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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教育者应该学会蹲下来看孩子 ...

  •   高杉晋助有一个箱子,是很老旧的木箱。无论经历多少次追捕,都未曾丢弃。
      箱底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内容是5个人的勾肩搭背。
      银时的死鱼眼一如既往地毫无光芒,桂一如既往表情严肃让人不忍直视,坂本一如既往笑得毫无心机,久坂一如既往目光温和可亲。
      还有——高杉自己。
      被同伴环绕,却因为不习惯和人太过亲近,而带着局促表情的——高杉自己。
      对了,好像少了一个人来着。
      记得那家伙是个完美主义者,调了七八次光圈,吼叫着让他们换了十几次姿势才按下快门。然后等到早已不耐烦的几人一哄而散,高杉蓦地想起她还没入镜,赶紧一把按住她肩膀:“你不照?”
      她愣在原地几秒,然后面无表情道:“怕什么?回头自己拍一张PS上去就好了。”
      当然,最后PS没有成功——攘夷战场上哪有闲置的电脑做这种事情。

      “呼……”
      吉田文将照片夹回名为《讲孟余话》的书,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表情。
      这女人剪了一头乱如鸟窝的短发,染成火焰般的红色;与兄长极为相似的温润褐色眼眸里跳着火光。高达170的身高再加上至少5cm的高跟鞋,让她看起来异常慑人。
      将书小心放到抽屉下层,不经意碰落的老相册空空如也。一张灰扑扑的小广告就这么从页面间滑下,直直落下来。
      “他,天资聪颖,家境非凡的富二代,仅仅一堂课,就舍弃贵族子弟学校〇伦馆,甘愿成为光荣的旁听生;他,极度自卑,放弃希望的贫困生,却被一眼看穿了绝望与无助,在拿到丰厚的奖学金后,走上了崭新的人生路……无论你想要考公务员还是考托考G,学习考证还是练习□□,松下私塾都是您的最优选择。松下私塾,师资优良,教学一流,你,值得拥有!”
      扫了一眼电话号码下面那行巨大的“现在拨打热线还可能获赠免费·旁听课一节,只限前50名”的广告语,以及一排四张打着马赛克的杰出学生照片+感言,吉田文嘴角默默抽搐两下……然后把广告塞到抽屉里,锁好。
      话说,如果现在来做个松下私塾的广告,会是……什么样子呢?
      吉田文脑补了一下某富二代A的照片上打着“危险”,某高帅贫B的照片上打着“通缉”……然后深感恐怖地摇摇头。
      这几棵从前被看好的好苗子,很明显都长歪了。
      对了,还有那家伙……不过,他的照片貌似只能标以“废柴”了。
      想到那个家伙,总是很容易想起和他的初次见面。
      那天的夕阳颜色非常美丽。但是对于吉田文这个悲哀的早熟少女而言,夕阳的绚丽与浪漫,远远比不上冬天里一块烧红的炭来得充实有价值。
      那时,她正在一边煮饭,一边忙着和假发吵架——主题是超级〇里奥还是别的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她把锅盖重重摔到锅上,然后回头,正准备全心全意将啰里吧嗦的假发驳得哑口无言,就看见了——
      以夕阳和炊烟为背景,远远走来一个儒雅的男子,唇角总是带着仿佛不沾丝毫人间烟火气的微笑。
      其实对于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看见,男子肩头,分明的靠着一个银白色卷毛的小鬼脑袋。
      营养不足的脸上还残存着些许戒备,但是大约的确太累,此时靠在男子肩头睡得鼻涕泡泡一胀一缩。
      呆望片刻,她才想起,村里人今天早上过来找哥哥闲聊的时候,好像是提过战场上的“食尸鬼”之类的。
      转身揭开米缸盖子,又抓出一把米,想了想,又加了一把,喃喃道:“啊啊该死的,哥哥这个混蛋,又在经济困难时期捡了不得了的东西回来啊……”
      当然,吉田文也知道,这远非哥哥捡回家的最奇怪的生物。
      相遇过程奇怪程度和银时有一拼的,还有一个。
      那是一年前一个春天的下午,吉田松阳将村塾的事情交代给年纪最长的久坂玄瑞,一个人去了城里。
      顺利的话,晚上回来时,应该能带回山县吵着要的地球仪,和高杉想看的译文书。钱够的话,还能给桂买他上次跟老师进城逛街看了很久的企鹅玩偶。
