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Still in the snow？》夏娮

3、第三片雪花

　　“好了，你们走吧！”达旦一挥手将木门狠狠甩上，留下门外的少年和女孩面面相觑。

　　“可恶。我也要和艾斯一起去卖野兽！”门里面路飞还在嚷嚷。好像是谁怒吼了一句：“让你去还不把肉全部吃完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后，屋子里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

　　科尔波山，山贼达旦家门口。

　　呼啦啦的风吹了起来。冰雪逐渐化成一个个水洼，森林里春天的气味几乎膨胀了起来。天空是纯正的蓝，云朵是纯净的白，叶子是滴水的绿。难得的和煦的微风中，两人穿着普通的长袖，每个人怀里都捧着一摞处理过的野兽的肉，被山贼头头要求着去不确定物终点站将它们全部卖掉。

　　黛布拉怀里抱着几乎有她人一样高的肉类，腮帮子鼓鼓的，憋着一口气不让手发抖。她默默地小步跟在艾斯后面，脸慢慢因用力而涨红。

　　艾斯每走几步都要停下来看一眼后面的女孩有没有跟上，但每次都看见只能看见那发抖的腿，和一摞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兽肉。

　　他挑挑眉，伸手将她怀里的东西提了一半到自己手里。

　　早上的森林还是很安静的，也正因为这份安静，所以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被放大在耳边——鞋子碾过水洼时沾着濡湿气息的声音，飞鸟掠过和一些不知名的昆虫混着青草的声音，还有身后那女孩子的道谢声：

　　——“多亏了波特卡斯先生呢。”

　　艾斯待着女孩走到他身侧：“只是提一些东西而已，比起路飞惹出来的那些麻烦，根本不值得一提。”

　　黛布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波特卡斯先生是个好哥哥。”

　　艾斯这次倒是很大方地接受了这个赞美：“啊，有这样一个弟弟，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感到麻烦啊。”

　　黛布拉望着艾斯，那眸子因为认真而有着光芒，深深的绿好似要和她后面的树林凝在一起：“波特卡斯先生，有人陪伴，总比孤身一人得要好。即使有一个总是惹出麻烦来的弟弟，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呢。”

　　艾斯：“幸福的事吗……呐，好像也是呢。再往前走过一条小道，就要到不确定物终点站了。”

　　黛布拉远远地看见略有破损的高墙，隔着破损的洞可以看见荒废的土地上杂草丛生，堆着一摞摞废弃的垃圾。走进里面，缄默的围墙上乌黑乌黑的，像是曾经被肆虐的火舌舔烧过。而那焦黑处却有新长出的青苔，像是旧伤口的痂。

　　艾斯寻了一处将怀里的东西放下：“这里原先是高镇贵族的垃圾站，几年前放了一把大火，虽然这里现在还是有垃圾囤放，但也有很多中心街和端镇的平民来这里进行交易。”

　　艾斯皱皱眉，将黛布拉朝自己身边拉近了些，拍拍女孩的肩，黑眸子认真而担忧：“来自端镇的人大多……品行不端，所以也不能完全掉以轻心。不知道达旦为什么让你来这种地方。”

　　看着他认真的眸色，黛布拉“扑哧”一下，金色的发丝正好在阳光下闪耀：“波特卡斯先生，我要留下来得话，可不能这样小看我啊。”

　　等到阳光一点一点盛起来，不确定物终点站里的人流密集起来。有些穿着打着补丁衣服的孩子在垃圾堆里翻着可以回收的铁铜器以及贵族们遗弃的旧珠宝首饰。突然有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小男孩直直地朝黛布拉跑过来，一双满是灰尘的手小心翼翼地去触她的金发，等到摸到了才猛然反应过来，脸上立刻泛起红晕：“啊姐姐你头发在阳光下亮闪闪的，爸爸妈妈让我捡闪闪发光的东西，所以……”

　　黛布拉毫不介意地半蹲下来，摊开掌心，手中几颗小巧可爱的石头在阳光下发出各色的光：“呐，说得很对哦，会发光的东西比较值钱呢。不过这些只是小石头，喜欢的话可以拿去自己‘私藏’哦。”

　　她朝艾斯眨眨眼解释：“路上偷偷捡的小石头。”

