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南北》鱼在在藻有莘其尾

43、劫

　　李麟抱住念儿手臂一口要下去道“麟儿不去，嬷嬷说麟儿一到宗人府就会没命了。”
　　念儿吃痛安抚道“不会的青阳姐姐不会带你去宗人府。”
　　“我们说了不去！”边上一个青衣小男孩看李麟动手也推了念儿一把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小孩个子不高，一推正中念儿腰腹的伤口上，念儿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李灏眉头一皱，蹲下身子扶起念儿扫了众人一眼。
　　门外又有人声传来，看着隔音并不太好几人也并未走远，李灏怒目而视恐吓道“我等奉旨过来将你们押送至宗人府，岂是你不想去就能不去的！”
　　念儿摆摆手提议道“李灏你去将别几个房里的带出来，晟儿这里我与他说。”
　　李灏大声撂下话道“不必，直接押送出去！”听着是朝麟儿几人说的，眼睛却紧盯着屋外。
　　念儿听话地上前。李晟还想与念儿动手，念儿一个擒拿，捉住李晟对着其余几个冷冽道“若是不想惊动外头侍卫就乖乖跟我们两走。我今日身子不便，路上若是出了意外也未可知，倘使你们甘愿御林军随着就尽管闹腾。”
　　几人果然安静下来，念儿比起外头几人也算是和善，左右要去不若让念儿带他们过去。
　　李灏见几人被招架住又去邻间唤来其余几个小的，大都还嗷嗷待哺，一人由一个奶妈子抱着。

