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光，请慢点》雨念初昔

2、将欲生？既易嫁？

　　这个初夏，对于南方这个小城而言亦有些湿润，令人苦不堪言。教室里的风扇还吱呀地唱着离歌，黑板上还残留着上节课老师写下的笔记。高一七班门口贴着一张日历似的东西，上面写有剑桥大学的校训——“我与世界相遇，则我与世界相蚀，我自不辱使命，则我与众生相聚”那只黑的发亮的螳螂正吐着舌头，吞噬着流失的时光。
　　“欸，郁笙，上节数学课老师讲的笔记借我一下。”苏宓予的大嗓子一如既往的响亮，掷地有声。“好。”被叫的女生清脆的响应着她，接着一双白皙的手递过一本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公式及例题，干净而整洁。转过头的女生有着一张并不令人惊艳的脸蛋，却给人感觉很舒服。清秀的模样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约，及肩的乌发被随意的挽起，留下几根调皮点的在空中荡漾，那不长却微翘的睫毛随着主人的动作不时舔过下睫毛，缱绻而缠绵。
　　“郁笙，你天天帮这家伙偷懒，看她考试的时候怎么办？”林绾谙又照例忍不住出声了，这在高一七班这个大家庭里像是明文规定似的存在着，一次两次还有人插嘴，几个月下来大家也就见怪不怪的看着两个女生吵嘴了。
　　桐安中学，也就是江郁笙所在的这个学校有着悠久的历史，同时也是这个小城的唯一一所重点中学，凡是在这个小城就读的学生无一不是向往在这所学校的教室里学习。
　　江郁笙、林绾谙、苏宓予三个女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自打认人起就有了彼此的身影。说来也是缘分，她们各自的母亲在高中时便是死党一样的存在，婚后约好了住在一个大院里，成就了三人的情谊。不过，若是没有这个前提，想必三人也会上演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孽缘。不知为什么苏宓予和林绾谙天生性格不合总要犟上。在小的时候，她们会因为吃什么口味的冰激凌而吵架，每逢这时，江郁笙小朋友就会充当滑溜溜的调和剂。不过次数多了，她也学乖了，坐在一旁笑着看两人搭戏。
　　不过也有例外。“喂，我说，林绾谙，你烦不烦啊，怎么每次都要见你说上两句的啊，你这样吵着我连作业也写不下去了，要吵滚一边吵去，别妨碍人家在这里学习。”陈肖想，林某人的同桌，向来自诩不凡，与苏宓予调侃式的吵架不同，向来不喜欢咄咄逼人的他却总对林绾谙动口。
　　“陈肖想，你怎么说话呢？敢这么对我妹说话，找抽呢是不？”清亮的男声从后门响起，紧接着是篮球亲吻大地的声音。林季清，是林绾谙同父同母同胞的哥哥，作为三人组里唯一一个拥有哥哥的女生，林绾谙每次感到自豪不已，当然，随着三人友情的日益加深，这位专属于她的哥哥也演变成了公有的，这又令她百般滋味在心头盘旋，不过这些细节都无伤大雅，不提也罢。被林季清一喝，陈肖想什么肖想的行为也没有了，憋着气提笔与作业作战去了。
　　“哦，对了，郁笙，刚才数学老师叫你去趟她的办公室，好像有什么事要找你商量，现在赶紧过去吧！”林季清忽的想起便转口提醒到。
　　“好，这就去。”江郁笙麻利地收拾好桌上的课本，只身前往。
　　到达老师的办公室门口，江郁笙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是八班的两个数学课代，还有一个身影，似曾相识，也许在什么地方见过，她细细的打量着。宽松的白衬衫遮住了那瘦削的身材，他的后背挺得笔直，如竹子般傲然伫立，即使是低着头看不清脸，也不难看出这是一个清俊淡然的男生。
　　江郁笙回过神，礼貌的喊了句，“报告”，便快步走近章老师。
　　“章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江郁笙同学，我们学校下个月有个数学竞赛，我看过你的档案，发现你有类似的经历，而且你这几个月下来，数学成绩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想找你和八班的几位同学准备一下这个竞赛的事宜，有什么问题可以找八班的班长纪怿嘉同学，可以吗？”
　　“啊，好，可以的，我没有问题。”江郁笙乖巧的答应到。
　　“那没什么事，你们就先回去好了，啊。”
　　江郁笙就见那个瘦瘦高高的男生头轻轻的点了一下，淡淡的应道，“好，那我们先走了。”接着他便带头走了出去。
