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湾港》张随己

3、挣扎

　　梁心抱着考博的志气和勇气，天天侵泡在学校的图书馆和自习室里，时不时去阅览室阅读最新最前沿的学术期刊，和导师沟通明确了自己去向后变得更有干劲。
　　她经常用一句话描述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我过得非常充实！”
　　毕言言每每听后莞尔。和梁心相比，她更多的应该是——无聊与迷茫。
　　夜晚10点30分，梁心回到寝室，毕言言正对着笔记本看一部各大卫视热播的家庭情感剧，垃圾桶里已经塞满了各种零食的包装。
　　梁心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言言，不是我说你啊，你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你。”
　　毕言言明知故问：“在你看来，以前的我什么样子啊？”
　　“想想你本科时候，成绩好，奖学金拿那么多，奋斗的目标明确，人也特别努力。考研之前，你还拎着一大堆钞票跑到我那里旅游。”毕言言和梁心两个都是Y市人，毕言言的本科学校在离家一千多公里之外的W市，梁心的本科学校就更远，在东三省那边，环境不错，景区风景如画，还有一些如冰雕之类北方独有的旅游项目。
　　“一大堆钞票……你说得太夸张了……”毕言言伸了个懒腰，“那时候的目标就是考研，很简单，一条线的生活。现在我又不考博，我也不知道自己出社会能干什么，重要的是自己愿意干什么，想不想这么干。”
　　她抓起桌面的一包薯片，开袋后往嘴里放了一大把，接着说：“实习了这么多次，时间不长不短，收获的东西确实很多，但感觉太累了，不是我吃不了苦，而是那些工作不是我所期望的。”
　　梁心顺手摸走她手中的几块薯片：“这不是你现在放纵的理由，找不到合适的那更得抓紧时间好好找啊，成天这样你能奋斗个啥出来？”
　　毕言言无助地看着她：“我只是迷茫了，突然明白以前好不代表现在好。”以前成绩好，不代表现在就特别能干；以前在学校混得不错，不代表出了社会一样可以风生水起……以前赵向湾爱自己，那么现在呢……
　　怎么又想到了赵向湾，那句“你自己看着办吧”又一次让她纠结起来。
　　“不好就得想办法好起来啊！”梁心再次拍拍她的肩，示意准备离开，刚转身听见就毕言言大声说话。
　　“那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图书馆吧。”
　　“哦？”梁心回头，不考试的人去图书馆干什么？梁心没有多问，点点头对她说：“行，明早7点叫你。”

　　毕言言是个很怕冷的人，准备出门前，她伸手往窗外探了探，哆嗦了一下：“好冷。”
　　赶紧跑去打开衣柜，拿了一条厚厚的围巾裹着。
　　梁心站在门口喊她：“行了没，怎么还出不了门啊？”
　　“可以啦，马上来。”毕言言提起包，屁颠地跑向梁心。
　　梁心看了一眼她脖子上厚厚的围巾，笑着说：“你这也太夸张了，还没入冬呢。”
　　C市距离她们俩的家乡很近，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亚热带气候，冬季从来没有下过雪。所以，在梁心看来，C市根本冷不到哪里去。
　　毕言言直言：“我怕冷，你知道的。”
　　出了门之后，两个人没有多说一句话。到了图书馆的门口，毕言言先开了口：“你是去5楼自习吧，我去8楼找些书看看，12点找你吃饭可以吗？”
　　5楼专业书籍比较多，8楼基本全是小说和名著。梁心猜想她是到图书馆打发时间，不过看书总好过看电视剧。
　　“别过来找我了，12点在图书馆门口见。”
　　毕言言点点头：“好的，到时候见。”
　　互相摆了摆手，各自离去。
　　来到8楼，毕言言随便翻了翻最新上架的小说，索然无趣。什么时候开始，连看小说都觉得这么吃力了？想到堆积下来的大量作业和任务，毕言言决定下2楼的电脑室查点资料。
　　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了刚好从洗手间出来的一个师妹。霍珊和毕言言一个专业，大三在读，看到毕言言总喜欢甜甜地喊“言言姐”。
　　在毕言言的印象中，每次遇到霍珊，她总戴着各式各样独特的头箍，从波点蝴蝶结到米老鼠耳朵再到刺猬头，可谓是大千世界，应有尽有。毕言言问过她，为什么喜欢戴头箍。她很坦然地回答说：“标新立异，更有广告人的特质。”
　　刚想走过去打招呼，甜甜的声音很快再次入耳。“言言姐，你要去哪里呢？”
　　毕言言指了指电梯：“准备下2楼，想用电脑查点资料。你呢？”
　　“哦，我来看看小说，消遣一下。”霍珊抬起手，刚想和毕言言挥手告别，突然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
　　“言言姐，冬天快到了，我们有时间一起吃个火锅怎么样？”
　　由于之前和霍珊一个广告社团，一起合作接过学校外面的案子，熬夜想策划码文字配图片，在外面吃饭也是经常的事。毕言言没有多想：“好的，时间地点你定吧。”
　　“那好，言言姐再见。”霍珊笑得眯起了眼，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戴在头上的一撮羽毛飘啊飘。