　　那男孩子很高兴地接过那些五颜六色的石头急急忙忙道谢。

　　黛布拉摸摸男孩有些脏乱的亚麻色短发：“有时候，还是朴实而温暖的发色好啊。”

　　***

　　一边艾斯已经开始和一个腰间别着刀的人讲野兽的价钱了。来买野猪肉的人憨厚地表示家里只有妻子和孩子，想买小块的野猪肉。艾斯将最小的那块挑拣出来，但那人颇有些惋惜地摇摇头表示太大。黛布拉站定：“先生，若是想买给家里的孩子的话，山鸡肉也不必野猪肉差哦。”

　　女孩问艾斯借了把匕首，小心割下山鸡的一块肉和野猪的一块肉。细细给那人比较：“野猪虽然肉红丝马肉且颇有口碑，但是口感却不一定有山鸡肉来得鲜嫩而有家的味道。况且山鸡羽毛鲜艳，若是家中的女士喜欢，还可以做成羽毛扇或是装饰品。趁着这肉还算新鲜，先生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那人憨厚地摸摸头：“嘿嘿就这样吧。我倒还不太了解。只听别人说这野猪肉好吃，就想着给家里那娃子和婆娘买点去。倒不如听你的喽。”

　　他也是朴实的汉子，两手在衣服上一抹，边掏钱给艾斯，提着山鸡满意地离开了。

　　少年和女孩配合地还算默契，吆喝，推销，讲价，收钱，倒还真将那肉类卖出去不少。过往的不少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扫扫这两个孩子。临近中午的时候，一个满身痞气的男人领着两三个男人晃晃悠悠地在每一个摊前打量。走到他们面前，目光像是胶水一样粘在黛布拉身上：“呦！这人我怎么之前没看见过啊，该不是哪个贵族家里落魄了，拿女儿来换钱吧！”

　　黛布拉神色一滞，艾斯向前跨了一步，侧身将女孩护在身子后面，毫不畏惧地将目光迎上去：“大叔你要买肉吗？”

　　“肉？”那男人迟疑了一下，然后哈哈一笑，“我倒是忘了你们是卖东西的！”

　　黛布拉勉强扯出个笑容，语气轻柔：“先生倒不如看看有没有自己想买的。”

　　“哦？这小姑娘话可说得真好听。”他向前抓起一缕她的头发，“买！怎么不买？这里的肉我全要了。”接着他一挥手，示意几个随从将钱给艾斯。男人一把抓起她的手：“这下你满意了吧，够大方了对吧。爷我还是有几个小钱的。但我可是许久许久没有看见你这样的人了，啧啧，没想到这破垃圾山里还真有宝贝！我买了这么多，陪我转转怎么样？”

　　黛布拉忍了许久才压抑下喉咙里那股恶心的感觉。边上的艾斯投给她一个几分警告几分宽慰的眼神。她微微用力抽回手，却发现那手拉得极紧。女孩便只好将就着附和：“先生……一直这么爱开玩笑吗？”

　　那男人见女孩没有发作，更是得意地将她拉到身边：“我钱也给了，话也说了，你可反悔不了了。”

　　少年的拳头慢慢握紧了，眼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凌厉和自信，趁着那人不注意，一拳头挥过去。蓄力已久的力道一下子将那人挥飞出去！艾斯一把抄起钱袋子，扣着黛布拉的手臂：

　　——“我们快走！”

　　少年的力道带着女孩快速地向森林的方向飞奔而去，他黑亮的短发在风中晃动，未扣上两颗扣子的领口在风中抖动，转过头看黛布拉时，眼角是自由的笑意。

　　黛布拉的长发在风中飞晃起来，风迎面而来，那眼睛里一点点镀上一层水光。

　　***

　　她也曾这样飞奔过。

　　卡尔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现在，跑！”与此同时，整个看台嘈杂起来。最先入耳的是贵妇人的尖叫，她们一下子站起来，用团扇遮着眼睛以下蜂拥一般移向正门口。而披着众多披着御寒服的人突然好像收到了什么指示一般，把外衣脱下，蓝白色的军服，长长的披风，浓墨重彩的两个“正义”大字。

　　两边的军队打响了战斗的枪声。

　　卡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黛布拉朝狭小的侧面出口方向一推：“不要回头，快跑！”