　　收拾妥当众人正要出去，门口又来了几十人，自称是刑部之人，奉旨来押人走的。
　　门口的侍卫疑惑地看了看来人又看了看府内两人。李灏的身子都僵住了，这几十个侍卫加之府上原有的，十个他与念儿都不是敌手。念儿也是心一凉，画眉不是说睿哥哥吩咐明日押送人出去，为何会提前差人来。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被撞上了也真是这几位皇子的造化。硬着头皮，佯怒上前道“程大人说左右等不来你们，便令我二人先来，你们是如何办事的？”
　　领头的正是与程仕畅聊才耽误了时辰的，以为是皇上怪罪下来程仕不敢提领着刑部谈天之事，将罪过推到自己身上。可程仕又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赶忙卑谦道“是老臣办事不周。”
　　李灏轻轻松了口气，赞许地看了看念儿，也算被她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十分收敛地小心翼翼朝她眨了眨眼。其他人眨眼睛如何看如何讨人喜欢，李灏连眨个眼睛都饱含浮挑。念儿撇撇嘴，夸张地抖了抖鸡皮疙瘩。
　　门口的侍卫见连刑部的大臣在念儿面前都不敢大声喘气，更为崇敬地拍起了马屁“好在这两位公公英勇，只身把这几个小毛头都收拾妥当了，没误了大事。”
　　刑部唯唯诺诺地点着头，李晟看着念儿目光复杂难测，漆黑的眸子霎时飘上一层雾气，红着眼睛瞧着念儿。必定以为念儿方才不过为了稳定人心才诓他们。念儿也无力解释，看着一行刑部侍卫思绪万千。
　　“既然都收拾妥当，如此便请公公启程罢。”
　　念儿心中复杂难辨，这些孩子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若是进了宗人府，这几个小鬼就再无一线生机了，可李灏还在她身侧自己又生受重伤。倘使途中动手打起来自然不是对手。
　　若是落到睿哥哥手里她还能力拼求找睿哥哥求情，可李灏呢……他先前也有盛宠的时日，比起这些毛孩子怕更是睿哥哥的眼中刺。若是包庇罪臣劫取囚犯睿哥哥定是乐得寻出个由头好将他除之而后快。
　　念儿一路低着头跟在最后，李灏忽然压低声音道“等什么呢？再不劫可就来不及了！”
　　念儿猛地抬头，清澈魅人的眼睛紧紧盯着李晟，百感交集。她心里早就有了计量。可她去璟瑄殿寻他做个帮手时他未有半刻迟疑，他分明晓得此去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性命堪忧。她先前顾虑得少，不曾想过睿哥哥会提前派人来要人，可她确实考虑过若是事情败露，李灏必死无疑。可她还是为了几人宁可舍弃李灏的性命。
　　眼见已经走了大半，越是靠近宗人府越是守卫森严，两人越是难以得手也越是危险，李灏按捺不住，走到队伍中间，砍断狱车的枷锁。前方的侍卫还未察觉，后面的几个已经与李灏动起手来。念儿看着麟儿低吼一声道“晟儿带他们走，能活几个是几个。”说着将郡主腰牌递上“去城西吕将军府找锦绣姑姑。”
　　李晟如同一个小大人似的点了点头，其实自己不过大他两岁，却总将他看做个孩子。
　　念儿一面护住几人，一面挡住前面几个来拦的侍卫大喊道“有贼子混入队里！”
　　既然是混入衣着定然和一般侍卫相同，唯有念儿与李晟穿着深蓝色的太监服，格外显眼，一头雾水只晓得后边出了乱子。听念儿一喊，见念儿与谁动手就上前帮忙，念儿护着孩子见谁都打，侍卫们也帮着念儿谁都打。打成一片混乱不堪。
　　可几位皇子和奶妈子也是被团团围在刀光剑影里寸步难行，念儿越看越是不对。几个皇子即便是戴罪之身也不能随意死在外面，受刑之前不可丧命。本以为几个侍卫会护一护他们周全，可这侍卫之中有几人招招对着孩子下手，每招都是夺命的架势。而且……武功高强，不是侍卫满是花头的招式，而是狠辣阴邪却实际的。念儿一惊，除了她二人，侍卫中确实有外人混入！且有几人身影很是熟稔，好似先前在何处见过……正巧李灏也是目色凝重得朝这边瞧来，想必他也察觉到了。
　　忽传来一声惨叫，一个侍卫砍死了一个一身子护着婴儿的奶妈子！死相恐怖，好几个女婢子连连尖叫起来。念儿没有功夫多想，上前就与此人打斗起来。念儿本不是对手又有伤在身，一边拖着李麟李晟和几个大人的身子左右挪动躲避刀剑，一边奋力搏斗。
　　李灏见此处不妙，前来助手，刑部真正的侍卫随之过来相帮。对方也拢过来十二三个人，两边渐渐拉开队伍。念儿无心一喊，这下的阵仗刑部侍郎半点也不怀疑果真是潜入了刺客。
　　可侍卫哪里是这般下手毒辣之人的对手。
　　须臾，地上歪七竖八地躺了几个侍卫婢子和婴孩的尸体，婢子粉色的宫服侍卫银白的装束，养尊处优的皇子们嫩白若羊脂膏的皮肤格外刺眼，支离破碎地一块块散落其间。灼热鲜红的血泊一圈圈吸附上边沿的雪珠子，撕拉一声融入雪水里。血水扩散开来一点点渗入白苍苍的雪地。
　　“吭！”一声两剑交锋，念儿握着剑的手都震地麻了，对方翻手顺着念儿的剑一路从剑根划上剑尖，往念儿紧紧牵着的李麟砍去。“麟儿！”李麟一声低吼，念儿还未反应过来，鲜血撒了她一脸，她眨眨眼，连眼里都是血蒙蒙的红色。
　　念儿呆滞地看着一派猩红一动未动，李麟被砍断的手还紧紧捏在念儿手里，指尖轻轻抽动。
　　李灏大喊道“快走，我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念儿听到喊声却恍然回过神，死死抱住李麟，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会想了，她只晓得除了李晟全死了，大家全死了。忽然又跑过去抱住正在杀敌的李晟。李晟一张小脸更为阴冷道“死女人快放手，老子在打架呢！”
　　念儿不管不顾用身子护着李晟也叫李晟动惮不得。其中一个侍卫杀的眼红了，狠命一刀朝着念儿下手，李晟无法动弹无力去挡，眼睁睁看着大刀往念儿腰间横砍过去，念儿却浑浑噩噩不知去躲。忽而一道白线亮在暗夜划过空中，一块瓷片从暗处飞来刷的一分不差一分不倚将侍卫手掌砍落，大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侍卫瞪大了眼睛，不顾手腕汩汩流血的半截手臂，不可置信地直直盯着暗处。李晟趁机捡起大刀一剑刺中侍卫胸口。
　　素英道“主子，郡主将李晟死死护住属下无法动手。”
　　李睿坐在暗处冷眼看着这场厮杀，弯腰捡起地上半个青瓷瓷杯“哦？何时开始朕的吩咐需要你们定夺了？”
　　“凌虎心疼郡主，自然不会伤及她性命！”暗卫营统共才七十余人，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誓死效忠于李睿。李睿方才毫不手软地杀死凌虎令素英心寒。
　　李睿转动手中的瓷杯，用指腹蘸起杯内的水滴，双指将水在指间抿了抿道“朕说不可动她。”
　　不是杀，不是伤，是不可动，一根汗毛都不可动。素英看不清李睿心中如何想的，分明在意却一次次利用，分明担心却将她推向危难。只好弯腰答道“素英明白。”
　　远处传来军队稳步向前的声音，李睿神色一变，素英立刻放弹，朝几人比划口型道“撤！”一面架起李睿双臂，只见李睿扫过紧紧护着李晟的念儿一眼，转过身子道“带上她回永昌宫。”
　　“皇上！”素英惊呼，带上念儿必定将自己暴露，即便救下念儿一命也是告诉她今日截杀她的也正是他们！
　　李睿有些费劲地重复道“带上她。”程仕只有一人，若是他在此根本无需自己多言，更不必说要强调多次。此次风险他又如何不知，可他又怎能放得下念儿独自面对这一众将士，李灏尚且识时务能在人前低头，倘使将念儿留在此处，以她热血沸腾起来不动脑子不计后果的性子定是要与这帮将士拼了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