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厄》清识

13、归名

　　中元节，地官赦罪，阴门大开，百鬼夜行人间。

　　鱼尺因怕那些鬼怪，未曾随百鬼去阳间。因而，十五这天便成为鱼尺在冥界肆意玩耍的一天。她到了任何地方，都不必担心遇到任何害怕的东西。

　　黄泉路上，三途岸边，忘川河中，三生石旁，奈何桥头……这些她都会肆情游玩一遍。

　　彼岸花开，鱼尺轻嗅其香，微微一笑后，便开始在花间随意飘游。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冥界游荡？”

　　清冷的男音带着训责的味道在身后响起，鱼尺吓得差点掉入忘川河。她稳好身形，回眸一望，见竟是一个穿着判官服饰的年轻男子立在忘川河岸。

　　只一眼，鱼尺便被吸引住了。俊朗的脸庞，出尘的气质，宛若谪仙的男子真的是阴间判官吗？

　　原来，判官也可以长得如此高雅不凡。

　　鱼尺骤然见到判官大人，紧张不已，不免低眉道：“我，我叫鱼尺。”

　　那男子听闻，望了她一眼，淡淡道：“原来是一介魂魄。既是魂魄，为何不投胎转世为人，反而在这冥界厮混？”

　　他的俊朗与月出有所不同。月出的俊俏在容貌和举止，而他的俊俏似沉淀了千年，融进了骨子和灵魂里。

　　鱼尺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崔神君说我名字不在生死薄上，让我暂居冥界，等待时机，到时方放我转世轮回的。”

　　年轻男子眉头微蹙，问道：“你说你的名字不在生死薄上？”

　　鱼尺点头。

　　“莫非，是来自天上历练的仙子吗？”男子轻声细喃，沉默一会儿，忽而道，“我叫归名，是这里的判官。”

　　鱼尺没有想到他竟主动道出自己身份姓名，有些惊喜，连忙跪拜：“鱼尺见过归名神君。”

　　归名懒懒点头，向前走去。鱼尺见状，也飘到河岸，跟在后面。

　　这样走了一段，归名问道：“今日中元节，阴门大开，别的鬼怪均去了阳间游戏，你为何还在此地？”

　　“……”鱼尺稍楞了下，方抿唇道，“神君你瞧，他们都去了阳间，这冥界就清净许多了。”

　　归名顿悟，轻“啊”一声，道：“我倒是忘了，姑娘一看便是喜静的女子。”

　　和他走在一起，说不来什么感觉，只是心里有软软的东西在活跃，轻轻拂动，痒痒的，暖暖的，好像挺兴奋的。

　　情爱这种东西，永远说不清道不明白。在某个时间段，它说来便来，毫无预兆。这人呢，有情能爱，有心能知，有缘能聚，就是最好。

　　世间男女，真正一见钟情的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鱼尺之于归名的爱，乃是源于一种很深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在眼神交汇的一刹那，自然心动。

　　楼台高耸接青霄，廊庑平排连宝院。

　　鱼尺凭栏而望，相思藏于心间，展于笑容。

　　月出绕过亭台楼阁，快步来到她的身旁，见她模样，似有异样，怔住，心下惶然。他问：“鱼尺，想了百年，你可想好了？”

　　鱼尺一惊，收敛笑容，想了百年，她到今日心中有了答案，只是……她小心翼翼地望他一眼，轻声道：“月出，我……我不愿意。”最后一句，声音转低。

　　月出有些发愣，等了百年，却没想到等到的竟是这样一个答案。他退后一步，摇着头，似乎不解：“为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鱼尺见状，快速应道：“不，你很好。只是，”她停顿，语气又转平缓，一字一句，“只是我觉得，你应该找更好的姑娘与你缘定三生。”

　　“更好的？”月出回眸，静静望着她的脸颊，“你难道就不是更好的吗？”

　　鱼尺：“……”

　　她不知如何应答，只有低眉不看他。

　　良久，月出忍住心中澎湃，问：“只是缘定三生，又不是永生永世，也这么奢侈吗？”

　　只是三生呢。只要三生的缘分，竟也不可求得？

　　他这么说，鱼尺忽觉愧疚，到底是自己辜负了他的情意，可是，可是她仍然不能，不能同意。

　　“月出，我，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愿意与他永生永世，你明白吗？”

　　她低声道出，语气坚定，可见心动之时便下了这个决定。

　　月出怔住，忽的苦笑不已：“我明白。你现在的想法与我的一模一样。可是，鱼尺，我求而不得，难道你能吗？他也喜欢你吗？”他虽不知那人是谁，但他知道，喜欢有时并不是相互的。

　　能吗？她不肯定。她抬眸看月出，见他痛苦不能自己，自己也会落得和他一样的吗？不。鱼尺咬唇道：“我会努力让他喜欢我的。”

　　“是吗？”月出偏头望着不远处的兽鼎，道，“好，我等着，等着结果。如果你们没有结果的话，我便会携你在三生石上刻下你我的名字。”

　　自与归名初遇后，鱼尺便着了魔一般，喜欢找他，希望每天能看到他。

　　如初遇般，她又是在中元节这天见到了归名。

　　他走在前，她在后。月出站在一个角落，远远望着。

　　归名脚步稍顿，忽的抬头望着上空中仍悬挂着两轮圆月，道：“你知道为什么冥界有两个月亮吗？”

　　鱼尺亦抬头，这才注意到月盘皎洁，冥界亮如白昼。

　　“那是为了，让来这里的人找不到回去的路……”

　　找不到回去的路吗？两轮明月，总是让人辨不清楚方向。

　　这也难怪，中元节这天，众鬼为何对到阳间那么感兴趣了。是要找回去的路吗？可是，几百年了，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一切都还好吗？或许，尚未找到，这一天便过去了。清晨仍要回到冥界来。

　　鱼尺不知道自己随着归名走了多久，只是到了第二天，她回到了自己的暂居，嘴角噙着甜蜜的笑。

　　笑容璀璨，却不是为他，月出舌尖尝出苦味。

　　“就是他吗？鱼尺，你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