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男孩》格嫾

1、第一章

　　那是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雨勢很大，一陣一陣的像是鞭炮巨響般籠\罩著整個社區，打響了這個夜晚，也是關旭第一次見到這個男孩的日子。

　　雨把那男孩的臉和身體都浸濕了，他噘著小臉躲在一個垃圾桶旁邊，渾身散發著一種混合著雨味和體味的詭異味道，小手正往那垃圾桶扒著尋找食物。

　　男孩的年紀看起來約十二三歲，臉上髒兮兮的幾乎快看不見他原本的貌樣了，他的手上布滿青青紫紫的傷痕，分不清是被打的還是撞到的，那一痕一痕的在那樣的小手上顯得怵目驚心的。

　　關旭望著那男孩，一般他是不會理這樣路邊的小乞丐的，但男孩有些不一樣，雖然他渾身髒兮兮的，但他身上散發出一種氣勢，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勢，那是與生俱來的。

　　看了那男孩撈了老半天也撈不出個什麼能吃的東西，關旭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紅豆麵包，那是他早上從7-11買的，早餐來不及吃就放到現在。

　　「喂，拿去吧。」關旭把那麵包扔到男孩的面前，地上溼答答的，東西落到地面上時還濺起了些微微的水花。

　　男孩停下手上的動作，把頭微微的轉了過來，望向他。那眼神沒有一般在路上乞討的乞丐有的那種畏縮恐懼，反倒有些戒備與犀利，那雙漆墨般的雙眼就這樣直盯著關旭瞧。

　　「這樣看著我幹什麼？」關旭望了眼如雷轟天的雨勢，把傘稍微往自己靠攏了些，這天氣真是夠折騰人了，撐著傘跟沒撐一樣，褲子底下根本就濕了一大片。

　　看那男孩全身濕透還滿身傷的浸在雨水裡，關旭有些無奈，都這樣看見了還置之不理似乎有點太狠，他蹲了下來，和男孩平視著：「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

　　男孩直盯著關旭，抿著唇不發一語。

　　「不說是嗎？」關旭撐著傘站了起來，他本來就是沒什麼耐性的人，「行，那我走了。」

　　關旭才正邁開步伐，就發現自己的褲子被什麼東西勾住了，低頭一看，才發現是一個樹枝被做了個彎曲狀，當成鉤子勾住了他的腳踝，而拿那個破樹枝勾人的，正是在垃圾堆邊的那個男孩。

　　男孩抬起頭，用那雙黑墨般的明亮大眼直盯著關旭瞧，很久很久，他才緩緩吐出了一個字。

　　「烽。」

　　*

　　房裡傳來女人一陣一陣的呻*喘*聲，夾雜著男人粗重的喘*聲，淫靡的氣氛縈繞在空氣中，而後就是一連串的*體碰*聲。

　　房裡的女人叫得幾乎要沙啞了，關烽從浴室走出來，望了那緊閉的房門一眼，伸出手碰在門把上停了停，最後還是放了下來，拿著自己還沒套上的T-shirt走到客廳去。

　　把T-shirt扔在沙發一旁，關烽裸著他精瘦的上半身，轉開遙控器，把電視的音量開到最大。把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拉起來往頭上還濕著的頭髮擦了擦，關烽面無表情的看著電視螢幕上跳著彩色畫面，一台一台轉著。

　　過了會兒，那緊閉的房門咖的一聲打開了，一男一女走了出來，兩人身上的衣服都不算太完整，至少關旭上半身就沒穿衣服。

　　「旭，你好棒。」張棈一手勾住了關旭的脖子，撒嬌似的在他臉上親吻著，「我都不知道你這麼行。」

　　「我不行過了嗎？」關旭低聲笑了，把手在張棈腰上摸了摸，「行了，很晚了，回去吧。」

　　「你不送人家嗎？」張棈嘟了嘟嘴，明顯有些撒嬌的味道。

　　「如果妳不怕妳男朋友發現的話，我是不介意。」關旭笑了笑。

　　「討厭啦！」張棈勾下關旭的脖子，在他嘴上偷親一個，關旭低下頭，回抱住她，抵住她的頭給她一個深吻，「好了，快走。」

　　「要想我哦。」張棈在踏出門前，仍不忘回頭笑嘻嘻地交代一下。

　　關旭只回給她一個笑容，沒給她任何答覆，直到門叩的一聲關上了，他才起身到旁邊的桌上拿起菸，點起，一圈圈的煙圈四散在空氣中。

　　「關旭。」一直在旁邊靜靜的青年突然喊了聲。

　　「叫爸。」關旭拿起眼鏡戴上，手叼著菸，開始仔細的看桌上那厚厚一疊的客戶資料。他有輕微的近視，但基本不影響生活，平常一般狀況他不用戴眼鏡就看的到了，只有像這種看小字的時候他才會戴起眼鏡。

