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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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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当下回到厅堂,重布桌椅,黎云离暖炉最近,笑道,“可冻死我了。”
扶婉笑说,“屋内虽暖和,到底没有梅花清芬、雪夜良辰,少了几分乐趣。”
惠贤笑道,“依我看,不如折几枝红梅来,寻一个梅瓶插上,堂屋之中也算聊以慰籍。”
黎云道,“如此甚好,只是这外面忒寒冷了些,可不要叫我去。”
扶婉笑道,“哪里就这样冷了,去年冬季可是你一人在雪夜藏了半宿,叫宫人好找,这会儿说怕冷岂不是推脱。我看是你自己无甚眼力,怕剪了枝不好的来,惹人笑话。”
黎云道,“这些小事偏你记得清楚,我不过是刚刚有些受冻,才受着这暖气有点儿懒意而已,惹你这许多话。”
惠贤笑道,“今日这寒风确实比前几日更劲,怪道黎云觉得冷。我在边疆倒是习惯了,若是扶婉表妹不嫌我眼拙,我去折梅如何?”
扶婉忙道,“表姊的眼光我自是信任,劳烦表姊了。”
黎云也道,“非表姊不足以让扶婉少开金口。”
惠贤道,“我去去就来,二位表妹稍候。”
二人应答,惠贤又吩咐侍从好生照料着,才携了铠儿一同去了后园。
此时天已尽黑,二人各点一盏小灯,沿路缓步慢性,惠贤忽道,“锴儿,你去寻把大剪子来,没有剪刀如何剪那梅枝。”
锴儿犹豫道,“郡主,这天黑路滑的,没人跟着可怎么行。”
惠贤笑道,“你也是糊涂了,在将军府时冬日里哪一天不是如此,今天你到上心了。”
锴儿笑道,“我也是被府里人念多了,反倒糊涂了。”
惠贤道,“你快去,别叫二位公主等。”
锴儿答应着去了。
惠贤一人到了后园,园中灯火不明,越发显得雪清梅香,风情难当。惠贤在梅树下仰望片刻,捡了一枝长直多花骨朵的,以手折下,又等不来锴儿,便以梅作剑,挥枝跃动,颇有乐趣。
正兴尽间,见着林边树影下似有一人,灯火不亮,看不清是何人,只是脸庞轮廓有几分像黎云。惠贤笑道,“你来了。”缓步走过去,把手中梅条一挥,点在黎云头上,道,“这会儿倒不怕冷了。”
惠贤还欲取笑她,锴儿领着周晓来了,二人打着两盏灯笼,颇明亮。惠贤凝睛一看,这人哪里是黎云,分明是个少年,只是面容与黎云有几分肖像,方才天色又暗,竟认错了。
那少年作了个揖,道,“惠贤表姊安好。”
惠贤瞧着他那容貌,便知道这是黎云的同胞弟弟,皇十五子李济民,只得强按下心中尴尬,笑道,“济民表弟安好。”
李济民又道,“表姊可是要折梅?”
惠贤道,“正是。这里风寒,我叫人引你去堂中寻黎云。”
李济民道,“七哥也在堂中?”
惠贤道,“何出此言?今日并未见着七表哥。”
李济民道,“方才我在庭宴上听人言说,道是七哥来了皇姑府上,表姊未见着他?”
惠贤道,“却是没有。”
李济民拱手作别,道,“既如此,济民便不多留了。”
惠贤留道,“何必这样匆忙,黎云与扶婉也在,不如添张桌子,大家一起欢乐。”
李济民道,“不劳表姊费心,济民这便告辞。”
惠贤留他不住,只得令周晓点灯送他。送走李济民,惠贤选了几枝梅枝剪下,与锴儿一起捧着回了厅堂。
到了厅堂外,便听见李克研的笑声。惠贤暗自懊恼未让人问明,倒让李济民错过了。
进了屋内,李克研笑迎道,“惠贤表妹来了,好一股梅香。”
惠贤道,“七表哥可安好?”
李克研道,“闻着这梅香,就是有天大不快也忘了。”
惠贤也笑道,“表哥你倒悠闲。方才我见十五表弟可找你找的苦。”
李克研忙正色道,“十五弟今日才回京,找我何事?”
惠贤摇头道,“我也不知。他问我可见着你,我回没有,他便急忙走了,倒让他白走一趟。”
李克研听如此说,站起身来向惠贤告辞,道,“想来十五还未走远,我去赶他。”
黎云听他这样说,道,“这样急做什么,明天再见也不迟,我们且饮酒。”
李克研道,“他即找我这样急,想必有些事情,若不去,恐误了事。”他既这么说,三人也不好拦他,于是三人起身,作别李克研。
李克研既离去,三人摆上梅瓶,插上梅枝,赏梅饮酒,好不畅快。只因宫里有规矩,恐宫门落锁,三人才没有闹到太晚,早早也就回宫了。
第二日清晨,惠贤照旧梳洗,仍往太后的净梧宫去。到了宫中,只见四下安静,不听声响,惠贤甚奇怪,也不便四处走动,只在侧殿坐下,默默品茶而已。
过不多时,锦客姑姑轻手轻脚来见惠贤,细声道,“不料郡主来得这样早,昨日家宴太后饮了两杯酒,现下还未醒,郡主再稍等片刻。”
惠贤道,“无妨,姑姑请自去忙。”
锦客应了,命人送上各色点心,又去太后寝殿候着。
惠贤左右无事,命人去取本书来消磨时间,一时也忘了时辰。不知过了多久,锦客引进一个少年来,道,“太后方醒,十五爷稍候。”
李济民道,“姑姑快去吧,祖母离不了你。”
锦客笑应着去了,惠贤便站起身来与李济民行礼,道,“十五表弟安好。”
李济民行礼道,“惠贤表姊安好。”二人重又落座。李济民道,“表姊来的好早。”
惠贤笑道,“素日祖母起身的早,我便来的早些。”
李济民点头道,“昨夜祖母饮了几杯酒,怪道今日晚了些。”
惠贤正道,“正是。”又问他,“昨夜你走后,才见着七表哥,不知后来可赶上你了?”
