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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落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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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青阳郡主亲自带领骁骑营援兵前来。”
一人右手执剑跪在营帐内,李宸神色一秉,墨色的眸子深深晃动。抬眼紧紧盯着眼前之人,声音都开始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不可置信地确认道“你方才说,是谁?”
“回王爷,是青阳郡主。”
刘启文噌的起身直逼眼前之人“你说什么?”
只觉长袍一挥带起一阵微风,再抬头时李宸早已移动身形到了帐外。见远处一线墨色扬起阵阵尘土,从遥远的天际线渐渐显现。
黄色的尘土,绿色的草地,蓝色的天,黑色的骁骑营将士如一柄尖锐的利剑刺穿有如熊熊烈火的南军包围圈。
刘启文神色微妙地紧盯远处,一个女子军甲加身,单枪匹马冲锋在前,脸色溅满血渍,猩红点点落在月牙般皎洁透明的脸上,袖口被划破露出半截带血皓腕,像是一朵暗夜里的盛世蔷薇,美的叫人挪不开眼睛,美得触目惊心。所有人都微微一滞,忘记了她身后连绵的战火,忘记了今时今刻。
女子翻身下马定定站在李宸面前,“三王爷,青阳来晚了。”
李宸望着她,像是望穿了岁月春秋,如何也看不够。直到青阳露出一齿白牙,眼里溢上星点笑意唤道“三王爷。”才如梦初醒似的上前“你怎么来了?”
“大军便在其后,率先领营内二百精兵过来。”
李宸握住女子受伤的手臂,清寂的眸子氤氲出万千情绪,微哑道“你太莽撞了。”
“青阳挂念李宸哥哥。”
李宸瞳孔倏然撑大,一把将她捂入怀中“念儿,你长大了。”
女子探出脑袋,“青阳长大了,李宸哥哥你可欢喜?”
“……欢喜,能看见念儿,我很欢喜。”
两人忘情相拥,仅刘启文站在营帐一侧冷眼旁观,幽深的目光锁在二人身上,终于冷哼一声,隐入暗处退去。
南军群龙无首,加之骁骑营到达援助,如虎添翼一路势如破竹杀回郾城。
而郾城东侧看似深不见底的崖底深处,穿过茂密的枝桠,念儿寻了个山洞暂且落脚,又在身上抹了狼血掩盖气息。
收拾妥当,念儿扶住长孙,帮他探看了伤口。
柴枝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火光荧荧跳动映着洞内两人的身影,念儿看着长孙不由压低眉头,伤口全聚集在后背及外侧,面前连衣衫都是毫发无损,显然是在胸前护住何物……念儿打量昏迷的长孙,心中百味陈杂。只在洞口外寻了些水洗净腿上的伤口,辛辣的疼痛让长孙闷哼一声缓缓醒来,半抬了眼睛看着念儿,不怀好意地笑道“传言青寻将军心善,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念儿撕拉开长孙裤角,残破的衣料不堪用力,崩裂开大半腿腹。男子因病态而变得高温的双腿灼烫念儿冰冷的手背,猛地一缩,念儿只觉双颊发烫,咬牙接过话道“它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们。”
“你与小青阳模样相像性子倒是南辕北辙。”
念儿神色定住,“今日若是家妹也会如此。”
“是吗?我却觉得她不会。”长孙的声音忽然变得缓慢柔和。“胆小如她怕是会即刻寻个地方躲起来,”说着转头问道“说起来这两年你二人到底躲在什么地方,我还以为……”
“既然是躲起来自然不便多说。”
“躲得这样好,为何忽然又出来了?”
“还多亏了南朝步步紧逼,国难当头由不得青寻置身事外。”火势渐下,刺啦一声恰巧随着话音熄灭了。念儿将剩余的木材往中间挑在一处,啪啪地击打火石,大抵是因为受了潮,瞧了半日也敲不出火光来。
长孙摇了摇头,顺手接过念儿手中的火石,指尖轻触,念儿猛然缩手。长孙好笑道“你到底在怕什么?”
见她低头不说话,也不继续追问。像是在暖手似得,握着火石靠近火堆,借着火堆余温将火石烘干,轻轻敲了几下便有火星落在木屑上,“青阳这两年过得如何?”
“很好。”
“她这样的性子”长孙勾唇笑起来,像是与老友讨论旧事“我先前曾想过她这样无脑的女子怎么能活到这样大岁数,想必很是劳青寻将军伤神。”
念儿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确实给青寻惹了不少麻烦,很是叫人头疼。”
“吕擎将军已逝,长兄如父,我倒有一事相求”长孙忽然直起身子倾身过来,脸紧逼念儿脸前,“不知若我二人做个亲家青寻意下如何?”
念儿手僵在半空,闻言怔怔只一瞬一掌拍在长孙受伤的腿上,见长孙凄厉大叫,疼的再也说不出这类瞎话来,才转过话题道“你的伤不过是普通摔伤,接骨续筋即可,这两日你都干了什么竟被你折腾至如此。”
长孙丝丝地吸着冷气抱住伤处“我不会接骨。”
念儿愕然“你长年打杀在外,连接骨都不会是怎么活到今日的。”
长孙摊手道,“我又不是大夫,军营里那些个军医也不是吃白饭的,何须我亲自动手。”
“那你便伤着罢,接骨后我不是你的对手。”
“我也不敢劳您动手,你这一掌下去不知我明日可还能有幸再见到它。”
念儿冷哼一声,“若我没有猜错,落崖之时是你救了我。”
长孙蹙眉“确实,你若因此事要以青阳之身相许,我也能欣然受之。”“你既要救我性命,为何拉我入崖。”
“我未做细想,大抵是一个人落崖太过寂寞。”长孙龇了龇牙一脸倦意缓缓道“如今想来当时着实太过冲动了,你也忒是胆小,还未伤着什么便吓晕过去,若不是因拉住你,我一人落崖倒也不至于伤的这样重。”
念儿闻言涨红了脸,“为何救我?”
长孙理所应当道“我长孙救人需要什么由头?”
“我从不信无缘无故的好意。”
长孙思索半晌,后仰起身子缓缓道“若非说个藉口,多半因为你是青阳的兄长,我欲救你来讨好日后的亲家这番说辞你可信?”
“我没有心思同你说玩笑话。”
长孙微微抬头,见念儿抬手扇了扇恹恹的火光,又跑出去抱了几块石子堆砌在周围,轻轻而又极其认真地说道“或许我并非开玩笑。”
“什么?”念儿没有听清,理顺衣袖衣摆上几道褶子,抹了抹将身上的血渍。
长孙复而又笑道“我说天气有些寒了,青寻将军能否脱件衣服给我。”说着伸手拉扯过念儿的衣角往下顺势一带。念儿噌地弹地而起,将眼珠子鼓得圆鼓鼓地大声喝道“你干什么?”
长孙不料她反应这样大,略显戏弄“你果然很怕我?”
念儿拽住衣服“我也冷。”
长孙挑眉提议“若不然我二人同穿一件。”
盔甲已经不知所踪,中衣之内便是里衣与亵衣,“是你冷,我为何要与你同穿一件?又不能令我暖和。”
长孙玩味地看着她,“这倒不一定,两人并在一处也可取暖。”
念儿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量,别过脸望向洞口,微微抿唇“我不冷。”
“哦?”长孙捏住念儿手肘“那你在抖些什么?”
念儿狠狠撇过长孙脑袋,起身往外走到“睡你的罢!再要吵闹我便将你腿砍下来!”
徒留长孙一瞬不瞬地看着洞口,脸上不自觉浮起丝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