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爱恋》魏朵朵

4、道是无情却有情

　　窗外的雨哗啦啦下个不停。那年十五岁的孟语嫣感受着身旁男孩儿富有磁性而低沉的声音，那声音如同裹了金黄脆皮的奶油，柔甜而不滑腻，有种清凌凌的奇峻。他的眼睛一丝不苟地凝视她，嘴巴里的话语条理分明，好像孟语嫣自己脑子里乌七八糟的回路，正在被他严谨细腻的思考给极其认真地清洗。她沉浸在他的举动他的神态他的话语中，罗逸温如同在为她重新搭建一所小房子，她听着听着，房子就成型了，屋子就明亮了，这一道道题也不可思议地清楚明了了。

　　孟语嫣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很佩服地说：“哇塞罗逸温！你讲的真好，我这个榆木脑袋竟然都听懂了呢。”

　　罗逸温微微一笑，“呵呵，你也不要这么贬低自己，我看你是蛮有学数学的天赋的。数学上有什么不懂的，以后你都可以来找我。”

　　孟语嫣心里一惊，简直要欣喜若狂了。

　　实验室里面的课堂，是在老师讲授、学生独立做题思考、讨论，老师再讲解重难点的过程里进行的。

　　等到这堂课结束，在孟语嫣眼中气氛冷淡尴尬的两人已经有了一大步进展。因为两个人偶尔的窃窃私语，讲台前的老师甚至还有停顿、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二人。但其实呢？不过是孟语嫣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想话题，而罗逸温简略礼貌地回答而已。

　　孟语嫣主要从罗逸温那儿，探听了些他们班级老师同学的趣闻轶事，二者对共同的老师也会有些评头论足。老师讲题的二十分钟就如同突然加速前进的时钟，孟语嫣很是意犹未尽。至于这损失的时间对罗逸温而言，是不是苦不堪言那就未可知了。我们要知道，孟语嫣能看到的美，其他同龄的女生未必不会想去占有。罗逸温对各种或明或暗的暧昧期待，应是早已能招架得住了。他对所有人一概一如既往地礼貌、温柔。孟语嫣其实根本不是罗逸温的对手，在别人习以为常的相处模式中，她还会暗忖是不是哪里正在不同寻常。但是没人会笑话她、责怪她，谁十五岁时没自作多情过呢？

　　雨水冲刷着地面，暴雨的趋势根本不能停止。剩下的学生眼巴巴地瞧着窗外，天色渐暗，老师也开始担心起来。于是大家提前40分钟下课，被嘱咐着最好有家人来接或者结伴而行。

　　大家三三两两地出门。

　　“孟语嫣，你怎么走？”罗逸温问。

　　“哦，我本来骑车了，现在看来车要放在学校然后打的呢。”

　　“那咱们一起吧。”

　　“一起？可是我记得……”孟语嫣话还没说完，罗逸温就被人拍了肩膀，是和他同路的活泼男孩儿李裴宁——“嘿帅哥，泡妞儿呢？”

　　“你别瞎起哄，我俩没什么。人女孩儿自个儿回家不安全，咱们拼个车吧。”罗逸温说着，脸有些红。

　　“拼车？拼呗。啧啧，罗帅真是会做人，你这么绅士，人女孩儿都喜欢上你可怎么办哪。那小谁谁你到底还要不要了？不要给我哦。”李裴宁一脸揶揄地说笑着。

　　罗逸温却面有愠色：“哎，你可别打她的主意。你要是敢，看我怎么收拾你。”边说边假意挥了挥拳头。

　　孟语嫣听到这儿忍不住了，好奇地问：“罗逸温，你跟他在说谁呢？你喜欢哪个女的啊，说出来看我认不认识。”

　　他回答：“嗨，没事儿，你不认识。先不说我了吧，你看着雨下这么大，我俩还是先送你回家吧。哎，对了，你知道他吗？”罗逸温指了指李裴宁。

　　“嗯，我知道啊。李裴宁，篮球小王子呢，我看过你比赛，真棒！”孟语嫣边说边转向这高个子。

　　男生挠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呵呵，就那样吧。你叫……”

　　孟语嫣赶忙说：“孟语嫣。孟浩然的孟，语言的语，嫣然的嫣。”