　　她最后一次回头，看到他半跪在地上，眉目里好像有点点寒星，在极亮极亮的灯光下依旧能看清。回头的那个瞬间，黛布拉好像感觉在泪水和鲜血中浸泡着的这些年，在此刻终凝成了独属一个人的雕像画，就这样无法涂改地，置放在记忆里。

　　眼泪汹涌地涌出来，她裹紧了身上的外袍，又急又怕地往前跑。那时雪还没有停，她拐进一条小街里，从她的方向望过去，整条街道空无一人，清冷地像一个激荡的黑色的大集装箱，装着所有的风雪，凝滞的静寂的时间，和着脸上发间细碎冰凉的触感。

　　黛布拉在雪地里赤着脚狂奔，一脚一脚踩出深深的印痕，脚印混着血迹像是开在雪地里的玫瑰花。

　　一个不慎脚下一滑摔了出去，粗糙的雪粒摩擦着皮肤，触到温热的伤口却又一下子化了。她再也控制不了内心的酸涩，痛痛快快地泪如雨下，却还要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向港口奔去。

　　眼泪模糊了前方的视线。

　　呜呜活下去……不能停，她要活下去！

　　无助而孤独的步伐，向着没有尽头的远方。飘荡的雪花，和那小道两旁黑漆漆的建筑，一起构成了天地间莫大的哀歌。

　　***

　　艾斯和黛布拉一直跑到海边才停止脚步。

　　艾斯喘了口气，指着大海：“你看那片海！”

　　黛布拉转过身，蔚蓝色的海水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掀起一朵朵白色的浪花。

　　她不明白艾斯的意思，便只好中规中矩地答道：“很美的海。”

　　艾斯摇头，认真地望着她：“不，黛布拉，说你真实的想法！”

　　真正的想法吗……黛布拉眯起眼睛，那清爽的潮湿的带着淡淡的海腥味的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面颊身体的每一处。一个浪涌过来，只需平视，便觉得面前竖起一座无声的高墙，很快占据了视线。然而无论怎样的船只，都能被它托又高又远，一直远到看不见的海的那头。

　　黛布拉再次开口：“很耀眼，很广阔……好像能容纳所有东西一样。”

　　少年眼中光彩更盛，映着粼粼波光只觉得和那海一样耀眼：“是啊。我和路飞的梦想都是出海当海贼呢。拥有一艘船，和一群誓死相随的伙伴，在这片能容纳我们所有梦想的海上自由地航行，冒险，探索……”

　　——“真是不错的梦想呢。”

　　艾斯注视着她，他用双手握住黛布拉的双肩，墨色的眼中只映出她一个人：“不是，我不仅仅要讲我的梦想。还有你，黛布拉。你没有必要在那些人那样欺负你的时候还要勉强自己，将就自己和他们盘旋。你尽可以生气！可以翻脸！可以表现出你真实的情绪！”

　　女孩眼中的水光似有一圈圈涟漪晃荡开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对……对不起，没有人和我这样讲过，没有人说过可以这样……”

　　艾斯语气诚挚：“我不是说你错了。只是这两天，你伤一好，不是整理打扫这个屋子，就是想要帮着给达旦她们做饭……我也不是说你做得不好，只是对你来说，会不会太憋屈了？”

　　——“你留下来，不是要用着笑脸和话语讨好我们，也不是一味帮忙着做事。”

　　——“你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像这片海宽广地能容下我的梦想，这个更宽广的世界就能容得下你。”

　　——“所以，去寻找你留下来的意义吧！”

　　曾经那个男孩竖起满身尖锐的刺，迷茫地问：“我生下来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对面那人笑声朗朗：“库拉拉，你活下去不就知道了！”

　　艾斯又急又快地说完了这些话，看着黛布拉愣愣的样子，有些紧张地抿着唇。

　　下一刻女孩却终于轻松地笑了：“波特卡斯先生，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啊。”

　　那墨绿的眸子顽皮地闪着光：“知道了呦！”

　　***

　　山贼窝里，一个山贼悄悄靠到达旦身边：“我说老大，你其实也想让那个小姑娘留下来的吧。”

　　另一个山贼也凑过来：“对啊对啊，今天让艾斯和黛布拉出去，不也是培养一下感情，好让艾斯在明天保留实力放一下水嘛。”

　　中间的达旦恼羞成怒，脸红了又白，两个拳头狠狠砸到两边人的头上。

　　——“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