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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东京篇第三章1 ...

  •   1.

      ——到底是要怎样才能告诉身后的阴影不要再跟着我,是要怎样才能摧毁亲手培植的华丽的冒险,才能隔着一层淡薄的雾气看清你的眼睛。

      ——少年站在樱花树下,被风吹落的花瓣落在他茶色的头发上。

      ——他说,“乔伊,所有的波澜总会归于平静。”

      ——归于混沌之初的平静。在那之前,等我。我会帮你。所以,请不要再和我说再见。

      然后,她落荒而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有难以言说的巨大的失落感。那种感觉不是失去什么或者正在失去什么,而更像是虽然离自己喜欢的东西又近了一点,却似乎永远也触摸不到的绝望。

      乔伊是真的,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一直忍着,忍着。

      在推开门之后她便捂着嘴直奔洗手间,对着马桶很没有形象地大呕特呕,吐得泪眼朦胧。

      这有什么,你喝一晚上高浓度的酒试试看。

      Gin淡定地倚在门口看她不断地用手抹眼一边还说,“明明事先吃下解酒药的,怎么还是会——”

      会这么难受。难受到眼泪不断地落下。目光中隐忍的撕心裂肺,被浸泡而瞬间肿胀。

      不行啊。这样真的不行。

      他看着她好一会儿,转身向外走。乔伊跟在后头,悠悠然地还想飘向酒柜,被眼疾手快地拎回来丢在沙发上。

      “你想喝到死,我却不想你来糟蹋我的酒。”

      “我说,除了用枪之外,你还有什么办法呢。”她拿过靠枕抱着暖胃。实在是难以由猜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行动猜出他的思想。

      下一秒,乔伊就被拦腰放倒在沙发上,他扣住她的双手,两肘支在她的身侧。

      “你说呢。”

      金色的长发垂在脸的两侧,隔出狭窄的空间,仅能容下彼此的视线。

      乔伊一声轻笑。“没意思,Gin。三年前就是这样。”

      “那现在呢。你的身体现在是干净的——”他露出少有的暧昧的笑。

      她别过头。酒气还没过去,朦胧间又看到三年前。

      ——告诉我,小女孩,你的目的是什么?

      ——用一切我可以动用的手段接近你,摸清你的性格,然后待在你身边伺机得到我想要得到的数据。在这之前,先成为你的女人要好办一些。

      ——是么?那现在,完成你的任务吧。

      ——现在不行。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不行。

      ——嗯?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我不会介意的。

      ——我想我还是介意的。不过……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虽然像你这样的女人可能很没有味道。

      ……

      这就是所谓的,动用一切我可以动用的手段。目标是,成为他最大的弱点。

      可能吗?乔伊暗自想。她看着他探究的目光,心里没来由地烦躁。

      而时间,就是在这样的凝重夜色中无声无息地奔流,汇聚成逶迤伸向未来的长河,遥望不到尽头。没有方向,而且无法阻截。

      突然涌入脑海的知觉让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还来不及反应就只感觉身上的重量立马消失,被果断地拎到洗手间并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乔伊扶着墙吐得筋疲力尽。一只手把散下来的头发收到耳后防止被弄脏。

      是该懊恼不该喝多了酒,还是该庆幸还好喝多了。

      才发现一只脚上的高跟鞋不见了,怪不得感觉不协调。

      她一脚甩掉另一只鲜红的高跟鞋,深吸一口气,打开浴室的喷头。冰冷的水从她头上浇下,歪歪斜斜流过她的脸,然后覆盖住她的身体。身上的小礼服皱巴巴的被水浸湿,贴着她的皮肤。

      她空睁着眼瞪着那个虚像,即使冷水漫进她的眼睛。

      镜子里的她如此狼狈。

      ——再也找不到原有的形态了。虚假到信以为真。

      仿佛又听到那个少年对她说,请不要和我说再见。

      再见是隔着一层雾气看你的眼睛,你的眼睛里有难以读明的异样。

      再见是她向他招手,露出惨淡的笑,耳边充斥着隆隆的崩裂声,然后在他眼前生生地被雪潮吞没。

      ——回不去了。真的。

      流水淅淅沥沥,从脚边漫过去的瞬间让乔伊突然觉得自己像站在海平面上一样,而周围是永远的静默与空虚,万丈迷津般,遥亘千里。

      乔伊慢慢地拉起嘴角的弧度,笑着笑着就发现僵化了,便倚着墙抱臂蹲了下去,把脸埋进膝间。

      怎么会想起他呢,在以为自己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他是我在黑暗中唯一看得见的光明,即使微弱而且遥远。

      ——他是我想要保护的人,是我最不想伤害的人。

      ——所以,一定要让灵魂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得不易被改变,学会生存,变得强大。

      羁绊,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东西啊。

      它杂糅了生活中的一点一滴,用巨大的引力把它们吸引在一处,而后通过时间凝固成为我们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细小物件。

      比如脸上这些莫名其妙的与冰凉纠缠在一起的温热液体。

      她关掉喷头,把从内心深处漫上来的无法控制的情感活活压下去。而后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再看看镜子里的披头散发湿漉漉的自己,在心里嘲笑一番后打开洗手间的门。

      滴滴答答的水在乔伊身后形成弯曲的痕迹。她暗想还好没有铺地毯,否则以Gin该死的洁癖非用弄湿的地毯将她卷了之后直接扔出去。

      经过Gin房间的时候发现门没有关,黑暗中的显示屏透着诡异的蓝光,他叼着烟坐在书桌前面无表情地输入,敲打键盘的声音因用力而显得突兀。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自己的事情。