　　“你好，孟语嫣，抱歉啊，以前不怎么认识你。这下就算熟了呗。那行，那咱们话不多说就走起吧。”李裴宁三言两语化尴尬为熟识，也是情商不低的家伙。

　　三个人坐在车上的情形是这样的——孟语嫣一直想知道俩人口中的神秘女孩儿，罗逸温闭口不谈，李裴宁则笑嘻嘻地把孟语嫣拿起又放下，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其实口风很紧。

　　就这般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孟语嫣家门口。她道了最诚挚的感谢然后离开。虽然以开心为主，但还是抹了层微薄的忧伤。

　　原来罗逸温心中早已藏了个美丽的姑娘。

　　这之后，集训的日子里，罗逸温仍然坐在第一排的位子认真听讲，孟语嫣也还是拖拖拉拉在最后一排游荡。她的心里灰蒙蒙的，虽然自己努力尝试接受事实，可是对男生的喜欢依然像擦不掉的字迹，印在一张白纸似的心上。但是中考很快就到了，数学也是自己要努力对抗的大ｂｏｓｓ，孟语嫣无暇顾及太多，她加快了步伐去询问老师、询问罗逸温，加快了步伐写大量的数学卷子，彻底而麻溜儿地干掉难题。

　　虽然知道罗逸温有喜欢的人，也依旧在心底不依不饶地喜欢他、崇拜他，孟语嫣想，这也是一种美妙的暗恋吧。

　　她把对罗逸温的情感，温吞吞地放在水杯里。一杯水，凉凉地放着，就像自己远远地看着自己。喝起来那份感情，也是淡淡的，偶尔才有甜味，甜的时候是因为口渴，甜的时候是因为罗逸温讲着题，也会温和地凝视自己。

　　在孟语嫣面前，罗逸温永远是绝对干净的，没有逾距，没有暧昧，有的只是一颗哥哥般体贴的关怀。他好像从来没有过不妥，也因此，他于孟语嫣而言，是远而淡的。

　　但孟语嫣从不会死心，因为据她自己的观察，罗逸温身边并没哪个很亲密的异性。带着好奇的欣赏，她远远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个幸福的女孩儿出现，等待着那个朦胧的答案。

　　不负众望的是，中午放学，答案已然出现。她又是慢吞吞晃悠悠地在第一排收拾着，直到瞧见罗逸温与周诗意并肩说笑地走着。

　　他的心情很好，兴致很高，甚至瞧见孟语嫣的时候还在桌子上敲了敲打了个招呼：“嘿，孟语嫣。走了啊。”

　　“嗯。”孟语嫣抬头笑着答，周诗意也笑笑地给她致意了一下。

　　她慢慢地收拾，第一天根本没发多少课本，但不知怎么她就是收拾不完这些四散的东西。她有点慢地继续，收拾好到了走廊上，从二楼向下望，便瞧见周诗意和罗逸温的背影，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他们并排地走在一起，有说有笑。

　　她知道答案了。她极力不愿去相信却还是只能默默认定，那个“她＂，就是周诗意吧。他们那么相熟，应该早就相识了。

　　“看什么呢？”李裴宁不偏不倚瞟了一眼走廊外，还不偏不倚就看见了那两人。

　　孟语嫣不想说话，只是错开迎面而来的李裴宁向前走去。

　　林雯也放学了，就在李裴宁身后正向她摆手。

　　“我知道你对他有意思。”李裴宁突然在孟语嫣经过时这么说。

　　孟语嫣站定了，她回过头，很挑衅地说：“然后呢？”

　　李裴宁的身高给了自己压迫感，但她只是无所畏惧地面对拆穿自己的高个子小眯眼儿。她直直地与他对视。

　　李裴宁突然噗地笑出了声：“算你赢了。回头我跟你絮絮他俩，好让你死得明白。”

　　孟语嫣也笑了，“行啊，那回见。”

　　“回见。”李裴宁说完就到她班门口叫了一小伙伴。

　　孟语嫣也跟雯雯一起走了。

　　她也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一切都处于混沌的状态里。

　　罗逸温喜欢周诗意。这其中又有怎样一份厚重的深情呢。好像可以放下心里自己的主角地位，而把这如画的二人放上场。

　　此时此刻，她的好奇心反而大过怅然的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