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拐过几道弯》迦蓝猫

6、第 6 章

　　车子在一家大厦的地下停车库停下，然后真真跟随着慕时骞走进了电梯，慕时骞摁下楼层，二十九楼。慕时骞站在电梯中间，见真真紧挨着电梯的角落，不禁蹙了蹙眉头。真真一直盯着地面看，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电梯在二十九楼停下。真真跟在慕时骞后面走出。环顾一圈，这里根本不像是有什么餐馆的样子。倒像是一般的住户人家。就是那种商住两用的建筑。
　　慕时骞走到一家门前，敲了敲门，然后有穿着唐装服饰的年纪较大的男子开门出来迎接，颔首微笑：“你们来了。”没有刻意的逢迎，语气也无失礼之处，一切刚刚好。和煦春风般不卑不亢。
　　慕时骞也回以温和的微笑。
　　唐装男子说：“粥已经熬了多时了，很快可以端上。”
　　真真跟随慕时骞进去。一听说是吃粥，顿时觉得失望不少。慕大老板啊，你......你......真真已经想不出词来腹诽他了。
　　刚坐定，两碗热气腾腾的粥便端了上来。真真一见只不过是两碗白粥，立马就更加泄气了。但是还是微笑着对端上食物的唐装男子说：“谢谢！”
　　真真用她那灵敏的鼻子闻了闻，好像这粥又不完全是白粥，粥里似乎还放了别的东西，只是跟煮化了的粥已经完全融的看不见形影。细闻有股淡淡的清香，清香中还有股非常轻微的中药味道。却又不知道是什么。
　　慕时骞已经喝上了，见真真迟迟没有开动。
　　“你是属狗的？靠用鼻子闻味判断东西好不好吃？”
　　真真被他的话噎住了。头也没抬只在心里将他狠狠的鄙视了一把。
　　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哎哟，好烫！”
　　慕时骞没理会她，只对唐装中年男人说：“吴伯，这粥很好喝！”
　　真真没注意到那个唐装中年男子还站着没走。不好意思的抬头对他笑了笑。
　　吴伯说：“喜欢就好，那你们慢用。”之后便走开了。
　　真真看着吴伯离去的身影，心想，慕总都称他吴伯了，看来年龄应该不小，可他的样子看上去却又是那样年轻。又想，慕总是个有神秘感的人物，连认识的人都像是世外桃源之人。
　　吃粥的间隙，真真有心打量了屋内一番，其实也没什么特色之处，就只是古朴，倒是很适合穿唐装的吴伯的风格。房厅中央也只放了一张桌子，倒像是自己家吃饭的餐桌。真真不知道这是一家顶级的私厨餐厅，每天只接待一桌客人，还得提前很久预约。慕时骞能在当天打个电话就能吃到......当然，大人物的手笔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这碗白粥看上去很一般，但是吃到嘴里却发现不一样之处，入口即化，一口含在嘴里唇齿留香，小味蕾都在口中乐翻了。味道极佳。
　　真真吃着吃着就感觉到热了，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然后也不管不顾的把外套给脱了。
　　一碗粥吃下，整个人都舒畅了。吃完后，真真砸吧着嘴巴，意犹未尽，都有还想来一碗的冲动。只是碍于情面。
　　真真的样子都被慕时骞看在眼里，他只在心里偷笑。
　　回程的车上，慕时骞问她：“粥好吃么？”
　　“好吃！”真真不假思索的回他，回答的异常中肯。
　　慕时骞笑了，跑这么远也算是有所值了。
　　吃饱了的真真就有点犯困。现在都已经十点多了，一般这个时候真真都上床睡觉了。再加上有点小感冒，又是在车上，那睡意更是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没多久真真就睡着了。她头一歪靠在了慕时骞的肩膀上。
　　慕时骞微微蹙眉心想，这女人真是什么男人的肩膀都敢靠上去睡啊。然后自己往车门边移了移，小心翼翼的把真真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真真微微的动了下身子想躺舒服点，他便不敢再动。头顶的照明灯，柔和的照在真真的脸上，睡梦中的真真像个没有心事的孩子。慕时骞有想在她脸上亲一下的冲动。
　　车子在高速上平稳的向前。真真做了个梦，梦到自己从contract service变成了有headcount的员工。她在梦里笑了，那笑容浮在的她的脸上，格外的干净甜美。“真的么太好了！”然后继续呼呼大睡。
