能不动，也不能打草惊蛇。”
　　李晶儿不知现在的状况是谁造成的，又是如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李恪安慰李晶儿道：“李氏今日也是一次次被逼出来的，莫要以为隐居山林有如何容易，皇权若不容你，不管你怎样与世无争，他都要想办法除掉你。放心吧，天下没有我李氏族人过不去的坎。”
　　萧起云已久无消息，非是他不想给出消息，也不是皇帝看得太严，只是乞王妃出了事，童薜童元都被萧起云留在王府里。
　　那日的茶叶是王氏送来的，泡茶的水是王氏烧的，原本也没什么疑点，因为王氏娘家每年都送新茶入府给王氏，她又会拿出一些上品来送给乞王妃品尝。
　　可是这一次乞王妃却病倒了，萧起云原以为只是寻常生病，只召来了童元，童元诊断后又急请来了父亲童薜。童薜不知萧起云底细，却知道乞王妃的身份，只偷偷告诉乞王妃这并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乞王妃何等聪慧的人物，当下便明白了整件事情。
　　乞王妃屋中烛火一夜未熄，下人守在屋外也守了一夜。
　　没有人知道乞王妃对乞王说了些什么，更没有人注意到童元自打离府后便消失了。
　　敲门声响时柳蘅兰还在哼着小曲，开门看见童元时还乐呵呵地拉着他，道：“老弟啊，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天开心，所以特地来找老哥喝两杯？我告诉你啊，我今天遇见一个特别聪敏的孩子，我把那本毒经给他了，他日此子必成大器。”
　　童元将柳蘅兰的胳膊往回一扯，道：“别乐了出事了。”
　　柳蘅兰回头道：“什么？”
　　童元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玉瓶，递给柳蘅兰，道：“你看看这个。”
　　柳蘅兰接过玉瓶，上下看了看道：“这是姑姑的东西。”接着又打开封口，闻了闻，略思索，道：“此人中毒不久，症状尚轻。”
　　童元道：“如何解毒？”
　　柳蘅兰道：“可是此毒我从未见过，若要研制解药，我必须先看过毒物和中毒之人。嗳，是谁中毒了？”
　　童元叹了一口气，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把人弄丢了。毒物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萧起云已经悄悄把可疑的食物封存了起来，带你进府倒是可以，不过，此事是否要知会主人。”
　　柳蘅兰道：“此事倒是为难，按规矩，此事的确该征得她的允许，可是小主人涉世未深，若是知会她，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谁也无法保证她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或者是立即病倒。我看，还是先找飞少爷商量吧。”
　　二人找到上官飞时，李晶儿恰巧去了县衙，谢然正与上官飞聊着眼下的情势。
　　柳蘅兰与童元很少回留书山谷，虽认得谢然，却交情极浅，站在上官飞面前时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谢然见状，道：“算了，我还是回避吧。”
　　上官飞道：“不必，有什么事在我面前说得，在你面前就一样说得。”
　　童元立时明了上官飞的意思，把萧起云府上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上官飞却也是为难，道：“是否要知会七小姐确实是个问题，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的确会任性，可是若不告诉她，让她若知道了，也会耍脾气。”
　　谢然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各位。”
　　上官飞道：“你尽管问便是。”
　　谢然道：“以我所了解的剑无心的体系规矩，不论刺客还是杀手，发现问题必须上报信使，信使上报左右使或主令，小事至此解决即可，大事必须上报主人，是不是？”
　　童柳二人的脸色已有些难看了，上官飞道：“的确该如此，可是李氏向来无所谓这些。”
　　谢然道：“你们既已直接来找上官大哥，便是说明此刻并未按照剑无心规矩办事，但是此事牵涉甚广，所以此事应当直接密报庄主，同时派人调查嫌疑最大的人，你们则立即回去，为姑姑配制解药。至于主人，我想用庄主稳住他当不成问题。”
