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长安，笙歌一片》叶不语

4、四、午门惊/变事事休，物是人非，不见长安！

　　大哥，你让开——

　　齐王恨恨地咬着牙，一副想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样子。

　　四弟，我不怪她。

　　建成似是在我耳边呢喃，又似是在讲给眼前暴跳如雷的李元吉听。

　　那柄剑，终究无力地从我身上落下，一缕青丝缓缓垂落下上，身后，一声长长的叹息，飘荡在寂静而空旷的小巷中。

　　我终究没有勇气回过头去，不知道如何面对建成，或者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我承认我的懦弱，连看清事实的勇气都没有，正如当初建成对我的指责，竟是赤裸裸的揭开了我真实的内心，看来，只有他，才是真正地了解我。

　　我回到云翠楼，继续做我的琴师，抚琴助兴。

　　长安城依旧笙歌艳舞，夜夜华灯初上，靡靡之音不绝。

　　来到云翠楼的客人，有很多朝廷中的大官，从他们的口中偶尔可以听闻许多朝野之上的消息。

　　听闻太子与秦王之争愈演愈烈，好多秦王旧部纷纷上书高祖，要求废立太子，而尉迟恭与程知节这些秦王府的肱骨之臣，更是开始调兵遣将，夜夜筹谋，太子那边亦然，俨然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

　　入夜，清风拂过，带来缕缕清凉，七月的夜，已经开始带了几分秋意。

　　我看着眼前依旧可以笑意云淡风轻的世民，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千言万语，终化为一抹苦笑。

　　曾无数次幻想过与他重逢的场景，我以为我甚至会忍不住开口大骂，谁知，我与他竟是彼此凝望，相顾无言。

　　那个赌约，你赢了。

　　沉默了许久，世民终于开口。

　　我摇摇头，其实，我不想去赢了呢，我想去输，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卦的机会？

　　世民犹豫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封信。

　　今晚，你将这封信交给禁卫军总领常何，你我之间的种种，从此一笔勾销。

　　望着世民离去的背身，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握紧手中的信笺，明明那么清，却有种泰山压顶的感觉，撑在了我半世的悲喜与流离，今夜，看起来似乎太过宁静了呢。

　　来到常府，常何一脸不解地接过我手中的信笺，展开的一瞬间，眼前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面色骤变，嘴巴大张着想要说些什么，忽然摇摇欲坠地轰然倒地。

　　我惊异地向后退去，连忙向着宫门的方向跑去，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将我包围。

　　使出全身力气向着玄武门的方向奔跑，从来没觉得路途是如此的绵长，一步一步，仿佛没有了止境，那扇高高的宫门，竟是迟迟不肯出现在我的眼前。

　　来到玄武门，我彻底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个与常何面容极其相似的人，正严阵以待地站在城门口，脸上挂着轻蔑的笑，一群身着铠甲的战士，纷纷跪在地上低头不语，身旁，赫然放置着一杆杆长枪。

　　一个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正高举一杆长枪，上面挑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头，一脸得意地笑着看向宫墙内，他的名字，叫尉迟恭。

　　啊——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前一下模糊了，视线不由自主地向着那杆长枪看去，不——不——不可能——

　　虽如此说，泪，早已模糊了双眸。

　　有人说，心痛的感觉，就是你想哭，却发现连哭都是最奢侈的愿望，那一刻，我深切地体会到了那种椎心泣血的绝望。

　　我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因为，这突然发生的一切，我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八月，高祖传位于太子世民，自称太上皇，世民即位，他的命运，终于执掌于自己的手中。

　　我在建成的墓前，默默地奉上了一束玉兰花，此生挚爱，一路走好，我以为只是一夜大雨滂沱，却未想骤雨初霁，等到了一个天人永隔。

　　若有一天，我肯放弃这锦绣河山，你是否会与我执手一生，齐眉举案？

　　好后悔我竟对你说出如此决绝的话语，天意难测，人心，更是难以估测，我怎知那一夜的缱绻柔情，竟是今生你给予我最后一次的温柔。

　　离忧，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是那么一刹那的心动，哪怕只是稍微动摇了一丝，你爱他的决绝？

　　此生，我最想嫁的人，是你。这句话，哽在喉咙，无法说出，却成了最后的无语凝咽。

　　你看着我盈溢热泪的双眸，黯然地垂下双臂，眼里的光彩瞬间幻成了无边的寂寞，望着你颓然离去的背影，我好想不顾一切地叫着你的名字，建成，建成，那个让我牵挂，让我心酸的人，是你啊！

　　世民与我的约定，却容不得我敞开自己的心扉，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想将完完整整的离忧交给你，将我全部的爱与赤诚，给你。

　　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我含着泪冲入暴雨之中，向着常何将军府邸的方向奔跑，那封信上，只写了四个字：箭在弦上。

　　忘记了，在没有来到云翠楼之前，我还有另一个名字：杨若幽。

　　小时候，我也有完整的家庭，对自己视若珍宝的父母，只可惜，这一切，都葬送在了乱世之中。那时，每逢宫宴，我总能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小男孩，隔着远远的距离，躲在树下冲着我笑。

　　后记：

　　你的琴声，缺少了些什么？

　　离忧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情不自禁地笑了。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跟着我走，我一定能完成你的心愿。

　　离忧知道，自己的琴声，写满了恨意，眼前的少年，既然能读懂她的恨，想必，是真的可以帮助她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