      乔伊赤脚站在门口。空气的对流使她发寒以致发抖。也许是酒气还没过去,她闷头思考了一会儿,毅然决然地走进去在墙上摸索。

      Gin停下正在进行的动作,颇有兴趣地看她在对面的墙上找来找去,还把门后给摸了一遍。

      嗯……灯的开关呢……

      “这家伙的房间难道没装灯?”她边找边嘀咕。

      他勾起嘴角的弧度。果然是喝醉的女人。在清醒状态下的她绝不会允许自己用这种形象出现在他眼前,总是一副高傲的神态外带完美的微笑,眼神却是彻骨的冰冷。

      Gin伸出手掌拍了一下,灯光霎时倾泻而下。

      “声、声控?”乔伊顿时郁闷。她稍稍眯了一下眼睛,看见那件黑色风衣随手搭在椅子上,他只穿着那件暗绿色的高领毛衣。

      万年不变的穿着吗……

      不过她可没忘记自己进来的目的。乔伊对他露出诡异而危险的微笑,轻轻走到他跟前,迅速抬手掀掉了他的帽子。

      “……”已经挂满黑线的脸。

      她满心愉悦地观察顺带着发表自己的看法:“真的是金色的头发啊……发根也是这种颜色那就证明这不是染的喽……喂喂你干嘛……开个玩笑而已啊……”

      话音刚落就是砰的一声。好吧被拎着衣领直接给丢出来了。

      她站在关闭的门前发愣然后很开心地大笑,赶在他忍无可忍之前躲进了房间并上了锁。

      黑暗中她背靠着门站有一会儿,顺着感觉找出毛巾和睡衣进了小卫生间。

      呐,希望不要感冒才好。

      窗外是曲折而下望不到尽头的马路,两边是高大的法国梧桐。微风吹过时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郊外显得越发寂寞。远处的天空是血腥的红,被笼罩着的灯火通明的城市在疯狂着,奔跑着,掩盖着。

      ——世界在大多数眼里也不过是扇好看的玻璃窗罢了。而各种不为人知的事物悄悄地发酵,上帝用温柔而慈祥的目光看着一切——在光明中腐烂,发出慑人的黑色光芒。

      乔伊站在窗前,把手慢慢覆上冰冷的玻璃。刚淋浴过的身体有暖烘烘的味道,但指尖的感觉还是会让她觉得——原来还有比心更冷的东西。思绪正在游离,在时空里扭曲,失控,加速,不可预知。

      有时候她也会想,此刻的自己是乔伊,还是Dreamer。两种身份得不到平衡,对自己而言是种极大的不公平。

      Bourbon,Gin,Vermouth, Boss,藤原森。无数纠缠不清的线索织成一张大网,铺头盖脸网住了整座城市。而白马从雪崩后就离开英国转回了日本,现在也在日本上大学,应该不会再牵连到他了。乔伊揉揉额头叹了口气。既然再怎么想也理不出头绪,索性放着还未干的头发不管钻进了被窝,紧了紧被子合上了眼。

      2.

      第二天毫无意外地全身无力,昏昏沉沉。喉咙像是要冒烟一样,迷迷糊糊中舔了舔干燥的唇又睡了过去,实在是懒得起来倒水。朦胧中看见暗淡的光线以为天还没亮,抓起桌上的闹钟,瞧了瞧上面的五点十分又放了回去,把手缩进温暖的被窝里。

      过了一会她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看见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乔伊马上就清醒了,翻身跳起来接着又缩回去用被子裹住自己,“你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我上锁了的!没人告诉你进来之前要敲门吗!谁允许你进来的!”一连串沙哑的声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Gin淡淡地说,“第一,我有钥匙;第二,你睡得跟失去生命特征一样没听到声音;第三,现在是下午五点十分,我怀疑你死在这里。”

      乔伊:“……”所以你是不明不白站在这里看我睡觉看了多久!

      他居高临下用既怜悯又嘲笑的眼神看她,“你的体温超过38℃。”

      乔伊:“……”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boss给你一天的时间休息,明天有个任务需要你做,现在离任务时间还有九个小时。”

      乔伊:“……”你为什么不说等过会儿凌晨两点就是任务时间!

      “出去!”她软绵绵地指着门口。

      Gin挑眉,一动不动。

      乔伊像只在老虎面前虚张声势的刺猬一样在迅速张开满身的刺,“我需要效果显著的退烧药,现在我必须换衣服吃东西准备事情,如果不想任务失败,请——出——去——”

      他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外走。
      乔伊低头想了一瞬,忽然叫住他。“……喂。”

      Gin的脚步微顿,没有回头,马上又加快了步伐。

      “……Gin。”乔伊哑着声音提高音调。

      他转过身站在门口,眼睛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为什么不……问。”原本的疑问句语气脱口之后被房间的气氛硬生生降成陈述句。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她干笑一声,“这种问题很愚蠢,对吧。之前动用关系网查我发现查不出什么来,我猜,昨天回来后你马上查了Bourbon。只要你愿意……”

      ——你随时都可以调查出你想要的资料,可你为什么不问我。

      张了张口,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对视。彼此的视线在空中交缠,发出碰撞的火花。

      他收回目光,丢下一句,“有病。”转身走出房间,顺带着把门关上。

      她松下一口气,心里却是满满的声音。

      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问我。

      隐隐听见他打电话的声音,“Vodka,从研究所带新制备的退烧药过来。”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新制备?你要是敢把我当小白鼠就尽管试试!她边披上衣服边有气无力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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