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梅淋风

31、孟达海一家人的遭遇

　　伍雄要去的方向是辛静的家，现在他的头脑是混乱的，可以说，简直是乱上加乱，他必须找一个信赖的人，来帮他整理整理所有的事实，这个可以信赖的人就是辛静。
　　辛静把伍雄迎进屋里，“阿雄，吃过晚饭了吗？你姐夫做的清蒸鱼很好吃，给你留着……”
　　“姐，别忙乎了，我不饿。”伍雄的神情有些黯然。
　　“你的精神看起来不太足，是为了从前的事情吗？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如果是我，我会忘了它，然后重新开始。”辛静看到伍雄那沮丧的样子就心疼不已。
　　“姐，我也想重新开始，可是办不到，过去的事情一直缠绕着我，我去看过一个曾经是非常铁的哥们，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想当年，他与马超合伙算计我，完全不顾我们之间的情义，我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对我？我只是想弄清楚其中的原因……可惜，他死了，一了百了，留下一个视力模糊，几乎是瞎眼的母亲与一个十一岁大点的单薄女儿，我见到她们真的是心如刀绞，他家的处境实在叫人心酸，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姐，罗杰一直在调查我的案子，他给了我一封信，是我当年的哥们，就是死去的那个，他妻子写的信，里面还有他写的遗书……说实话，姐，我不敢看，我没勇气看他的遗书，我怕看到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坏的事实，我不敢看，姐，姐夫，你们帮我，帮我看看他到底写了什么？”
　　辛静接过伍雄递给自己的信件，看到他颤抖的非常厉害的双手，还有那暗淡无光的眼神，一种疼爱之情涌入心中，她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安慰着他，“最坏的事实已经被你抛在了那扇铁门之内，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已经离你而去，放宽心，我和你姐夫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来，我们一同看看里面写着什么？”
　　辛静打开信件，最先入手的是叠的十分正方的纸张，她展开，大写的遗书二字映入眼帘……
　　“我念念这封遗书吧！”辛静吸口气，开始念了起来……

　　“我是一个罪不可恕的人，参与陷害自己的大哥，把待自己如同亲兄弟的大哥送进了监狱，我还算是个人吗？”
　　“自从一念之差做了愧事，我便开始遭到了报应，接二连三的，我后悔，我恨我自己以德报怨，我每天睡不好觉，吃不下饭，一闭上眼睛，我就会看到雄哥在监狱里面受苦，我每时每刻都在受着良心的谴责，我自杀过三次，但每次都让日夜陪伴在我身边的妻子荣荣及时地发现，并且救活了我。”
　　“荣荣是个胆小，心地善良的女人，她被我一再的自杀寻死弄得心力憔悴，她骂我，她求我，别为了自己的愧疚而丢下孤儿寡母的她们，她说，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我要是没有了，她们娘仨就全完了，我在她的哀求声中答应了她。”
　　“我在心中暗叹，我算是什么顶梁柱？我的身体早已是残缺不全，胸口被刀刺过，左腿断过……多次自残弄得自己的身体非常的虚弱，离开了雄哥，我再也没有能力支撑着这个四口之家，看着妈妈和荣荣辛苦在外，苦苦维持着家的完整，我的心碎了。”
　　“我在心中告诫自己，再也不能拖累爱我的亲人了，我想彻底的结束自己有罪的身体，我要减轻她们的负担，我要下那十八层地狱中去，应该受到那些来自地狱的百般酷刑，以此来减轻自己对雄哥的忏悔。”
　　“真想当面对雄哥说声对不起，我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没有选择的绝境中出卖了雄哥，这不是我的本意。”
　　“我等不到雄哥出狱的时候了，我熬不下去了，慢慢的长夜竟是如此的难挨，我孟达海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懦夫罢了，我想快点结束这种来自心灵上的折磨……”
　　“有罪人孟达海绝笔”

　　辛静读完了孟达海地遗书，伍雄的眼眶中盛满了泪水，“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达海怎么可能不顾我俩之间的情义？一定是那个该死的马超把他逼上了绝路……姐，你再读一下荣荣的那封信。”
　　“好，”辛静展开信纸，念了下去……