　　倒是把开车的陆钧逗的没忍住笑，不过没出声。
　　慕时骞纳闷，梦里有什么事情这么值得你高兴？
　　车子开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
　　司机陆钧回头看了看慕时骞。慕时骞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然后又对他挥了挥手，让他去酒店睡觉。陆钧立马领会。
　　慕时骞也有点累了。靠在座椅上闭目休息。
　　天快亮的时候，真真醒了。她感觉自己睡的浑身不舒服。懒懒的伸了个腰。不料手打到了副驾驶座椅椅背。真真习惯性的揉揉眼睛，这是在哪儿？
　　一个声音问她：“醒了？”
　　把真真吓一跳。模糊中，慕时骞扭了扭酸疼的脖子。“真能睡！你是猪么？怎么哪儿都能睡着，还睡的那么沉？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真真气不打一处来，昨天说我是狗，今天说我是猪，在你眼里我就不能是人么？仗着车里光亮模糊，真真大胆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真真还分不清身在何处。“这是哪儿啊？”
　　“酒店门口。”
　　“什么时候到的？”
　　“早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慕时骞不理会她，“我很累，要上去睡觉了。”
　　真真虽然睡了这么久，只觉得浑身酸疼，还没睡够，也正打算上去继续睡。
　　叫前台帮忙刷开门，然后悄悄潜回到客房，KAREN睡的正酣。真真悄悄的脱了外套然后迅速钻进被窝。很快就又睡着了。
　　醒来后，发现KAREN已经梳洗完毕正在化妆。
　　真真睡眼惺忪的坐起来，打着哈欠：“KAREN,早！”
　　KAREN随口回了一句“Morning！”
　　KAREN一边涂唇彩一边问真真：“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的。”
　　真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早晨回来时，见KAREN睡的正香，还在庆幸，她也不知道KAREN是什么时候睡的，又不想说谎，只说：“吃完饭是十点多，回来的时候没看时间就睡了。”
　　“哦，慕总看起来很歉疚的样子，请你吃了什么？”
　　“粥。”真真一边挤牙膏一边说。
　　“粥？”似乎有点不相信，不过很快就说：“也对，你感冒了，是该吃点清淡的。”
　　“你感冒好了点没？今天的出游还参加么？”
　　真真一口泡沫含糊的回她：“我没事了。”然后又把嘴里的泡沫吐掉说：“参加！来都来了哪能不玩啊!”
　　早餐后集合，大家看到真真纷纷都过来慰问：“DAISY，你没事了吧！”真真笑着一一回复大家：“我没事了，谢谢大家的关心。”
　　人差不多到齐了，只差慕总一个人。却迟迟不见他下来。这时，陆钧走过来说：“慕总还在睡觉，大家就不要等他了，先出发吧。”
　　一听说慕总不去了，真真很高兴，可以放开来玩。
　　因为昨天的事情大家似乎都格外照顾真真，游玩瀑布的时候，都纷纷提醒她小心。
　　真真很高兴，跟好些同事都一起合影留念。从瀑布下来后，跟着大家一起去买了些山货，笋干，山核桃之类的。本来真真不想买的，同事们见她没买都把自己买的东西让她尝。她不好意思就象征性的买了些。
　　下午回到家差不多四点多。真真见时间还早就把家里打扫了一遍。打扫之前又把刚买的笋干泡上，把冰箱里的一小块冻肉拿出来解冻。准备做晚饭时用。打扫完已经五点多。真真淘好米用电饭锅煮上，顺便把菜炒了。炒完菜饭还没熟。然后打开了电视坐在沙发上剥核桃。
　　真真发现这卖核桃的真坑人，估计是把陈年的老核桃拿出来卖，里面的肉都干瘪了，根本没法吃。
　　吃完饭，洗刷完。还不到八点。真真准备去洗澡，然后顺便把衣服洗了，今天的衣服有点多。
　　就在这时，妈妈来电话了。
　　真真对妈妈的电话有一种本能的抗拒。她妈妈打电话来从来都不会像别的母亲一样说些，女儿啊，最近过的好不好啊？身体怎么样？不要省钱，多吃点，多注意身体，换季了天气变冷了，要注意适时加衣服，没钱买衣服啊，妈妈给你寄，妈妈知道你一个人在外不容易...
