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望摘星》卷烟烟

2、第 2 章

　　江朔望问了顾掩星想吃什么类型的料理之后，带他来到一家小小的本帮菜餐馆。由于早已过了饭点，店里的客人看上去也逐渐稀疏。
　　“我在想你会不会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私事，就擅自挑了这家店。要是你喜欢去热闹宽敞一些的地方，请告诉我，下次我们再去，好吗？”江朔望温柔地解释着，将菜单递给顾掩星，“我不太清楚你的喜好，所以你直接点你想吃的就好。”
　　“嗯，谢谢你，江先生。”
　　顾掩星此刻内心万马奔腾。
　　他在点菜的时候依然觉得像是在做梦，原本自己已经想要放弃的心上人，竟然主动约他！而且，而且，江先生穿便装的样子，比最初见他时多了几分凌厉，实在是太帅气了！！更何况现在能和江先生两个人单独坐着，面对面……这么近……他还叫着自己的名字……这个从天而降的初次约会令他紧张得不知所措，他拼命地想找话题，但突然发现自己的专业知识和江先生没有任何共同点，生怕胡乱说错话让江先生嘲笑，又担心再不说些什么又会冷场……
　　“掩星，”江朔望望着服务生端上来的菜，略感惊讶地问，“你是和我口味一样，还是专门调查过我？”
　　“诶？”顾掩星脸倏地一红，“我，因为江先生很有名，我在网上搜一搜就能查到您的资料……”
　　他点的全都是网上写的那些江朔望喜爱的食物。
　　江朔望闷声笑了：“掩星，你好可爱。”
　　“对，对不起，我只是想多了解江先生……”
　　“为什么道歉？你没有听见我在夸你吗？”江朔望剔了一块鱼肉放到顾掩星碗里，“你好可爱，掩星。我也想多了解你。”
　　顾掩星对江朔望如此坦率的温柔相待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他总是容易被比自己年长且满腹才华的人吸引，每次恋情都是自己太过投入和崇拜，导致对方觉得自己实在过于粘人而提出分手。他极力想要避免重蹈覆辙，可是这么温柔地江先生，他好想立刻粘进他怀里再也不分开！
　　顾掩星被自己变态的想法吓了一跳，佯装镇定地低头吃鱼。
　　“不过网上那些资料不全是真的哦。”江朔望始终笑眯眯地看着他和他说话，“很多私人的事情都是我随口回答的。”
　　“诶？！”顾掩星始料未及，抬眼看他，眼里满是问号。
　　“因为你看，喜欢吃鱼给人的印象会是又清爽又聪明吧？”
　　“那江先生真正喜欢的食物是？”
　　“东坡肉。”江朔望顿了顿，观察着顾掩星的反应，“也就是那种肥肥的带皮的五花肉。”
　　顾掩星瞬间望着一桌子清寡菜肴，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所以以后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来问我就好。”
　　“是……”
　　真是太糟糕了。自己自作聪明点的菜本想能在第一次约会里加分的。结果反而显得自己像是一个以为看过网上资料就了解了对方全部的幼稚追星族。他感到无地自容。
　　“那，我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问掩星你吗？”
　　“当然可以！”顾掩星目光热切，恨不能当场切腹以表诚心。
　　“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讨厌我叫你‘掩星’吗？”
　　“怎么会！！”顾掩星情急之下对上江朔望的眉眼，他的神情非常认真，甚至是，有些不安。
　　“因为虽然我喊着你的名字，你却一直只称呼我为‘江先生’，我在想，是不是我太急躁，被你讨厌了。”
　　“完全没有！”顾掩星无法不被那双有所犹疑的眼睛吸引，“与其说是讨厌，其实是因为太突然了，我没有心理准备，心里，心里实在是，太开心了。”
　　“那为什么不叫我朔望呢？”
　　“这个……”顾掩星扭捏起来，底气不足地答道，“因为江先生你，离我太遥远了……我们在学识上的差距，我实在没有自信能……”
　　“你在说什么呢。”江朔望放下筷子，义正言辞地说道，“恋人之间喊对方名字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吗。”
　　“对不起……我没办法……”
　　他竟然这么自然地说我和他是恋人关系。
　　“那，你不喊我的名字，喊我的号，好不好？”
　　“您的号？”
　　“鹿虞。”
　　“鹿……这名字好熟悉……”顾掩星喃喃自语着在自己的记忆库里搜索起来。鹿虞这个名字他一定在哪里看到过……啊！！陆平川办公桌正后方挂着一幅书法作品，上面的落款，就是“鹿虞”！
　　“您不会，还很擅长书法吧？”
　　“个人兴趣罢了。”江朔望继续循循善诱，“来，试试看喊我的号，好吗？”
　　“鹿……鹿虞……先生。”顾掩星还是被自己的害羞打败，忍不住加了“先生”二字。他悄悄去看江朔望的表情，却见他正在为自己盛汤，同时嘴边偷偷逸出一丝笑意。
　　怎么说呢。顾掩星端起江朔望递来的汤碗。不曾想过，他竟然这么体贴又平易近人。桌上的菜每一个他都吃了很多，也一直在和自己说话，很认真地聆听自己的回答。明明是平常聊天，却不由让人觉得非常快乐，希望夜晚不要结束。
　　“掩星，一会儿我送你回家吧？”
　　“诶？”
　　按经验来看——这不是，这不是——这不是想要去我家过夜的信号吗？！顾掩星望着江朔望骨节分明的手，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嗯……那麻烦您了。”