　　“海哥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不怨他，他心中的苦只有我知道，海哥是为了救我和女儿，不得已帮着马超做了伪证，结果却是害得伍雄进了监狱。”
　　“海哥没有料想到事情竟会有如此的严重？他中了马超的圈套；在伍雄被宣判十年刑期的那天，海哥无意中听到马超与人通话，偷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这才知道，所有的一切事情都是马超与那个被他称作许勇的警察共同计谋的冤案……”
　　“他们知道海哥与伍雄最铁，所以先从我们家下手，他们把我和女儿诱骗到树林，绑架了我们母女，再通知海哥，假装好意地救我们出来。同一时间里，马超鼓动社会上与伍雄在同行中有积怨的两位汽车行的老板，约伍雄去明都□□，明为讲和，实际上是在算计伍雄。”
　　“等海哥被马超叫到□□包房的时候，里面的情景让人大为吃惊……伍雄手握尖刀依在沙发上昏昏入睡，两位汽车行的老板一个仰躺在沙发边缘，一个趴在地上，两个人分别是前胸与后背被刀刺中，鲜血流淌了一地，海哥还没有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就有几个警察冲了进来，为首的那个警察就是许勇。”
　　“海哥被马超强行拉走，并得到警告，别乱说话，否则全家会遭到报应。海哥回到家里后，方寸大乱，他怕我们娘三个再次受到伤害，所以，要我们收拾细软准备出去躲上几天，我们全家四人连夜出走，结果，还是被人追赶了上来。”
　　“追上我们的有两个人，蒙着面，身形细瘦，两人隔开我们与海哥，朝着海哥身上连刺两刀，匆匆离去。”
　　“这两刀没有刺中海哥的要害，等海哥清醒过来后，马超领着许勇等几个警察前来取证。”
　　“当时，海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几个警察把海哥围在中央，后来，海哥告诉我说，当时马超就站在他的对面，双眼阴森地盯着他看，看得海哥心里直发毛……海哥并不是害怕自己会怎么样，他是在担心我们娘三个的安全，就是在这种无奈的情况之下，海哥昧着良心做了伪证。”
　　“伍雄就这样被马超设计进了监狱，海哥从此掉进了深渊里面，日日夜夜受那良心的自责。”
　　“我们全家四人离开了伍雄为我们安置的城里楼房，回到了农村乡下；海哥从此以后象变了一个人，他变得不爱说话，闷声干完活后，就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手拿着伍雄的照片在暗自垂泪。”
　　“我们全家离开了马超的视线范围，对他再也构成不了什么威胁，从那以后，到也没有什么人来打扰我们。可是海哥自从听见马超的那个电话，他便日夜难眠，求死的心让他做出了许多让我想不到的傻事。”
　　“有天夜里，我被恶梦惊醒，发现海哥把自己的头部用棉被紧紧地包住，我大惊失色，连忙掀开棉被，露出来的是海哥那张憋得涨红发紫的脸色。”
　　“我不能时时刻刻地守在海哥的身边，有一天我女儿发烧，我们母女去了卫生所，婆婆在厨房做饭，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我不在他的身边，海哥竟然用刀片划开自己的手腕，是婆婆发现得早，才免于……”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我们雇用拖拉机把地里的玉米拉回家，当车开到一处斜坡时，下面是干沟塘，海哥竟然精神恍惚的从车上跳了下去……结果，把左腿摔断，身体多数受伤，躺在床上整整半年多没有下地。”
　　“我被海哥的这些行为弄得心力憔悴，我和婆婆每日辛苦地操持着家务，干地里的农活，还要时刻提防着海哥的再次寻死，我们家的每一天都在凄凄惨惨中渡过；我们的女儿从小就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长大，她本来的性格就很内向，每日看着爸爸唉声叹气，伤了又伤，小小的年纪哪能经得住？她的童年时期，根本看不到欢乐的画面，更体会不到家的温暖，她变得不爱说话，不和别的孩子玩，而我的婆婆经常背着我独自伤心流泪。”
　　“眼看着全家日夜凄凉，没有半点欢乐，我的心里竟也起了厌世的念头，心里有了这样的念头以后，我反倒是平静了，不再感到悲伤。”
　　“海哥也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伍雄入狱的事实已经把他给打垮了，无论是身体的还是心灵的，我知道，海哥的心早就死了……”
　　“在这世上，只有我明白他，了解他，体谅他，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随时跟着海哥共同走那黄泉之路……荣荣绝笔。”