　　快要到达八班门口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叫住了一直恍神的江郁笙，“同学。”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出自他口给人一个幻觉，好像眼前出现了一汪清泉，缓缓流过这个闷热的初夏。
　　“啊，哦，什么事？”江郁笙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他，日光斜斜的洒进这个走廊，逆着光，那双黝黑的眸子更是像漩涡一般紧紧地揪着少女的心思，因着距离近的关系，那黑珍珠上下两侧的睫毛看得令她心惊，不觉收回目光，暗自气恼造物主的不公，一个男生的睫毛比她这个女生的还要长还要密还要卷。
　　看着女生再次出神的样子，男生无奈的上扬了嘴角，“不好意思，我们认识一下，我是纪怿嘉”疏离而礼貌的问候。
　　“啊，哦，我是江郁笙。”将欲生？男生听罢嘴角上扬的弧度明显的扩大，那双黑珍珠似的眸子亮的如繁星般璀璨。
　　江郁笙一看男生的反应，一是惊艳，二是羞恼，笨拙地向他解释到，“那个，是江淮的江，浓郁的郁，笙歌的笙，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男生听罢笑意不减，看着眼前笨拙解释的女生，他的心情不由的转好，不由调侃道，“是个好名字。”话一出口，两人便怔住了，接着女生逃命似的向班级走去，临走前，还不忘谢谢人家的“夸赞”，“额，是嘛，多谢夸奖，那个，我先回教室了。”
　　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男生低低地笑了，“好。”
　　回到教室位置上的江郁笙这才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存在，抚平了心中那细微的异样，笑着冲林绾谙等人打招呼，“我回来了。”
　　“咦，怎么去了这么久，都快上课了。”像是响应苏宓予的号召，上课铃声很应景的跑了出来。
　　“认真听课吧！”江郁笙细细的嘱咐了一句，便拿出课本乖乖的预习起来。大家也就认命似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待老师的到来。
　　正午，太阳高高挂起，教室里的温度渐渐到达顶峰，只听得见风扇嘶哑的声音混着汗水流淌的声音在这个教室里响起，要不是放学铃声及时的响起，怕是会出现有人脱水而眠的场景了。
　　“今天中午去吃什么？”江郁笙照例一问，得来的又是两个人意见不统一的结果，既然如此，这个重要的任务只能留在江郁笙同学的身上了。想了一下，便替她们都做了主张，“我们去吃红豆饭吧。”
　　看着眼前这碗羞红脸的米饭外加几颗红豆豆，林绾谙、苏宓予两人两厢对望，得出了一个结论：以后的食宿问题还是她们两个帮她搞定吧。这让江郁笙困扰不已，这红豆饭不挺好的吗，清热解毒，夏天必备啊，不过看着两人难得的意见统一，她觉得她最好不要把这些话告诉两人了，省的又是一次热战，这个热战出现在夏天可是多么的让人佩服的啊。
　　快速解决完眼前的午餐，三个人准备先去超市买点冰饮解解渴。
　　在路上，三人碰到了以前的初中同学，又是一阵唧唧喳喳的问候，让她们的喉咙叫苦不迭，火速赶到超市门口，一阵冷风从她们的头上吹过，不觉让人叫爽。
　　忽然，江郁笙眼尖地看到人群中的那个身影，只此一眼，便认出那是八班的班长，叫什么来着，哦，对，纪怿嘉。江郁笙在心里腹诽到，还说我，自己的名字不也跟我半斤八两嘛，叫什么纪怿嘉啊，还不是“既易嫁”啊，不由笑得出声。亏的两人离得远听不见她的笑声，不然要是让纪怿嘉知道他的名字还有这么一段渊源，愁得不是他而是他老妈咯，没想到这都被她发现了，嘿嘿。
　　费力地解决了苏、林两人你没吃药的疑惑，三人肩并肩走出超市，回到教室。江郁笙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被她腹诽的纪某人也心有灵犀似的望向她的方向，暗叹了一声。
　　“什么？”同伴发现了他的异样，出声问道。
　　“没事。”依旧是那淡淡的声音。
　　“既然这样，我们走吧。”
　　“嗯。”
　　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快到午睡的时间了，顺利解决完两个大麻烦的江郁笙拿出江妈准备的清凉睡枕准备就寝，却被苏宓予这个话唠子拉住闲聊。
　　“郁笙，你刚刚在超市有没有发现什么啊？”
　　“啊，什么？”疑惑中
　　“就是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人啊？”
　　“啊…额，没有。”这是心虚么？
　　“我跟你说啊，我刚才在超市发现我们学校的新晋校草诶，就是那个八班的班长，叫什么来着？”
　　“纪怿嘉。”