　　登记进电脑房，开机上网，打开邮箱，毕言言一眼看到了导师发过来的邮件。邮件的内容很简单，让毕言言在一个星期后帮忙取份文件回来，并询问她寒假是否愿意留在C市实习。
　　毕言言想了想，回复道：好的，文件取回后放您信箱，寒假家里有事，可能留在C市的时间不多。
　　确认没有错别字之后，点击发送。
　　其实身边不少同门师妹很早就出去实习了，表现优秀的会给毕业后的工作岗位。毕言言知道时间紧迫，但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寒假还是要好好利用，工作之后应该就没多少时间陪父母了，所以回家比较重要。
　　查着资料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12点了。毕言言赶到图书馆门口的时候，梁心已经挎着她那个小包站在一旁等候。
　　“说吧，想吃什么？”梁心把手臂搁在毕言言的肩膀上，和她一同走下图书馆正门的高阶梯。
　　毕言言一向比较随便：“都行吧，食堂也可以，就是想和你聊聊。”
　　梁心瞥了她一眼：“就知道你有话想和我说。”
　　吃饭的时候，毕言言全无胃口，搅拌着碗里的粒粒米饭。
　　“前段时间，我去了一趟派出所。”
　　梁心吃惊，知道毕言言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去那里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遇到了赵向湾，是他邻居丢了东西报案，一场误会。”毕言言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一下，“我有点渴，先去那边买瓶汽水，你等我一会。”
　　梁心拉住她的手，制止她：“你别去了，我去吧。你坐在这里好好想想，到底要和我说什么。”说完，梁心起身抽出包里的饭卡，走向水吧。
　　毕言言搓着手掌心，细细地想着赵向湾的那句话——“你自己看着办吧。”
　　回来时，梁心带了2瓶牛奶，递给了毕言言1瓶，说：“喝牛奶，汽水喝多了不好。”坐下来，将吸管插入到2瓶牛奶中，接着对毕言言说，“想好了要说什么了吗？”
　　毕言言点了点头：“嗯嗯，遇到了赵向湾，我问他，我是不是没有机会了。”
　　“他怎么回答你？”梁心紧张了起来。
　　“像是回答了，又像是没有回答。”
　　“那他到底说了什么？”
　　“他说，让我自己看着办。”毕言言如实回答。
　　梁心嘟了一下嘴，说：“这个算哪门子回答啊，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突然间脑筋转了回来，看向毕言言，“难道你懂他的意思了？”
　　毕言言摆摆手，说：“我怎么懂啊，我都快纳闷死了，想了好久都没个结果。”
　　梁心试着分析：“他身边都已经有人了，还这么对你说，没有明确拒绝你，难道是希望你主动点，自己争取一下？”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之前我嫌弃他不够优秀突出，配不上我，现在回去找他会不会不好啊。”毕言言低声地说。
　　梁心嗤笑了一声：“现在后悔了？还是旧情难忘吧，你要想想你现在回去找他，复合的几率有多大。”
　　“嗯……”
　　“而且，言言，我和你说，我真心不明白你为什么现在回去找他？”梁心狠狠吸了一口牛奶，咽下后大声地说道，“你是怕你毕业了嫁不出去吗？……”
　　“……”
　　“没有他，你都过了快三年，现在耐不住寂寞了？我说你这是心里阴影……眼前都研三了，准备毕业了一大堆破事忙不完，你有考虑过你自己的未来吗？现在围着一个男人转干什么？这是你吗？！”
　　毕言言不知道怎么开口，越听心里越乱，像是迷了路很难再走出来。“我只是突然很想他，突然很想和他在一起而已。”
　　突然很想他，很想和他在一起。如此而已。
　　心仪的鞋子断码了，就去旁边店买一件漂亮的大衣。常去的面馆停业了，就去别家吃一碗好吃的粉。喜欢的人离开了，就好好上课好好工作挣更多的钱。有无数种方式可以让自己开心，也有无数条大路可以通向未来。人会成长，曾经沉迷的东西都会沦为可有可无的消遣。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是不是也包括你，赵向湾。
　　可是，三年多过去了，答案渐渐明朗。
　　似乎很难做到啊，忘不了。
　　梁心有些激动了，质问毕言言：“是不是还有一年准备毕业，觉得工作难找而且很辛苦，不想累着自己，所以想立马找个能养活自己的依靠？”
　　毕言言听了，微怒：“梁心，我是你说的这种人吗！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你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梁心实话实说。真的不像以前的毕言言了。
　　“梁心，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我的感受。”
　　“没谈过恋爱就没有发言权吗？谁不是为自己而活，赵向湾这3年有等你吗？他还不是找了新的女朋友。以前是赵向湾配不上你，你现在这样，是你配不上赵向湾！”
　　“够了，梁心，不要说了。”毕言言红了眼眶，“我会先为自己活的。”
　　“今天我非要说了！”梁心拍着桌子，声音里加重了力道，“这三年我也不是对赵向湾的事一点都不了解，是你不想听他的消息，我才没有告诉你。他现在过得可好了，华弗集团的高薪职位，手里拿着大把钞票，买了中山花园小区的房子，也有自己的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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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最要紧的是，他还有自己的女朋友，那个女人的样貌、家世和工作都好得不得了。毕言言，你现在这个时候是该清醒过来，而不是去幻想！你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去和人家过日子？”
　　“我知道了，你别说了。”毕言言直视梁心，手里握紧了拳头，指尖似乎再用力就会刺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