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南北》鱼在在藻有莘其尾

24、年少

　　李睿端坐在阴暗的石床上，闭着眼睛仿佛入定老僧。
　　这几日之事委实蹊跷，他原本确实在父皇茶水里下了药，那汤药便是皇后日日在他汤药中所加的一味，只是加重了药剂即刻便能察觉，却并不能致死。
　　原计待皇上毒发，郑太医略加诊治，不动声色地娓娓将此毒与太子汤药中的方子乃是同一个配方道来。佯装诧异再细细一查，告知皇上自己竟是喝了这几年的毒汤。便能不动声色地一血几年来的迫害。
　　父皇护犊，他难以定论皇后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他是否知情，不过是要护一护那九弟。而今外国使者有之，当朝百姓有之，伶人有之，百官有之，若是众目睽睽之下借郑太医之口将这话公告于在座众人，将皇后毒恶之心昭告之天下，皇上便是有心护他也无力回天。

　　可如今竟被换了一味毒药。此时若再揭示他汤药里的毒便显得他李睿多疑，暗查自己母妃，随即便能彻查出他安插在颐华宫中的暗卫。
　　一样是下毒，只是换了一味毒，他便失了主动权，从声讨者沦落成被怀疑为弑父凶手。
　　此事背后的主谋者心思很是缜密，他不信此人是皇后，否则她不该将自己沦落这番境地。此人不但知晓他的全盘计划，还不动声色地改动了细微之处，不易察觉却是致命，狠狠反将了他一军，此一番却仍旧完全置身事外，徒留他与皇后却是生死较量。
　　他二人中只有一人能独活。他此时并不知道父皇的心思，此毒奇特并非本朝所有，连郑太医也是束手无策，更不知此毒能否致命。
　　此时若是父皇不醒，他便有足够的时间将皇后置于死地，若他醒来，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对于他和李灏的偏爱若是定要牺牲一子，他不信任他的父皇，没有把握父皇会留下他，若是大权重回父皇之手，自己便没了先机。
　　当日纵火之人确是他李睿，若他不动手，皇后也会动手。他尚能护住父皇一命却不敢把握皇后会杀了父皇。
　　李睿缓缓睁开眼睛，面色更为苍白一副重病羸弱之态，眼里却闪过一丝凶光，若是他赢了父皇他便不能醒，若是他与皇后这一战输了，留着父皇也是一线生机。

　　七日后便是公审，公堂之上一派肃穆。整个厅堂都是一派明红之色，一方由皇上亲笔题字的明镜高悬的匾额高挂官椅之上，一轮檀木雕画而成，光芒四射的徐徐红日便正正地处于官椅之后，
　　两侧一人高举肃静，一人高举回避，面目表情却难掩兴奋地站在两侧替他们大人壮声势。当朝设有三个司法机关，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非重案命案轮不到他大理寺来断，说起来是威风些，实则干不了什么正事儿，委实有些闲的。
　　天气已经转凉，李睿本就是个多病的身子，又在狱中被折磨地更是虚弱，此刻跪坐在大堂上显得很是单薄。
　　李睿极其爱干净，及时刚从牢狱中出来也未染上半点血渍污秽。

　　台上大理寺卿魏峥开场便道“李睿你弑父未遂，便一而再再而三当夜又差人纵火，你可认罪？”
　　魏峥是个公正无私的铁血之人。与李睿算是旧识，在李睿还是个孩童之时，他与李睿便共同在一侧看父亲办案。如今故友落难心下自是有些不忍。
　　李睿闭着眼睛沉默不言，仿佛是虚弱地再难发出一点声音。
　　魏峥一咬牙将两个侍卫被押上大堂，正色道“你们可是受李睿所指刺杀皇上？”
　　两人纷纷控诉道“是殿下吩咐属下刺杀皇上。”
　　“你们可知李睿有何意图？”
　　“皇上一死就是殿下登基之时。”两人沉着淡定地一字一句道来，仿佛排演了几十遍。
　　“可他没有必要担这弑父之名，等皇上油尽灯枯之际皇位自然是他的。”
　　“一则可陷害皇后娘娘以除大患，二则皇上正值中年，殿下怕是等不及了。”
　　众人一片哗然，唯有李睿嘴角升起一抹邪魅的笑意，还未扩大开便隐了去。

　　次日魏峥正欲睡下却收到一封书信，来者正是程仕。
　　魏峥道“程公公可有何吩咐？”
　　“殿下让奴才来找大人是有一事相托。”
　　“这……”魏峥一生坦荡，为官清白，极有原则。自然知道程仕所求何事，却不禁有些为难“我等所得俸禄都乃民脂民膏，非下臣不愿相帮，实则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啊。”
　　只见程仕一身油光发亮的紫衣，躬身道“大人只需秉公办案即可。”
　　“若是不违公正让魏峥颠倒是非，魏峥自然是全力以赴，只是不知殿下所托何事？”
　　“殿下叫奴才查了几户人家，奴才此番来不过是为大人提供些信息罢了，大人你一看便知。”

　　第三日重新开堂，人人都以为事已成定局，哗哗然不知魏峥是何缘由非要再摆上这样一局。
　　惊堂木啪一拍，四下肃静。
　　魏峥看着地上两人缓缓道“你们当日所言可确定属实？”
　　两人忙不迭地磕头道“半句不假。”
　　魏峥四下瞄了一眼，众人皆是不解为何重审，李睿也仍是一言不发。魏峥徐徐道“你们可知公堂之上胡言乱语可是何罪？”
　　两人一惊，其中一人结结巴巴道“小人、小人只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连皇后也耐不住性子问道“大人你此言是为何意？”
　　魏峥却依旧咄咄逼人问道“你们可是牛花村人？”
　　两人一怔均是点了点头。“听闻你们其中一人家中又一老一妻，另一人有一妻一子二女？”
　　两人脸色顿时煞白，连皇后也是瞪大了眼睛。
　　魏峥一把将一本证词扔到两人面前“李睿跟前的程公公说你二人前几日便出了他营内几日未归，营中还有弟兄瞧见你们忽然多了大把银子你们作何解释？”
　　两人哆哆嗦嗦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魏峥一拍惊堂木，转头朝向皇后道“大胆叶瑾瑜，我今日将你定罪为刺杀圣上并嫁祸于太子殿下你可认罪。”
　　皇后大惊失色，却咬了咬唇低头沉声道“本宫不认。”皇后还不过三十来岁，保养得当，此时俨然若同一个慌乱的小姑娘。
　　徐峥却毫不留情道“据牛花村人口供，此二人家中老小前几日无端失踪，却有人于五日前看见你的贴身婢女妍儿到过此处，可有此事？”
　　“……是。确有此事。”
　　“你以其家眷为要挟，迫使二人刺杀圣上，后嫁祸于太子殿下，你可认罪？”
　　皇后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本宫，不认。”
　　徐峥却不再听她解释，下令道“将颐华宫一众人等压入大牢待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