　　“对，就是他。诶，你怎么知道的？你这妮子不是向来不看贴吧的吗？怎么知道有这个人？”疑惑对象转移中
　　“额，就是上次去办公室的时候认识的。”不得不招，咦，她为什么不说呢？自己纠结中
　　“哦，这样啊，那你说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啊？”
　　“嗯，是挺好看的。”回忆起那次走廊初见他的惊艳，某人点头表示承认。
　　“哦，这样啊……”意犹未尽中
　　“好了吧，说完了没？宓予，我好累的。”撒娇中
　　“睡吧睡吧，当心睡成猪。”
　　“睡成猪又怎样？苏格拉底说过，与其做一个痛苦的人，不如做一头快乐的猪，虽然我现在做人也很快乐，嘿嘿。”江郁笙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摆好一个舒服的睡姿，进入了浅层睡眠时间……
　　下午的课大多都是自修，这是桐安中学向来的传统，留给学生更多的时间自习，自己学习丰衣足食嘛。
　　时间在笔尖流逝，不知不觉，暮色以至。
　　“郁笙，你晚上到我家来吃饭吧，我妈做了一堆好吃的哦。还有我爸出差带回来的特产，怎么样，要不要来我家？”苏宓予引诱着江郁笙这只小白兔，其目的嘛，路人皆知啊。笑话，她书包里的作业谁来消灭。不过，还有一点…
　　“拜托，宓予，你真当我是猪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哦，每次回家都这样，苏妈妈做菜很辛苦的，你知不知道啊。”江郁笙苦口婆心地说到。
　　“就是就是，也就是你好吃懒做，还说郁笙是猪，我看你更像些吧！也就是为了作业，你这家伙才会这么好说话，要是平常啊，夹块红烧肉也会被你念叨半天，我可受不了你的荼毒，郁笙，你还是到我家来吧，我哥可是早早回家就等你来了。”林绾谙添油加醋到
　　“额，季清哥不是本来就要回家的吗？说得好像我跟他怎样一样。我说，林绾谙同学，你这样诽谤我这个五好青年真的好吗？”江郁笙撇撇嘴，一脸的不认同。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嘛？“两人异口同声道，两厢对望，再次默契的扭头，“哼。”
　　江郁笙咂了咂嘴，这事儿怎么越来越乱套了，不就是吃个饭吗，搞那么麻烦干嘛，我又不是没有家的人。一想到江妈那“出神入化”的手艺，江郁笙一拍桌子，一锤定音：“你们都来我家吧。”
　　“就等你这句。”默契再次来临，“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
　　江郁笙无奈的冲着两人叫道，“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赶不上车了。”真可悲，又中这两人的招了，算了算了，希望老妈今天有充足的准备吧，阿门。
　　江妈的手艺，是三家人公认的好，一般都不轻易出手，只有三个孩子回来的时候，她才会出手。这让其他的两家人包括江爸都迫切希望自家孩子回来的日子。
　　到家的时候，大院里灯火阑珊，江家的小屋里更是聚满了人，不得已，将就餐的地点从室内转向宽阔的室外。
　　初夏的风在晚上的时候是带着些凉意的，轻轻柔柔的拂过每个人的脸，消褪了炎日的炽热，在那棵院中的大榕树里兴风作浪，树叶间传来此消彼长沙沙的声音，煞是好听。
　　三家人热热闹闹的吃完团圆饭，大人与小孩之间的插科打诨，在这个宁静的夏夜显得弥足珍贵。
　　许是受过资本主义的熏陶，在那个放慢脚步的国度里，江爸江妈有意识地把这种态度带给孩子们。人生在世，知足常乐为贵，既着眼于未来又满足于当下，快快乐乐的过好每一分钟，是作家长的对孩子的殷切叮咛。
　　吃过饭，被蚊子叮咬的难受，江郁笙早早的换下上学时的装束，清清爽爽的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同时，足够默契的两人也干净利落的洗漱了一番，再出门时，三个人，都已不是原来进家门时的打扮了。
　　像是约好了似的，三个人都在院中的榕树下碰面，其实，只要某人的大嗓子一出，不用说江、林二人了，许是连她家的各位都出来了。
　　吃完饭后的惯例是散散步聊聊天，三人沿着院子外的小道一直向北走，大概走了半小时左右，再次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新建的独立的院落，这令从小在这儿长大的三人新奇不已，好奇心驱使着她们走进这个院子。
　　因着还是初夏，花开的并不艳丽，但那含苞待放的姿态更是引人遐思，乳白色的砖瓦铺砌而成，朱红色的瓦楞，给这座小院添了几分韵味。
