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淡云舒

36、李长宇

　　虽然临近春节，但宛州的小霸王才不管是不是春节呢？前年的这个时候他不就用烟花爆竹把别人家猪炸得嗷嗷叫，害得鸡圈里鸡飞蛋打，差点烧了别人家的房子？去年的这个时候，聚众打架，把乡绅王老爷的小少爷打得只剩下半条命？但今年，不但没传出什么耸人听闻的事，连人影都没瞧见。好事的人一打听，哦，原来是探花郎回来了。一时之间众人钦羡，赞美声随处可闻。有些人支援过抗蝗，回来更是添油加醋，探花郎的身姿，探花郎的果决，探花郎无所不能，犹如神袛。
　　卫无名很忙。没别的，因为他拜师了，还是拜的自己最讨厌的高崚为师，他甚至不能拒绝。因为哥哥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言出必行。说了报仇就要付出行动。但君子要报仇不许暗箭伤人，好吧，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他要凭真本事。真本事哪里来呢？当然向强大的人学习。他一看那人竟是高崚时，立即反悔，哥哥脸一沉道：“君子怎可食言而肥！”
　　好吧，他拜师，他一定会早日学成，早日打败仇人，早日报仇，早日脱离师徒关系。
　　卫无名他真正过上了苦不堪言的生活。
　　早上，他要早早起来，恭恭敬敬地伺候师傅；然后蹲马步一个时辰，吃完早饭，就是师傅教他拳法；吃完中饭，可以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去书房报道。
　　虽然他很聪明，但学习一向不认真。如今识字不多不说，四书五经背得一塌糊涂。字也是如蝗虫掠境一般，惨不忍睹。哥哥不仅不让怀南来找他，而且还每日给他布置了繁重的任务。
　　已是隆冬，大雪儿飘了几天。如今虽已放晴，不过外面早已是银装素裹的世界。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无名趴在窗上，望着外面的世界出了神。这么好的天时地利，打雪仗多好啊。这么厚的雪，山上的笨野鸡肯定是往雪里钻的。哼，别以为他不知道，昨儿喝的野鸡汤又鲜又嫩，一定是师傅几个上山捕的。
　　“哎、、、、、、哥哥肯定是不会放我出去的。”翘着的嘴都可以挂油瓶了。
　　“哎、、、、、这么好的机会多么暴殄天物啊。”眼睛出神地望着远方。
　　无名太出神，都没看见门悄悄地开了个缝，一个淡黄的身影闪了进来。蹦蹦跳跳地闪到窗前。
　　“嗨。”娇俏的容颜，欢乐地声音。
　　无名身体一抖，弯曲的身子立马直了，硬了。手里的书掉了下来。
　　“哈哈。”笑靥如花，还是直不起身来的那种。怀南都没想到会吓着无名，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竟然还真的吓着他了。
　　缓缓地回过头来，无名的一张脸，黑如锅底。“死丫头，我要灭了你。”
　　“胆小鬼。”怀南迅速地转身，还不忘做一个鬼脸。
　　连外袍都没披，无名就冲出了屋外，和怀南追赶起来。什么什么“诚”什么“思”啊，忘得一干二净。大概是受欢乐的笑声牵引，邻院的小朋友们也探出了头，奔出了院子。

　　相对于宛州卫府的热闹，京城不遑多论。因为宁远将军李长宇回来了。今年的这场仗，陆陆续续地结束了。皇上龙颜大悦特准了一批劳苦功高的将士们荣归故里。太子率领皇子百臣们于外墙上迎接群士。皇城百姓不惧严寒隆重欢迎将士们凯旋归来。十里长街，万人空巷，彩旗纷扬，欢歌热舞。
　　宁远将军李长宇的归来，李府沸腾了。大少爷几年未归，这一次又代表了无尽荣耀，多好。
　　夜已沉静，北风呼啸。明国京城的冬天冷得可以冻僵血液。
　　一盏孤灯，一壶热酒，一盘棋，两个人。
　　常年的军旅生活，让李长宇脱去了豪门公子的精雕细琢。刀削般的凌厉脸庞，剑眉星目。身材颀长，胸膛宽阔结实。他是真正地军人，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此时，难得的闲暇时间，如孩童般，窝在软榻上和自己的亲弟弟对弈。
　　“哥，你这次在家呆多久？”长青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过完元宵就要出发了。”低沉的男中音。
　　“哥有时间多在家陪陪娘亲和嫂子吧，她们常念叨你呢？”在哥哥面前，李长青永远是那个跟在哥哥后面的小男孩，不是天才，不是翰林学士的儿子，只是一个喜欢跟着自己无所不能的哥哥的小弟弟。
　　“呵呵，她们跟你抱怨了？”李长宇摸摸自己弟弟的头发。
　　“何止是抱怨，简直是哭诉了。”李长青挑挑眉，瘪瘪嘴。想到娘亲和嫂子俩通常坐在一起，诉说着哥哥的不是，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就多陪陪娘，你嫂子——也是通情达理的。”饶是铁血男儿，碰到水一样的女人，也只能缴械投降。他跟琬娘一见倾心，成亲之后，也过了些甜蜜如斯的日子。这些年来，俩人飞雁传书，一解相思。
　　“是是，谁不知道你俩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李长青翻了个大白眼。
　　“你呢，爹可是说媒婆们快把咱家的门槛给踏平了。”李长宇想到前几日在爹书房中的谈话，说到弟弟的婚姻之事。他们到不是担心，只是吾家有儿初长成，遭众人觊觎啊。
　　脑中闪过一张笑脸。明明是相同的脸，只是因为性格不同，却天差地别。那么一张清逸绝俗的脸，偏偏总做出一些光怪陆离的表情，只因为能引起自己不同的心绪。
　　李长宇本来就随口一说，却没想到自己的弟弟，执起棋子，住了笔，一脸若有所思。难道说自己的弟弟已经有心上人了？
　　“长青长大了。”是欣慰也是心酸。
　　“没有的事。”脸上染了一丝尴尬的红，怎么可能。
　　“来跟哥哥说说，谁家的女儿竟然入了当今状元的眼。”满眼满脸的戏谑。
　　“纯属子虚乌有，哥哥不要乱说。”李长青有些恼怒。
　　“好好好。不说了，不过要是真有看上的，千万要先下手为强。”
　　“你以为是打仗啊。”李长青舒了口气，他还真怕哥哥盘根问底。
　　“说到打仗，你和那小子曾经是同僚吧。”李长宇想起了一个人来，要不是他，铁定他还回不来呢。
　　李长青一僵，心咯噔一声，虽然猜到是那个人，但真正提起来，却仍然心绪波动大。
　　“谁？”
　　“白若风啊，那小子听说还是文举榜眼，武举状元。听说在那次武举殿试中大放光彩。”李长宇一说起白若风顿时光彩四射。主要还是那小子太有趣了。
　　“不过是撞了狗屎运。”李长青有些咬牙切齿，那人竟然一声不吭地请求皇上跑去了军营。
　　“果然不单单是认识啊，你都说脏话了。不过那小子的确欠骂。”李长宇想到那小兔崽子一人深入敌营，不听从指挥，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到真有几分才能和天赋。”李长宇对于白若风的胆大心细和独特的军事见解是真心赞赏。
　　“为人实诚，不摆架子，能和士兵们玩在一起，疯到一块儿。倒是个没心眼的。”
　　“简直是没心没肺。”李长青都要咬牙了。那人竟然在离开的时候告诉他：“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喜欢。”不等他反应吻了他不说还落荒而逃。他绝对不原谅他，对于他的来信，绝对不看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