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番外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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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番外·傻瓜
我叫芙蕖，是曌国皇后。
我叫芙蕖，是桃花谷唯一的女弟子。
我叫芙蕖，他……也叫我傻瓜。
从我记事起，就从未见过我的家人，义父说，我是大师兄从山下捡来的。那时正是莲花盛开的季节，大片莲花绽放的荷池中，大师兄看见我躺在木盆里哭，在池边等了一整天也无人来找，便将我带回桃花谷，所以义父给我取名做芙蕖。
桃花谷是一个很隐蔽的地方，常年没有外人到来，那里只有义父、大师兄、小师兄还有我……那里很美，如同仙境一般，在那里生活的每一天都是开心快乐的，所以即使时至今日，我依然怀恋在那里的每一天，那时候，大师兄不是皇上、小师兄不是征西大将军，师父还不是我的义父、我也不是曌国的皇后……
师父性情淡泊，即使我知道，他是非常疼爱我们的，但是他不爱说话，在桃花林里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对于他，敬多过爱，即使对大师兄他也是如此。师父心情好的时候，会给我说说从前的事，那时候，我蹲在他身边托着下巴能听一整个下午。他讲的，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但是我总是听不厌。
我知道，师父心里有个深爱的人，那人一辈子浪荡江湖，不愿被情字所缚，每次提到他，师父会深深的叹一口气，然后不再讲话，那人偏爱桃花，所以师父在这里种满了桃花，起名桃花谷，将自己和心底的那份挚爱，都埋葬在这谷里……
也许是性子随了师父，大师兄也不太爱说话，但是我知道，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师兄……
他……大抵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
自小我就非常亲近他，也许是知道，即使我再怎么胡闹，他也会容下我，至多，也就是皱着眉，说一句“胡闹”，便罢了……
他是温柔的，小小的我，偷偷跑出谷玩，是他寻了我一整天，在市集找到无助哭泣的我，最后踏着冷清的月色，用他不太宽阔的脊背着我回谷，回谷的路那么长，一路上只有浅浅的蝉鸣，他的背暖暖的，侧着耳朵贴上去，还能听到他笃定坚强的心跳声，他一言不发，连一句责怪也没有，只是任我睡着的口水流在他的背上……
每次他背着我的时候，就是我觉得最幸福的时候，从后面偷偷的看着他的眉梢眼角，那里是藏不住的宠溺。他鲜少笑，所以当他对着我笑的时候，我的整颗心都暖了起来，即使整个桃花谷的桃花全部盛开，也没有他的笑那么美……
我偷偷立下誓言，这一世的每一天，我都要让师兄笑，让他开心，因为他……就是我的全部……
我想，这也许就是师父口中说的……爱吧……
所以当我看见他偷偷亲吻在睡梦中的小师兄的时候，心痛的不能自已……
他的动作那么轻，生怕惊醒了沉在睡梦中的人，他的眼那么温柔，深邃坚定的眼眸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软，他的笑是那么暖，比我曾见过的任何风景都美……
所以我手脚冰冷的站在门外，像背下了定身咒一般不能挪动半分，眼泪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打湿了我在手里准备送出的剑穗……
我坐在桃花树下哭了整整一夜，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只是觉得心被掏空了一大块，反复揉窝着痛，夜半的时候下起了雨，雨水夹杂着花瓣，每一片都像利刃狠狠的砸在我的身上，好冷……又好痛……
师父说过，人活一世，不该有太深的执念，该放的就要放下，但是他参悟半生也没能学会放下，所以他把自己囚在这片桃花林中，逃避伪装……
那天之后，我病了很久，除去练剑的时间，大师兄经常会来照顾我，喂我吃药，小师兄也会陪在我的榻前，偶尔捉只小动物陪着我……
师父告诉我，在我昏睡的那几日里，他们师兄弟两个不眠不休的照顾我，大师兄出谷找了最好的大夫，生怕我出事……
但是我始终好不起来，我知道，是我的心魔在作祟，自私的想，如果我不好，大师兄就会这样整日的陪着我……
直到那日夜半我转醒，看到屠苏正在给伏在桌上浅眠的大师兄盖披肩的屠苏，他的动作，他的眼神，他的笑容，都与那日我看到的大师兄如出一辙，他轻轻落座在大师兄的对面，安然的看着他的睡颜，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眼角眉梢里，却全是浓到化不开的情……
然后，他慢慢的伸出手，食指慢慢靠近大师兄的眉间，在快要碰到他的距离停了下来，做了一个“抹”的动作……
我有些不明白，直到我看到大师兄眉间即使沉睡也放不开的眉锁，才明白屠苏这个动作的含义……他在为大师兄抚平紧锁的眉头……
这一个轻轻的动作，在我的心底触起了惊雷……
只知道缠着师兄要他陪我，从未注意到他日渐消瘦的身体，从未注意到过他为了担忧而紧缩的眉，从未替他着想过，而屠苏……都注意到了……
