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尽》似*

19、第十九章

　　“轰隆。”远远一声闷雷打的日头突的暗了三分，顷刻间，大雨如注。闪电交加，黑云压城。
　　那白虎精在院里的石桌上伏着，好似睡着。月静悄悄的走了过去，周身处在结界包围下，却是半点雨滴也未占的。
　　孟卿伏在桌上，微红着脸颊，眼神迷蒙的望向月，突然笑道：“神君大人果然好本领。”雨自他头顶浇灌而下，发丝紧贴着脸颊，说不出的狼狈，可偏偏他半抬着眼，墨色的瞳在再配上颊边两片红云便能叫人不喝酒也是醉了。
　　月拿过他的杯子雨水滴进去溅起了一层水花，“你醉了。”
　　“帮我占卜一次如何？”孟卿的声音淹没在雨水击打地面的声音里。他伸手去够瓷杯，却一个恍惚抓住了月的一截食指，小心翼翼的摩擦着他修剪整齐的指甲，眼神也小心翼翼的望进他的瞳孔，声音轻的要融进雨声里：“算算我死去的时日。”
　　天帝终是不会放过他的，明里暗里已经派人多次打听，不过是看在自己神君虚位赏得几分薄面，才放任自流。不需多时，天帝便会降旨，随意安个罪名，将当年留得祸患重新斩除。
　　若问为什么，当然是那偌大天下，寸寸山河。但凡有一丝可能会威胁到他的，便绝不放过。就算是当年白虎一族如此忠心耿耿，却也抵不过一个功高盖主。即使他这般风流如此不成大器，天帝也容不得他。
　　隔壁的大婶经常过来串门偶尔带些个瓜果蔬菜，进了门便喋喋不休的数落两人：“瞧瞧，这偌大的屋子也瞧不出些许人味。好些日子没开火做饭了吧，真拿自己当那些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了啊？！瞧瞧两人瘦的，亏了一副好皮相。啧啧，张家的姑娘真不错，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要不是早早的就说了婆家，我就给你介绍介绍了……”
　　高高在上的神君大人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茬，倒是那胆大妄为的白虎精凑了过来：“我们家堂哥天生一副薄脸皮，这婚姻大事还全靠李婶操持啊。”一个堂哥叫的像演习了无数次般的顺口，孟卿扭头眨了眨眼，月在众人的哄笑声里落荒而逃。
　　孟卿难得有正经的时刻，比方说在午后无人之时。他会喝着月沏的茶，躺在竹椅上眯着眼打量店里的一切。
　　尺寸之地却好似装下了另一个小小的世界，他眯着眼一脸舒适：“当年，我就过着这样的生活。”
　　“什么也不用管，偌大天地任我逍遥，幸福的紧。”他笑着“我胸无大志，就向往这种生活，也最适合过这种生活。真要是要我座在那龙椅上操持着万民的生死存亡，却是万万没兴趣的。”
　　那时的孟卿说的很坦然，他见过孟卿千般面孔，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孟卿，很疲惫，疲惫的像是要就这么一睡，睡过去，再不醒来。
　　孟卿无意识的勾着自己的食指，慢慢摩擦着。他的手很凉，比自己大些，月反手握着孟卿的手，对他说了什么都淹没在雨声击打青色瓦片的声音里。孟卿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去，月就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他。想了很久，却连自己在想些什么都不知道。
　　叹了口气，俯身抱起孟卿，若论体型，孟卿比月还要高些，可这么抱在怀里却是轻飘飘的。
　　“哟，这是扰了公子的好事啊？！”那女鬼坐在院落的树上痴痴的笑开，鬼魅畏光，得亏这场大雨才能使她在白天里出来观一观四时景色。可看来看去这白天与夜晚也并无什么区别，女鬼撇了撇嘴，拉着腼腆的小妖精来这里看看那老好人。
　　“木木说想他了，我们便来看看。”她在树上摇晃着双腿，以前为人的时候可不敢有这样的举动，这街头巷尾一传，怕是再好的姑娘也找不着婆家。女鬼噗嗤笑开，做鬼也有做鬼的好处。
　　木木躲在大树后面，怯生生的说：“孟卿他怎的了？！”
　　月笑道：“喝醉了酒，酒醒了便无碍了。”抱着孟卿进了屋，由木木帮忙往浴桶下添了几把柴火，在把孟卿衣服拖下，放进水温稍稍凉些的浴桶里。女鬼捂着脸跑出门外，月对木木交代了几句便去厨房熬些姜茶。
　　女鬼跟月闲聊着：“木木说，做人好。可是，做人如何好呢？木木又说不上来，他们妖，百年才修的一个人身，多金贵。木木说，你是天上的神君大人……”
　　月点了点头以作回答。
　　“木木是好妖，孟卿也是！”女鬼突然很认真的盯着月。
　　月也直直的望着他：“你与他认识不过几日怎得就辨得了是好是坏？！”
　　“没来由的，我就是信他，信他是个好妖。”女鬼说的满不在乎，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她还穿着那身喜服，腕上还带着那个玉镯，雕着清莲模样的玉镯。“鬼魅性阴，在冰凉的东西到了鬼魅手里也变得温暖。他当日给我的一个拥抱，足够灼伤我，我不准许任何人伤害他！”
　　“不需要理由……么？”月低头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