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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福祸难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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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昌自建国两百年以来,一直被认为是有史以来以来幅员最为广阔的国家。它上有覆盖着万里冰雪的北部高原山地,下也有富商云集富庶的南部丘陵,在东有天下粮仓之称一望无际的平原,在西也有进去了再也出不来的广袤苍茫沙漠。
而这些土地,名义上都是由京都统治。
位于中部的京都历来是波诡云谲的权诈中心,这里从来不缺乏滔天的富贵和位极的人权,贵族之间的争斗和党派之间的倾轧每时每刻都在上演。但是,要相信,京都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么团结,那些政事堂平常道貌岸然装模作样的老头子们现在竟然齐聚一堂,一层层命令被下达下去,这个庞大的机器开始急速地运转起来。
然而还有一句谚语应该记得——唇与杯的距离虽短,其间却存在种种失败。世间祸福难卜,阴差阳错的事不在少数。
政事堂掘地三尺想找出的人此刻就已经一笔一划地登记在了贺城要上交的初核排名卷上。只要再过一天,就会有命令将这天初核通过的卷上之人一一排查。
现在程许看着手中的初核排名卷页,上面,齐良的名字被排在了第一位。
然而他却想起刚刚,自己前脚亲送齐良年轻人离开,让他静待好消息后,后脚那位从十六人极尽奢华的大轿上下来巡视的伯爵式少爷就找到自己,送来轻飘飘的一句话,“刚刚你审核的那人就不用通过了。”
虽然这样一句话就断送了一个人的前途这样的事往年也发生过,可是程许现在还是忍不住冒出一句。
“……可是他的成绩极优!”
程许憋着气,脸色不太好看,他是实在看不惯这位大少爷的作风。他克制着自己谦而不卑地阐述了一番国家举行初核的目的,希望这位大少爷能够有一点点不用权势干涉初核的自觉。
可是式焉言这位大少爷眉眼一转,玉般的脸上似笑非笑,却让人寒意顿生,“怎么,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看来我可能要换另外一个能听得懂我的话来啊?你说呢程大人?”
程许咬牙,知道这位式少爷的威名就是能威胁就能做到。他身子一弯,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毕恭毕敬地鞠躬,“在下不知用何理由……”
式少爷在他头顶发出一声冷笑,他想起自己在轿子外看见属于齐良的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双眼啊,让他在看到第一眼就在意到现在,他突然心里产生一种暴虐,脸上却越发笑得明显,“这就看程大人你了。”说完再也不管还鞠着躬的程许,转身离去上了自己那舒适的大轿,看样子还得继续“辛苦”地巡视。
在他离开后,程许久久地盯着他面前的卷页,叹了一口气,将上面的写有齐良的那一页给撕了下来。他心里不敬地想,真希望有荫蔽的贵族少爷全部是草包,这样坏起来好歹还不彻底。最怕的就是仗着家族逼人的权力,有着瑕疵必报的性子,心黑手辣的像式焉言这般的人物,骄纵横行偏偏又让人敢怒不敢言。
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得罪了这位少爷哪了,硬生生将不可限量的前途给扼断了,偏偏又是天资如此卓越,程许心里那颗爱才之心怜惜,思量着怎么也得帮这个年轻人一把,他的手在桌上一扣一扣,自言自语,“也许,我可以找一个两全的办法……”
万花楼的小老板胡爷一早就擦亮了楼前的招牌,急切地等待着喜讯的到来。
几年来他一个人过惯了,人生歧路也算是走了个遍,虽然他答应过死前的老婆要做好人,但是他也不太相信自己会善良到领着两个底细不明的人回家。不知道是齐良哪句话打动了自己的心,又或者真应了那句话,有债有还。
然而在这不到一个月的相处之中,胡爷却感到久违的人气和热闹,也是值了,胡爷这么想着,心里暖呼呼的同时却有点不安,齐良这么费尽心思地找借口他看在眼里,他究竟是惹了什么麻烦要带着儿子流浪?自己让他去初核是不是反而会害了他?
这么一想,胡爷就有些坐立不安,他站起来朝外看去,却发现齐良和齐树两个正远远地朝自己走来。
夕阳下,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看上去竟然有点惨淡的感觉。
这可不是什么通过的气氛啊。胡爷纳闷,可是没有通不过的道理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们走到面前,胡爷才发现他们两个一个心不在焉犹如幽魂,一个面无表情让人压迫,到嘴安慰的话竟然也说不出口了。
“怎……究竟咋了?”胡爷还是没能忍住问了出来。
齐良抬头,勉强笑了笑,“让胡爷失望了,我没能通过。”
胡爷虽然有准备,但听到齐良这么讲还是有些吃惊,看着齐良的表情,胡爷顿了顿,装作轻松的样子,“诶呦,其实没事,大不了过几年再考一次就行了。小兄弟你是有实力的。”
胡爷干巴巴安慰了一番,却见齐良丝毫没有松开紧锁的眉头,再一看齐树,一副生人勿扰熟人也勿扰的样子,有些无奈,翻来覆去地再把话给说了一通,“唉,你们还是回房歇歇,这一天也累了,初核过不去也没事,这天下过不去的人这么多,有什么大不了的。”
胡爷没想过他这安慰其实是安慰到屁股上了,齐良根本不是因为通不过初核而失魂落魄,而因为那酷似大树的树枝而摄住了心魂。
两人回到房间,房间里的光线已经渐渐变暗了。
齐良躺倒在床上,看着站在窗前一动不动的齐树,光线将他的背影笼罩成一个阴郁的摸样。
“现在还有感觉吗?”
“消失了。”沉默了一会儿,齐树转过身。
在昏暗的光线中,齐良心一揪,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齐树那样的表情。
他的嘴抿着,眼角微微下垂,眼睛也没有了以往的光泽,“他很痛苦。”
齐良眼睛微眯,手紧紧地捏了起来,“这个世界究竟有几棵像你这样的古原树?”
齐树摇摇头,“我不知道。刚才那种强烈的感觉只有一瞬间。”
齐良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等他睁开,房间里已经彻底黑暗,“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齐良觉得自己已经被洪涡卷进他所不知道的迷谭之中,而他不得不努力在这其中寻找纷乱的线索。直到现在,齐良才觉得他弱小的一无是处,这又坚定了他某种决心。
就在这时,齐良听见他房门被敲了敲,门口胡爷有些怪异的声音在叫他,“齐良啊,有客人要见你。他说他姓程。”
齐良飞快地直起身,眼里猛然出现一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