那一瞬间，我好无地自容……原来千般万般的爱恋，都抵不过一个贴心的举动，我是自私又幼稚的，这样的我永远也抵不过屠苏……
后来的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在我们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里，掀起了翻天巨浪，他们先后离开了桃花谷，一个追随另一个，都走了……
那一年，师父带我去了安都，我第一次看到皇城，第一次看到穿着龙袍的大师兄，他是那般的英武不凡，早已褪去了在桃花谷时的青涩，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皇者的霸气，眉梢眼角里也
多了我看不懂的隐忍……
而小师兄，他穿着单薄的衣衫，跪在暴晒的皇城青石板上，师父让我去劝劝他，他虚弱的摇了摇头，咬着因为缺水而干涩的唇，对我说了一句，“我不要他为我放弃大义，留下累世骂名”不顾他已经被石板磨破的双膝，不顾头顶的烈日……
小师兄一向固执，他决定做的事，绝不会半途而废，他们两人就这样对峙着，逼着对方放弃，屠苏在赌，他的赌注是大师兄对他的爱……
我陪在他身旁整整一个下午，他一言不发，双眼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宫门，就像门里的那个人，也一样忧心忡忡的盯着宫门发呆一样，他们在比谁先心软，谁先牺牲……
师兄，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皇宫那么大，那么美，但是这里真的是你最后的归宿吗……如果是……芙蕖愿意和你们共进退……只要你不再愁眉不展……
当我告诉师父，我要参加甄选的时候，他吃惊的样子我永远无法忘记，他良久不能言语，只是看着我跪在她面前……
“你可曾想过，此事若成，牺牲的是你的终身幸福？”他问我。
“师父，芙蕖的命是大师兄给的，芙蕖无以为报，只愿为他解燃眉之急，佑他安康常乐。”
“若要报恩，世间有千万种方式……你这又是何苦……”
“师父，请成全芙蕖……芙蕖无悔……”
“你……”师父拂袖转过身，留下一声常常的叹息，“当真痴儿……”
我也在赌，唯一的赌注，就是我自己……
从未想过，有一天我能成为大师兄的新娘，凤冠霞帔，洞房花烛，我一个人坐在龙榻上，披着盖头，等着他回来，心里，是百般滋味惆怅，都回不去了……
“傻瓜”他揭开我的盖头，浓烈的酒气从他身上传来，那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他面如死灰，绝望的令世界都失了颜色……
师兄一向不胜酒力，那一晚，他喝得很醉，竟连步伐都乱了，他捧着我的脸，恶狠狠的看着我，嘶哑的喊，“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为什么……”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
一时间也吓得不知该如何反应……
“屠苏……屠苏……”他埋首在我的肩窝，有些湿暖顺着他的面颊流了下来，他一遍遍呢喃着那个名字，像一只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绝望、无助……
“陵越……”第一次，我喊了他的名字，紧紧的抱着他想为他平复心底的不安，我的大师兄，若不是因为醉酒，他还要藏着这些痛楚多久……
这也许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了，虽然我知道，师兄于我，并不是爱情，但是我的心已经给了他，再也收不回了，我爱他，把他视为我心底最珍贵的存在，所以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
“傻瓜……”
阖上眼睛之前，我终于看到了他的笑容，他摸着我的头，如同从前那样宠溺，我对他说，“师兄，我要死了，让我记住你笑的样子好不好……”他搂紧我，安慰我说，“我不让你死，我不准……”
也许我真的累了，连抬起手为他抹去泪水也做不到，只能任那些泪珠落在我的脸上……
“师兄，等我死了以后，你把我……葬在桃花谷好不好……就葬在桃花林旁边……这样……我就能每天都想着……那些过去的日子……那样……芙蕖就不会孤单了……”我的眼睛渐渐看不到了，脑子里也乱了，可我还有些话想说……他的手收的紧了，我听到了他强忍着的哀鸣，好像我们新婚那晚……他无可奈何的恸哭……
“师兄……别忘记我……”这是我对他最后的请求……
“好……”他应我……
然后，我的身体变得好轻，我慢慢看到师兄搂着我靠坐在榻边，他很伤心，而我一动不动，已经没了声息……
再见了，我最爱的陵越，情之所钟，情深不寿……
芙蕖一世，所有的光和热都给了你……但芙蕖不悔，若有重来的机会，我依然选择在同样的地方遇到同样的你，同样愿意为了你，付出所有……
芙蕖要走了，要回桃花谷去了……
大师兄，一定要带着屠苏回来看我，让我知道你很幸福，让我看到你不再忧愁……
瞾武十年，圣德皇后殁，武皇追封其为凤銮尊皇后，并立其子陵莲为皇太子。其陵墓葬在皇陵武皇右侧，但世人传言，葬在皇陵的只是凤銮尊皇后的衣冠冢，其尸骨的去向成谜，至今无人知晓……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番外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