      在离开村子,在土路上走了大约5里之后,他看见了远处的一棵樱花树。粉色花朵的颜色浅到接近纯白,层层叠叠地缀在枝头。樱花是最不经风的花朵,随意一阵风吹过,就有花瓣像雨一般纷纷扬扬地洒下,令人想到最凄美壮烈的死亡。
      如果在这样的场景下,邂逅一位绝世美人,那便真真是传说故事般的梦幻情节了。
      当然正忙着赶路的吉田松阳没有想到这些。但是,在作者的反复授意下,他还是顺着花瓣飘落的方向看了一下——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很破坏美感的人。
      确切地说,那是一个瘦小的旅人打扮的孩子,外形看起来不辨雌雄,此时正脱下左脚的鞋子,像个大叔一样肆无忌惮地在路上磕着,想要倒出里面的灰沙。
      然后,孩子从怀里取出一把被汗水浸透的零钱,揉了揉塞到鞋底。
      吉田松阳:“……”
      孩子将脏兮兮的鞋子随手甩在地上,抬起左脚大喇喇往膝盖上一放,从怀里拿出根针开始一个一个刺破脚上满满的水泡。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得出这一路不知做过多少次。
      吉田松阳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这样会感染的。”
      孩子闻声抬起头。看起来八九岁模样,巴掌大的小脸、细瘦的胳膊与腿上布满淤痕,有些地方还缠着纱布,上面有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身后放着一个小小的布包,单从大小就看得出其中物品的贫瘠。最奇怪的是包上横放的烧火棍,削尖的一段有着诡异的黑色污渍,怎么看都像干涸的血迹。
      “我知道。”她低声开了口,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是仍然能听出是个女孩子。“可是不这样会来不及。”
      “来不及……什么?”吉田松阳看向那双似曾相识的褐色眼眸。那双眼睛里完全看不出初遇陌生人的畏怯,只有无边无际的冷静沉着,看似普通的淡定,却仿佛在她与整个世界之间筑起一道高墙。
      “来不及跑路。我有仇家,他们在追杀我。”
      “你……有仇家?”吉田松阳有些好笑,但是看着她身上的伤痕,以及她身后的烧火棍,又有些笑不出来。
      孩子没有答话,目光缓缓在松阳身上游移。
      “你是吉田松阳?”
      松阳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孩子的目光没有移开,用低沉的嗓音说道,“看年纪根本没有孩子,却有着对孩子天然的关切,是老师罢。此处地处荒凉,老师不多,所以,随便猜一猜就是。”
      “……”合着是猜的啊。
      “那就好说了。”女孩子将脚套进鞋子,抬头看着松阳的眼睛,“我是来投奔你的。”
      “……来我这里没有问题。只是……为什么是投奔?”
      “因为,就算我不成为你的学生,你也会收留我。一定。”女孩抬头看着松阳,目光坚定。那褐色的双眼,熟悉的亚麻色额发,突然让他明白了什么。
      “难道你是……!”
      恍惚回到八年前,十六岁的自己在离家前最后一次去拜别父亲的场景。那日阳光温暖,父亲在新生婴儿的床前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
      “你来了。过来看看吧,你的妹妹。”
      他依言走近,看着新生儿白嫩的面颊。她的母亲是松阳的继母,那位在母亲过世后不久被娶进门的小家碧玉,对他倒也不算不好,可松阳总是觉得奇怪,大约是因为,继母只比他大三岁。
      “我正在想,给她起个什么名字好。”
      吉田松阳微微沉吟。
      父亲一向重男轻女。倒不是对女儿就不好,只是总以为,男孩子自然该好好遍读诗书,遍历世事,以天下为己任;而女孩子却只需通女红,习礼仪,将来相夫教子即可。
      可是松阳从来不这么认为。
      “不如……叫她‘文’吧。”

      松阳看着眼前的女孩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谁能告诉他,自己本来应该好好在家诵诗书习礼仪等着长到十七八岁嫁人的妹妹,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种样子的?!