　　而她的母亲永远都是”女儿啊，家里没钱了。能不能寄些回来？”连半句的嘘寒问暖都没有。刚大学毕业的时候，真真还会撒娇说：“妈，我这刚参加工作，没什么钱，还要还借表哥的钱，等我赚钱了，等我赚了很多的钱一定给你花啊！你是我亲妈，我赚钱不给你花给谁花啊！”到后来次数多了，真真也开始不耐烦了，不是说没钱嘛，有钱不就给你寄了，在S市吃穿住行哪样不要花钱啊，你老这样，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妈妈便在那端“啪”的把电话挂了。
　　刚毕业那年过春节回家，因为没钱给家里，妈妈给她老大的脸色看，气的她第二年就没打算回家过春节，但是还是打了个电话回去，结果妈妈听说她不回来过年也只是“哦！”了一句，然后紧跟着一句“人不回来没关系，但是钱总得寄些回来吧。”她很生气：“要多少？5000够不够？”然后她真的寄了5000块回去。几乎是她全部的积蓄。
　　可是今年春天她又被家里召唤回去了。她本来不打算回去的，因为她从来没有在DP公司请过假，但是家里说是急事，她大哥因为借了高利贷去承包煤矿，结果煤矿塌方了，还砸伤了人，不但投进去的钱全部打了水漂，还得赔偿一大笔。高利贷的天天上门催债，都快把大哥逼疯了。
　　真真听到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心急如焚。就算是帮不了什么大忙，但是一想到从小到大都疼爱自己的大哥，至少得回去一趟。
　　她先是打电话给第三方外包公司去询问可不可以请假，外包公司说只要雇佣方直接领导准假，他们没意见。
　　经理见她一脸憔悴焦急，便准了她三天假。
　　结果她回去，只不过是签一个卖身合同。
　　当地的煤老板宋运来同意帮忙出面解决事情纠纷，也会帮她大哥还借高利贷的钱，前提是要她嫁给他的独生儿子。因为宋运来觉得真真是个很不错的女孩，长的好，还很有出息，听说在世界500强的外资企业上班。这便是家里虚荣炫耀引来的狼。而他的儿子目前还在国外念什么野鸡大学。也算是般配。
　　真真对这样的事情真是啼笑皆非。这年头还有买卖婚姻的。
　　真真问宋运来：“你儿子同意了么？”
　　“我儿子我还没问过他，如果以后是我儿子不同意的话，可以算是我赞助你们家了，如果我儿子同意了，你们家反悔，那么你们家就得双倍返还给我。”生意上的那一套赤裸裸的用在这个上面。
　　真真很冷静，没有很快答复他，只是说先让我考虑考虑。
　　真真问家里人的意见，而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么？”大家还是沉默。
　　这时母亲说话了：“如果真的有办法可想，也不会走这一步。”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要么真真大哥被高利贷追债的人逼死或者打死，家破人亡，要么真真就把自己卖了。
　　傍晚，真真坐在屋檐下发呆，依稀听到父母在房间里争辩。
　　父亲说：“你可不可以不要逼她？”
　　母亲说：“我哪有逼她，我那样说只不过是把实情跟她说了。”
　　“真真是个明白孩子，需要你那样说么？她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我们家哪里有什么有钱的贵人能出手帮忙？就是人家肯帮忙，我们要拿什么去还人家？这么一大笔钱！”
　　真真听明白了，父亲是希望她自己点头答应，母亲则是要逼她答应。
　　接着母亲又说：“把她养这么大，供她吃供她穿，还供她上了大学，她是时候回报家里了。”
　　“.......”父亲在沉默中。
　　“如果是亲生的也就算了，如果不是我们收养了她，说不定她早就饿死了。还能有今天？”
　　这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真真被五雷轰顶了。什么？我不是亲生的？真真不能自持，开始浑身发抖。正想冲进去问个明白。
　　又听父亲说：“可是我们一直都把她当成是亲生的，二十多年一直都是。我以为至少是你亲生的。我一直都善待她，我知道我以前太恶劣，对不起你，所以我一直善待她。”听的出父亲很难过。
　　这话好像有什么隐情。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母亲的声音开始变的尖利：“你是怪我现在才告诉你的么？”
　　“你告不告诉我，我都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我的。”
　　“.......”这下变成母亲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镇静的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你刚怀上那时候就知道了。你一开始嚷嚷想生一个女儿的时候开始的，我不想孩子太多负担太重。还要超生要罚款。所以偷偷去做了绝育手术。可是后来你说你怀上了，我就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我的。”