　　江郁笙抬头望向灯火通明的那扇窗，薄薄的纱帘遮不住灯下埋头伏笔的清俊的身影，都说灯下看美人更有几分姿态，江郁笙很认同的笑了，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不难看出纱帘后的模糊的身影有着怎样一个令人惊艳的面容，江郁笙一时出神。
　　像是有感应般，原本低头专注的身影缓缓的抬头，扭了扭略微僵硬的脖子，一眼望去就抓住了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一丝异样暗自滋生，好像很欢喜，这种认知让他一时怔忪，放下手中的笔，转身离去。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找谁？”约摸五六十岁的妇女说着不地道的方言踱步向她们走来。
　　三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努力理解她的意思，一时尴尬弥漫。
　　此时楼上的某人已经站在庭前，看着无措的女生发笑，不过还是善意的上前去招待她们，“李婶，她们是我的同学。”被叫做李婶的妇女像是明白了什么，转头冲着男生无声的努嘴，笑了，像在对他说“小子，艳福不浅哟”，接着快步离开。
　　男生接收到李婶那暧昧的眼神无奈的上扬了嘴角，“你们怎么在这儿？”目光转向此时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江同学。
　　“我们，只是随便逛逛，没想到原来你家在这呀！”江同学解释道
　　“嗯，刚搬来。”一如既往的淡然
　　“哦，这样啊。”江郁笙无语了，对于一个认识还不到24小时的男生，他们的对话怎么如此的熟稔呢？感受到左边衣角的扯动，她恍然，“那个，跟你介绍一下，这是苏宓予”指了指左边摩拳擦掌的某人，男生淡淡的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这是林绾谙”指了指她的右边，再次点头。“我是纪怿嘉。”男生自己出声向两位女生介绍到。接着拿出接待客人的态度，礼貌地问她们，“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啊，哦，不用，我们的家也就在这附近，有时间会再来的”江郁笙急忙拒绝道，看着夜色渐浓，心中不免焦虑起来。
　　“那怎么好意思吗？”自来熟的苏某人说着婉拒的话，却很想打探个究竟，眼神时不时飘向男生的身后。
　　“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们下次再来好了”还是林绾谙深知两人的心思，不顾苏某人的强烈要求，硬拉把她拉出了院子，两人又开始上演了一次世界大战。
　　“那，我们先走咯，改天请你到我家做客。”江郁笙礼尚往来，客气地向男生道别。
　　“就明天吧，顺便跟你商量一下有关数学竞赛的事。”看出了女生的心不在焉，男生乘机要求去她家做客。
　　“哦，好，那我们电话联系好了，我的是132XXXXX517”江郁笙爽快的报出了她的手机号码。
　　“好”男生在心底无声的笑了
　　“那，再见”女生看着还在门口等着的两人，等不及向他说声再见
　　“再见”男生望着一同离去的三人，轻轻地道了离别。
　　回到家的江郁笙回想着刚才遇见他的场景。灯光下的他，逆着光的他，跟她说再见的他，一时间满脑子都是那个清俊的人，江郁笙很抓狂，他们才见过三次面啊，不对，上次看到他还只是个侧影，这样算下来才两次，怎么会都是他。苦恼的江郁笙伴着某人的身影进入了深度睡眠……
　　同时，再次回到楼上的纪怿嘉拿起手中的笔继续之前的任务，不过脑子里还是不断浮现之前女生无措的样子，索性停了笔，想起她来。他们刚见面时是在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她乖巧的模样让他无感，不过之后走廊上彼此的介绍倒是为她增添了几丝生动，还有她笨拙地向自己解释的样子。再次见面是在超市里，这么热的天在有着冷风的超市里碰见她，并不意外，只不过他看到的只是她偕同两个女生离开的背影，这让他内心略微可惜。然后她又出现在他家里，这让他好生意外，得知她家离他家并不远的消息，以及刚拿到手的电话号码，都不得不让他感叹缘分的神奇。没想到，仅仅一天，这个女生就给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江郁笙，是吗，的确是个好名字”男生默默地抿嘴发笑，这才惊觉自己一天之内竟然笑了这么多次，而且每次都跟那个清秀的女生有关，这让他不解起来。不过豁达如他，既来之则安之，排解掉心中的郁闷，他继续准备明天见面时的数学例题了。
　　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