      “简单说来,就是三年前父亲去世了妈妈带我回了京都老家然后发现本家人在我们到达之前全员死于肥后藩志士之手然后我们两个定居下来然后一年前妈妈生了重病一个月前没熬过去去世了。而我在京都呆不下去,就来找你了。”
      文目光直直看向远方,面无表情地快速概括情况。声音还是那种不可思议的平静,像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只是在提到父母去世时,交握的双手手指微微收紧。
      信……信息量略大……
      “父、父亲去世了?!”
      “是的,得急病死的,三年之前的三月初七。遗体已经葬在椎原。详细路径我画下来好好放在包里了,希望你以后也能常常去看望他。”
      “……为什么,没有直接来找我……?”
      “因为不知道你在哪里。之前家里遭过祝融,老邻居所剩无几,又搬了家,家书之类的完全收不到了。我也是在半年前才从师傅的病人那里听到了你的消息,那时候妈妈已经病得无法下床,但是我确实有托那位客人带给你父亲的死讯。那位先生看起来像是攘夷志士,恐怕……”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啊。”松阳叹了口气,决定换个话题。“呆不下去,是……和你说的仇家有关吗?”
      小孩子结仇能有多厉害?八成最多也就是和上次的晋助和伊藤,或是上上次的前原和井上一样,是“这瓶养乐多的最终归属权”或者“居然敢杀了我的白莎丽伊3号(某独角仙,命名者假发)天诛伺候”的争端吧。如果是自己妹妹鲁莽了,一定要带着妹妹上门道歉啊——松阳想。
      当然了,想到某个绿眼睛小鬼的时候,松阳多少有点心虚——上上上上次那家伙当着松阳+自家暴走的老爹的面,非常淡定地对被烧了店铺的同学家长说出“这件事和高杉家没有关系完全就是我个人对他的做法很不爽,所以我早就做好切腹的觉悟了”的样子犹在眼前啊。不不不,自己的妹妹一定是非常正常的好孩子,他相信这一点。
      “是。那家伙是六角一带非常有名的不学好的混蛋,妈妈还好好做着梳头生意的时候我们就没少受到他的‘照顾’。出殡的时候他故意过来找茬揍人,还说了妈妈很多难听的下流话,我一时忍不住动了手,现在他组里的人正在追着我要我也赔一只眼睛什么的。”
      一样的轻描淡写语气,只是话微妙地多了些。松阳看了看她背后的烧火棍,再次无语。
      ……所以你居然一出手就废了别人一只眼睛吗!虽然能感觉到对方浓浓的恶意没错,但是你制造麻烦的水平已经完全超出这个年龄能够做到的范畴了吧!说起来一个八九岁孩子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才能出手伤到成年混混啊?!
      松阳的嘴角在抽搐,内心仿佛有千万头某种生物奔腾而过,但是他不能说出来——说出来那就是绝对的ooc坐等被喷死啊。
      “……不要担心。我本身没有混过,一直在兰医馆做学徒。打架只会一点皮毛,只是为了替妈妈赶走身边那些讨厌的苍蝇。”仿佛看穿了松阳的想法,文面无表情地捡起地上的行囊,“如果我在松阳你这里住下来会添麻烦,我也可以再跑远一点……”
      然后她感到了头顶覆上的手掌的温度。
      “说什么傻话呢。”
      文抬起头,然后看到了……松阳的下颌。一双眼睛埋在长长的额发里,看不见眼神,但嘴角的弧度非常温柔。
      “笑一下。”
      “……?”
      “你没有得小儿麻痹症之类的吧?那就笑,想哭,想发怒也可以,但是不要一直摆出那种表情。摆出违心的满不在乎的表情,终究不过是害怕失望,害怕被嘲笑,或者害怕得不到回应吧?你,不应该连这样的东西都害怕……妹妹。”
      将妹妹拥在怀里,松阳柔声告诫着。然后,他听到了低低的笑声。
      “太……天真了啊。”
      “……哈?”
      “我没有表情不是害怕哦,哥哥。”文嘴角渐渐上扬,“只是觉得,表情和行动无关罢了。对解决问题无益的神情,反正没有人在乎,为什么要费力气表现呢——我是这么想的啊。哈哈哈……”
      松阳一时无语。直到他低头,看见划在她脸上晶亮的泪滴。
      “喂,你……”
      “没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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