　　太多的秘密从黑暗的洞穴里倾巢而出。
　　父亲又问：“你那时怀的孩子呢？”
　　“死了，从生下来就死了，是我干农活时不小心让它在肚子里给憋死的。”说这话的时候母亲泣不成声。
　　“那这个孩子是从哪儿来的？”听到是有关自己身世的，真真立马竖起耳朵来听。
　　“是当时星源机械厂的一个人生下来就不要的，是妇产科医生给我抱过来的，那时候我的那个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气，我见正是我想要的女儿，哭的撕心裂肺，接生的医生就给我抱了一个孩子过来。”
　　父亲安慰母亲：“不要再伤心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真真和她两个哥哥都不知道真真不是亲生的，你也不要告诉他们了，以免影响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
　　真真这时候倒是冷静下来了，推门而入：“迟了，我已经知道了。”
　　父母见真真闯入进来倒是没有太大的惊讶。
　　真真说：“你们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会回报你们的，我明天就去找宋运来，但是你们得告诉我，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在哪儿？”
　　母亲止住了哭泣，擦了一把眼泪：“真真，我的好孩子！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也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你当时是在星源机械厂的附属医院101医院出生的，我只知道是当时在星源机械厂工作的一个人生的你。”
　　星源机械厂是当时六十年代S市一家大公司支内包建的省属地方军工企业，因为这边山多地势隐蔽才被选址的，可是那是太久远的事情了，工厂在八十年代末就搬迁了，那时候的真真还很小。曾经的废墟上大多被开发成成片的果园了，只是在那些残存的碎砖瓦砾中，能依稀让人回忆起，这里曾经有过建筑物。
　　真真知道自己找亲生父母是无望了。既然是不要了估计也没有想过找她的，要不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也不见人来找呢。
　　真真觉得自己瞬间被全世界抛弃了。这个广袤的大地上，对于真真来说，大的无边，没有一个支点可以支撑自己。
　　第二天，真真去找了宋运来。
　　“你想清楚了？”
　　真真笑着回答：“想清楚了，签下这个合同是不是就说明我以后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
　　宋运来是一个多聪明的人，先是一怔：“真真，你该不会有什么想不开的吧？不会有轻生之念吧？”
　　真真平静的笑着答：“你觉得我至于么？我一个大学毕业的，又在S市大公司上班，前程远大着呢！会为了这么些钱去寻死？如果将来，我跟你儿子有缘呢，嫁入你家也算是有福享了；如果你儿子不要我呢，那我会很感激你曾经救人于水火；如果我自己因为有了相爱的人而不跟你儿子，那么我会努力赚钱还你。”真真句句说的掷地有声。
　　宋运来不禁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真真果然是女中豪杰，我果然是没有看走眼，我很希望你能嫁进我家做我的儿媳妇。”
　　在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大名后，真真说：“我也相信宋老板您的为人，我把自己卖给你们家了，那么我大哥的事情就拜托了。”
　　“别说的这么难听，我们这也是互助互利，我欣赏你才会出手相助你大哥。”
　　宋运来起身送真真，真真回头，“临走之前，我还有一句话，婚姻这种事情呢是强求不来的，如果我真跟你儿子情投意合，那么我这个人可能就是帮夫的，如果我跟你儿子是冤家一路的，那么我也可能会把你家搞的鸡犬不宁。不过，我还是真希望跟你儿子情投意合，你这么大个家业，我还是很稀罕的。告辞！”
　　送走真真，宋运来回味着真真说的话，越觉得喜欢。
　　其实，宋运来这个人，没什么文化，大老粗一个，能爆发成一个土财主，除了运气，也是需要能在社会上舞的动的两把大刷子。他的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欣赏人，说话算话，而且很讲义气。只要是他看得上眼的人，他会不计回报的倾囊相助。所以人缘关系才会好，才能混的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