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笑忘长安》秦西音

4、长安到，天子笑

　　王翦带着军队入城时，并没有收到什么抵抗。他一路长驱直入，直至来到成蟜的大帐前，听到里面传来几不可闻的歌声：“长安到，天子笑，长安到，天子笑……”

　　王翦冷冷哼了声：“当真是死不悔改。”

　　成蟜笑着看一群士兵冲进来把自己团团围住，继续喝着酒，唱道：“天子笑，天子……”

　　王翦打断他：“长安君。”

　　成蟜接着醉意冲他笑，整个人竟然透出几分妩媚：“王将军，你终于来了。我们走吧。”

　　“长安君还想去哪里？”

　　“自然是咸阳。”

　　“长安君不用去咸阳了，君上不想见你。”一个人从王翦身后踱步而出，语气一如既往的和顺。

　　“是你？”成蟜看到来人语气不善，“李客卿都来了，成蟜实在是蓬荜生辉。”

　　李斯站在王翦身边，语气平平淡淡：“下官何时入过长安君的眼，这次来见长安君，也是自己的想法。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告诉长安君一句，秦王说过，长安君不必回咸阳了。”

　　成蟜冷冷哼道：“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觉得我会信你？”

　　李斯笑道：“长安君信不信我不重要，王将军所得到的命令不过是带着长安君的人头回咸阳。”

　　成蟜看向王翦：“成蟜已经知错，罪不在诛。我要回咸阳。”

　　王翦拔剑道：“王翦恕难从命。”

　　成蟜手握住边上剑柄，手上青筋尽显，冲着李斯吼道：“贱人，他绝不可能……他不可能这样对我，我是他的亲弟弟！王兄，我的王兄！”

　　李斯对着王翦摇摇头，自己退了出去，听到成蟜大喊着追了过来：“我是哪一点不如，他凭什么只看到你！靠姿色谋上位，下贱的东西！王兄……王兄……”

　　成蟜本来就喝醉了，头晕眼花，打斗一番后终于被兵士所擒，成蟜看到王翦提着剑靠近自己，不急反笑：“王将军，王将军你来了。王将军带我去见政哥哥好不好，成蟜好久没见到政哥哥，成蟜想他……成蟜天天念着他……”

　　王翦见他目光涣散，神志不清，知道是差不多疯了，心有不忍，刚想回头询问李斯意见，就听到他声音从帐外慢悠悠飘过来：“杀。”

　　成蟜抬头看着王翦，眼神清澈，口中歌道：“长安到，天子笑，长安到，天子笑。成蟜来了，政哥哥笑给成蟜看好不好？成蟜喜欢看政哥哥笑，政哥哥……政哥哥……”

　　王翦一闭眼，手起剑落，等再睁眼，成蟜的人头已在三尺之外。满是脏污的脸上犹带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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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回到咸阳宫，嬴政皱着眉远远看一眼内侍呈上来的人头便挥挥手喊人扔掉，等到王翦等人退下，回身抱住李斯：“这次叛乱，多亏客卿远见卓识。今世嬴政得李斯，实是寡人之福。”

　　李斯环住嬴政，声音淡淡：“能得陛下钟情，才是臣下的福气。”

　　等他离开咸阳宫，走在咸阳大街上，听到身边有小童拍这手笑道：“长安到，天子笑……长安到，天子笑！”声音稚嫩，天真可爱。

　　李斯皱皱眉，对身边侍从低声说了几句。三个月后，街上小童已经无人再唱此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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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后，嬴政觉得自己身体大不如前，不喜扶苏的性子，又嫌弃幼子胡亥无能软弱，遍观自己群子，竟无一合意之人能继承自己的万里江山，不由心生疲惫，重重叹口气。边上的李斯已经身为相国，两人相依相伴一世，自然知他心意，突然出言道：“若是成蟜还在……这江山传于长安君，说不定倒是更好些。”

　　嬴政眯起眼，过了半晌，这才依稀想起自己似乎是有过这么个弟弟：“成蟜……这么多年……朕倒是也从未想起过他。”

　　李斯道：“长安君，现在想来，也是一心一意爱着陛下的。”

　　嬴政揽过他，声音平淡：“不管他是做如何想，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惦记着这个位子。朕这一生，最恨的便是别人丢弃背叛。相国可千万不能背叛朕。”

　　李斯道：“陛下一生都不用如此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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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到很多年后，刘邦入咸阳，称帝，天下再次统一。

　　咸阳更名，长安。

　　有极少数的老人还记得，在很多很多年前，秦国咸阳有一英俊王子，其号长安君。甚至有人能想起儿时的歌谣。

　　长安到，天子笑。

　　他们笑着把这句歌谣唱出，都道刘沛公才是天选之子，这百万里苦主之地，早该是汉家天下。

　　长安望，忘长安，长妄安。

　　不思长安，自难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