　　「關旭。」

　　「聽不懂呢，叫爸。」關旭翻了翻資料，這客戶的年紀不大，應該很容易簽下才是。

　　「關旭。」

　　關旭把眼鏡拆了下來，看向沙發的那個方向，「怎樣？」

　　「別再帶女人回來了。」

　　原來是這個。關旭眼底有些笑意，把眼鏡重新戴上繼續看著那疊資料，一邊翻著一邊問：「青春期到了受不了是不是？」

　　「不是。」關烽回過頭，臉上依然是沒什麼表情，「髒。」

　　「是嗎？」關旭一邊翻著資料，一邊不太在意的應著。關烽一直都是這樣的，表達能力有限，不知道是當年撿回來之前頭部是不是有受過傷，他的臉上幾乎都不太會有表情，跟人溝通也很限，幾乎除了關旭之外的人他幾乎都有敵意。

　　當年會撿他回來養完全是個意外，關旭不是做慈善的，更不會是什麼大善人，還沒結婚就拖著個拖油瓶，沒幾個男人會願意這樣做。原本只是打算讓他避個風頭而已，那天晚上風雨真的太大了，這樣丟著一個孩子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沒想到讓他到家裡後，他就纏住自己了。

　　洗過整理過的關烽看起來整個人清爽了不少，仔細看他的五官其實還挺好看的，不過也就是那雙深黑如墨的無辜大眼直盯著他讓他怎麼也趕不出去他。

　　原本讓他洗完澡等雨過後就準備叫他滾蛋，但他那雙眼睛盯得關旭渾身不自在，好像趕他的自己是什麼萬惡不赦的大罪人似的，讓關旭那句”滾出去”一直喊不出口。

　　折騰了好一會兒，在關烽那雙無辜的大眼直盯著關旭瞧後，關旭宣布放棄，養就養吧，不就多一個人吃飯，吃不死的。

　　把明天要簽的客戶資料大致上都略過一遍後，關旭把資料闔了起來，放回資料夾裡面，摘下眼鏡，叼著菸往陽台的方向走過去。

　　靠在陽台上，赤著上半身只穿了件牛仔褲，關旭半瞇起眼望著夜空，風一陣一陣的把他的煙吹散了，他捏著手中的香菸，輕輕地又吐出了口煙氣。

　　家裡的債償還的差不多了，該打點的也做了，他算是人盡義至了。當年他那個酒鬼老爸和毒梟老媽兩個欠下一屁股債就烙跑的事情，讓他莫名其妙變成了債主追討的對象，對方屢屢找上門來鬧的這片社區不得安寧，最後還是關旭簽下還債契約才結束這場鬧劇。

　　這幾年來他一直很努力在還債，把能存的錢都存下來，不必要的花費能省則省。他是做業務的，這行錢可多可少，完全就是看自己的能力，能簽下多少客戶你能抽的額就越多，這幾年他很拚，就是為了想趕快還完這些債。

　　那兩個人跑哪去他已經不想管了，債務算是他對他們盡的最後一份孝意，好歹也是養他長大的人，雖然大部分是他自食其力活大的。

　　只是越不想管的事情，就越可能又默默地出現了。

　　那兩人在關旭快還完這些債務的時候，再次出現在他了他的面前。他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打聽到他的住處的，他也不想管那麼多了，當下看到他們的想法就是直接把門再關起來。

　　但那女人居然就在他快把門關起來的時候，朝著門的方向跪了下來，對著他磕頭，眼淚直直的一直落下來。

　　關旭最後還是沒把門整個闔上，他站在門口，靠在門上，一語不發的看著他們。

　　錢，果然是來要錢的。

　　他們逃了之後盤纏很快就用盡了，該說他們本來帶出去的家當和錢本來就不多，兩個又都沒正當工作，就這樣吃喝過著，能撐個幾個月就該偷笑了。

　　給？不給？

　　關旭心裡真的沒個準。

　　不給他們肯定是活不下去的，但給了之後呢？就會變成一個完全的惡性循環，他們用完了肯定會再來找他，最後發現他可以靠之後，就會肆無忌憚地又開始賭博起來。

　　所以呢，放他們自生自滅？

　　關旭靠在陽台上，有些煩躁的吐了口煙，後頭陽台的門傳出了打開的聲音，一件衣服從後面披在了關旭的肩膀上，他回過頭，是關烽。

　　「穿著。」

　　關烽身上已經穿了件T-shirt了，那件T-shirt貼在關烽身上顯出姣好的線條曲線，他比關旭稍高了些，不過兩人的衣服大多共穿的，關旭剛好的衣服在他身上就顯得緊了些。

　　「幾點了，去睡。」關旭看了他一眼，把煙抵著陽台壓熄，有小孩在他還是會克制些的，儘管他煙癮很重。

　　「你不睡嗎？」關烽靠著陽台，跟著關旭看向夜空。

　　「小孩子管那麼多，去睡。」關旭靠著陽台，手指還是在那根捻熄的煙邊碰著。

　　「關旭。」關烽側過身靠著陽台，看著關旭的側臉喊了聲。

　　「講幾次了，不要直接喊我名字。」

　　「關旭。」

　　「……幹什麼？」

　　「早點睡。」

　　關旭回過頭，發現關烽已經走回屋內了，那件外套仍披在關旭的肩膀上，前頭的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扣上了一顆，讓外套穩固的披在關旭身上而不會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