　　辛静读完手中的信件，眼含着泪水，“这个荣荣真的……”
　　伍雄黯然点头，“是的，孟达海的母亲告诉我说，达海触电身亡后，荣荣没有大吵大叫，而是非常平静地送走了丈夫；随后第二天的早上就死在自己的床上，吃的是安眠药……姐，他们夫妻俩是因为我而自杀的，可是我居然怨恨了达海这么多年，我真是该死，我把我周围的人害的都是这么的惨，先是罗满意和儿子小雷，后是张毅，小军，还有强子；现在又知道了孟达海一家的遭遇，这一切不都是因为我吗？”
　　“别自责自己，”辛静安慰着他，“阿雄，你本身没有错，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你对人讲究情义，那是因为你是性情中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做这样的人不容易，是会遇到许多平常人难以克服的困难和挫折；至于马超的为人，不提他也罢，他的最终结果一定是众叛亲离，孤独一生的……”
　　提到马超。伍雄顿时情绪又激动起来，“这个忘恩负义，坏事做尽的小人，我是不想提到他，甚至不想再见到他；可是，他对我都做了些什么？他把我害得这么惨，把达海一家害得这么惨，我能轻易地放过他吗？我九年来在监狱里面受的那些苦，必须得让他知道。”
　　看着伍雄因愤怒而激动涨红的脸，辛静与许明志相互对望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阿雄，”许明志轻声说道：“九年？是啊！九年对一个人来说，不是一个短日子，尤其对于受冤枉你来说，非常的艰难，不过，你熬过来了，没有被这九年的阴暗和艰辛给打倒，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阅历和经验，你还是当年的伍雄，那个对兄弟，对朋友义薄云天的硬汉子，别否认自己的存在，阿雄，我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个马超，想知道一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干出这么多平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来。”
　　“阿明，”辛静责怪地阻止丈夫，“你怎么也跟着……”
　　“静，”许明志打断妻子，“一件事情的发生，发展，必定有它存在的理由；现在的社会，就我们生存的这个尘世间，许多事情并不是黑与白那么简单，如果能搞清楚事端的来龙去脉，人活着才能够做到坦然与平静，一个人做事要有始有终；如果你想阿雄解开心结，马超这一环节决不能越过。”
　　“阿雄，”辛静十分担忧地接过话音，“小雷这孩子虽然有马爷爷马奶奶疼着爱着，可是在他的心里还是渴望着父母的关爱，他的生身母亲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但是，最起码你这个亲生父亲还在吧？有什么事情能比儿子还重要呢？你难道想把心中的仇恨遗传给小雷吗？”
　　“姐，”伍雄很苦恼地摇头，“我不想，这正是我伤神的事情，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十岁大的儿子，如果马超不来害我，那我们一家三口不是能很好的生活在一起吗？怎么能像现在天南海北的各据一方？罗满意现在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而我那可怜的儿子却要仇人的父母来抚养长大？这是怎样的一笔糊涂账呢？姐，你告诉我，谁能像我一样经历过这么多，这么复杂的人生遭遇呢？”
　　辛静夫妻沉默了，他们无言以对。伍雄的人生充满着坎坷，充满着数不清的甜酸苦辣……单调，郁闷，无望的监狱生活长达九年之多，因为在里面表现的好，所以提前一年出狱；一年后，又发生了车祸，人没死没残，这真是老天给的奇迹。
　　看着夫妻俩担心忧虑的眼神，伍雄的心里非常的温暖与感动，他用力甩开横在眼前的那道阴影，“姐，姐夫，你们别为我担心，经历了这么多，我不再是当年那个做事冲动的愣小子，我现在的心里有了责任，有了牵挂，我会克制自己的情绪，我还要和你们一家人，还有小雷，我的妈妈一起生活；我知道，现在对我来说，亲情最重要，我会珍惜，放心吧！”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辛静放心了，“我已经和老板提出，想休假几天，阿雄，等假期批下来，你陪我去看看姑姑好不好？我非常想念她，姑姑一个人孤独的生活，我太心疼了。”
　　“好，到时候，我们都去看她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