　　回家路上，顾掩星都在心猿意马，虽然他也是有些期待，但会不会太快了显得随便？到底要不要顺势邀请他上楼呢？啊……这么近得走在江先生身边，能嗅到他身上飘出的一股淡淡的墨香……
　　“原来你家离博物馆这么近。”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楼下，江朔望将顾掩星送到公寓大门口，停下脚步笑着说，“但离你公司不会觉得远吗？”
　　“路口就有地铁站，其实挺方便的。”
　　“这倒也是。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就是现在！顾掩星收到信号，鼓起勇气发出邀请：“您要不要上……”
　　“啊，对了。”江朔望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他把手伸进公文包里，一下就拿出一只信封，送到顾掩星面前，“这个给你。”
　　“这是？”他接过来对着光照了照，只是一个没有落款，没有署名的黄色信封。他抬头疑惑地看向江朔望，千万别是什么学问很深的隐喻或者暗示，他可是一窍不通啊！
　　“是情书哦。”江朔望在顾掩星惊呆了的眸子里柔情一笑，“晚安，掩星。”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带着他的墨香一起消失在夜色里，留下顾掩星独自沉浸在他的惊鸿一笑里小鹿乱撞。
　　他真的只是想送我回家吗。
　　是不是对我，其实没有兴趣呢。
　　今天晚上他这么温柔友善，可他的想法，我始终是一点都不了解。
　　就连问出口的勇气都没有。想问他，为什么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和初次见面的人交往。
　　顾掩星回到家里，小心地裁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金箔笺纸，纸上还留着笔墨香气。其上中央只用隶书写了一行简短的毛笔字。一笔一划，笔势精巧，姿态优美，整幅字雄阔严整而又舒展灵动，字迹工整而有力，庄重而流畅，漂亮得连他这个外行都心生惊叹，移不开目光。再看底下落款，是亲笔所写而非红印盖上的“鹿虞”二字。顾掩星看着这短短的一行情话，一字一字轻轻念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羞得面色通红。那纸上写着——

　　“掩星，你的眼里藏着晨光。”

　　糟糕。为什么江先生这句连表白都算不上的夸奖，竟让自己高兴得想哭。他把笺纸贴入胸口，闭上眼，坠进梦里。

　　夜幕中的沈之闻博物馆看起来肃穆也有些瘆人，门口的两座石狮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可怖，像是守护鬼门的茨木童子和星熊童子。江朔望穿过石狮，来到门前，抬头面对廊侧的摄像头，一脸不悦。
　　不消一会儿，馆里就有手电灯光向他射来，一位身穿保安制服的年轻男子从门内把门打开。
　　“这么早就回来啦。”年轻男子神情轻佻的脸上，张扬着意义不明的笑。
　　“不是你说11点之后会停水吗。”江朔望没好气地应道，“员工通道的门怎么打不开。”
　　“今天正好系统检修。”男子说着伸出手想去搂江朔望。
　　“周若愚，你别闹。”江朔望也立刻伸手将他抵住，声音冷淡地警告。
　　名字叫做周若愚的男子习以为常地收手，毫不介意地笑言，“哼哼，这么早回来，看来你的新玩伴还没机会见识你的本色吧，朔望。”
　　“这不着急。”江朔望无视对方径直往馆内走，走出几步之后却又停下，语带愠色地沉声道，“还有，他不是玩伴。”
　　“是么，”周若愚故意反问，在江朔望身后看着他背影的眼里，闪着荧荧恶意，扬起的嘴角满是戏谑与挑衅，“等他见到了真实的你，还会想要在一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