　　柳蘅兰已经有些佩服这个毛头小子了。上官飞当即道：“就这么办。”
　　李恪听了上官飞带回的消息，道：“皇帝动手了。据童元了解的消息，这个王氏得好好查，给刘珏制造个机会脱离宰相府，专心查王氏的秘密。晶儿那无需隐瞒，告诉她我已在处理此事，让她千万不要插手。”
　　柳蘅兰在童元的安排下进了王府，接触的第一个被封存的药物，便是王氏那日送来的茶与水，柳蘅兰查验过后便让童元安排他离开。
　　柳蘅兰传回的消息便是王氏有问题，那茶叶中加了慢性的毒药，且非中原的毒物。
　　柳蘅兰现在面对的是李晶儿，他与李晶儿接触实在有些少，但是却看过不少次李晶儿是如何纠缠李修，无理取闹的，所以他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稳住这位七小姐的情绪。
　　谢然似是看出了柳蘅兰的顾虑，道：“发现了什么照实说便是，姑娘若真是那种任性的人，当初庄主便不会答应让她出来。”
　　这话不假，柳蘅兰对谢然的佩服又深了一点点。
　　柳蘅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道：“那王氏也许没问题，可是她背后的家族一定有问题，因为这茶叶从制作上便掺了毒，只有用烧开的水冲泡才能浸出毒物，中毒后的症状与生病一般无二，若非极高明的医术，是很难查出病症的。”
　　谢然道：“刘珏传回的消息，王氏母家是江南最大的茶庄，她的家族中只有她那个哥哥位列大学士之位，这个家族背后恐怕也是朝廷。”
　　柳蘅兰道：“何以见得？”
　　谢然道：“我听萧让说过江南水氏，以药材起家，背后是朝廷。这样的家族背后有朝廷支撑的可能性极大。”
　　柳蘅兰道：“如此说来，谢氏背后难道也有朝廷。”
　　谢然道：“谢氏暗中给朝廷训练护卫。朝中有一些藏在暗处的高手，便是谢氏一手训练出来的。此事乃朝廷绝密。”
　　柳蘅兰道：“既如此，谢氏为何会出这么大的事？”
　　谢然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道：“我原暗中教过萧让如何避开那些人的耳目，你们安然进出，便是萧让按照我说的方法做的。”
　　李晶儿道：“我带你离开谢家时你还小，难道谢氏的孩子这么早就开始学这些了？”
　　谢然道：“父亲生前于此事只字未提，是你带回的书中讲的。那些书拆开后，将书页反过来就是这些秘密。”
　　柳蘅兰对谢然的佩服更深了。
　　李晶儿问道：“配制解药需要多长时间？”
　　柳蘅兰道：“属下不知。”
　　谢然道：“探索一种新的毒药的确需要时间，尽力就好。解药也不必去寻，朝廷既然做的这么隐秘，那便不会留解药，现在看来，朝廷断没有料到萧氏背后的秘密，所以这种毒药才这么轻易被发现。”
　　李晶儿点点头，示意柳蘅兰照做。
　　柳蘅兰退下后，李晶儿问谢然道：“你很聪明，为何那日冒然向我出手？”
　　谢然道：“我还是分得清敌友的。别忘了我那个姐姐出嫁时我跟她来过这个山谷，你的长兄我不仅见过，还和他玩的很好，你和他这么像，又去而复返，我怎么会把你认做敌人。”
　　李晶儿笑了，道：“你实在聪明的让我有点惊讶。”
　　谢然道：“我不聪明，只是不想让仇恨冲昏了头，所以夜半十分经常独坐窗前去回忆所有我记得的事，去寻找隐藏在其中的蛛丝马迹，思考我自己的人生，到底该如何活下去。”
　　李晶儿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些，一时心头有些郁闷。
　　任染很难得才回一次山谷见李晶儿，而每次回来必然会带消息回来。所以这次他带回了两个消息，第一个消息便是花未心出征了。任染道：“属下赶在花将军出征前见了一次将军，将军说边关一直不稳定，朝廷这次是铁了心要治一治那些蛮子。”
　　李晶儿道：“四哥可有安排？”
　　任染道：“庄主命令属下安排人手，在花将军四周布控，要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李晶儿点点头，道：“你去找谢然，他知道朝廷的眼线，让他告诉你怎么避开这些眼线。”
　　任染道：“是。”
　　李晶儿又道：“还有，此事不许声张，你与柳蘅兰绝不许再对其他人提起。”
　　任染愣了片刻，大约知道李晶儿所说何事，又道：“是。”
　　任染原本是想出门办事去的，突然间又想起还有一件事，遂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李晶儿，道：“主人，这是水莲托花将军转交的信。”
　　李晶儿拆阅后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