李济民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倒弄得他忙里忙慌的。”
惠贤笑道,“他是关心则乱。”
李济民也笑,“七哥素来关心我们这些小的。”
惠贤笑说,“确实。就是我这中表亲戚,他也没有些微怠慢。”
李济民闻此,笑说,“七哥甚会拉拢人心。”
惠贤忍俊不禁,道,“确实如此。”两人相视一笑,这初见的尴尬烟消云散。
李济民见惠贤拿着一本经书,便道,“表姊也信释家?”
惠贤笑道,“哪里,不过闲来无聊,打发时间而已。”
李济民说道,“虽说打发时间,也能濡染一二。”
惠贤笑道,“我观佛家经书,这释家语多劝人向善,话是极中肯的,只是我等常人,七情过炽,六欲不清,难以做到一念一欲不动。”
李济民笑道,“是极,圣人也难。不过,你我这般凡人不过积善行德,使恶念不动于外,无欲无求乃是比丘尼的功业,与我们无关了。”
惠贤也连连点头,道,“是了。这命理之说不可相信,寻常人不过追求无愧于心。”
李济民又道,“佛家话语有一样我极推崇。”
惠贤问道,“却是何话?”
李济民道,“天地之间,蜉蝣蚁虫,人兽禽鸟,不论善恶,皆是众生平等,不若儒家,礼教束缚,就是人也分出个三六九等。”
他这话一说出口,惠贤不由在心中感叹李克研果然称赞的极是,李济民确是天资聪颖,便道,“是极,这普天下生命不是一样难得,偏他要分出个高低贵贱。”
李济民点头赞同,两人又说些别的,不多时太后便由锦客伺候着坐下,李济民、惠贤两人笑着向她行礼。太后见状,问说,“何事如此开心?”
李济民答道,“回祖母,并无什么事,只是孙儿与惠贤表姊投缘,聊得起兴了些。”
太后笑道,“这倒难得。”
李济民道,“惠贤表姊识度辉宏,与孙儿有颇多共通之处。”
太后笑,“我看也只有惠贤能让你如此称赞了。”又问道,“你二人可用过饭了?”
二人均道,“早起用过了。”
太后便嘱咐锦客道,“将收藏的好茶泡来,可口的茶点备些来。”
李济民笑向太后道,“锦客姑姑早已备上了。”
太后笑道,“这便好。”说罢又唤惠贤、十五分坐左右,拉着二人手,笑道,“这两个好的今日倒凑到一块儿了,难得你们两个还投缘。”
惠贤听太后夸赞,心中颇为惭愧,方欲说话,只听十五道,“祖母慧眼识珠,最是会识人。”
太后闻此话,笑说,“你也忒不老实,半点不知害臊。”
李济民依偎着太后,笑道,“祖母既知我,我又何须假惺惺。”
太后笑看李济民,道,“伶牙俐齿。”又问他,“可向皇帝、皇后请安了?”
李济民笑说,“孙儿猜到祖母今日必定晚起,已先向父亲、母亲请过安了。”
太后点头道,“这便好。”又问,“你在江南日子可顺畅?”
李济民道,“祖母瞧我可长胖了些?”
太后婆娑着十五的脸颊,说道,“约摸是有一些。这脸上有些肉了。”
李济民笑道,“江南富庶之地,山水又妙,舒坦极了。”
太后说道,“亏得你没吃苦,否则饶不了你父亲,才十五的年纪竟舍得让你一个人去那远的地方。”
李济民笑道,“多谢祖母疼我。并没有什么苦受,不过是思念祖母,有时食不下咽罢了。”
太后听他这样一说,忍不住笑了,在他头顶不轻不重拍了几下,道,“就你嘴甜。”
李济民道,“孙儿说得都是实话,祖母不信尽管问苏彤去。”
太后说道,“我不去,显得我舍不得孙子似的。”
锦客姑姑这时笑说道,“太后可不是舍不得十五爷吗?十五爷走这几个月,太后牵肠挂肚的,又不好叫人回来,怕别人说她宠溺孙儿。”
李济民请罪道,“叫祖母担忧了,是孙儿的罪过。”
太后说道,“都是你父亲望子成龙,对你也太苛刻了些。”
李济民笑道,“祖母莫怪父亲了,孙儿也并未受什么苦楚。”
太后叹一口气,“你可还去?”
李济民道,“事情并未解决,孙儿必要去的。”
太后听闻,说道,“难为你了,江南那一群纨绔恶少、酸腐秀才,必定不好对付。”
李济民道,“祖母不要为这些事操心,孙儿并不受苦。”
太后一笑,说道,“这才是我皇家子孙。”
祖孙二人又聊了聊,太后道,“你昨日才回来,我也不拘着你,快去找你哥哥姊姊。”
李济民便起身与太后、惠贤作别。太后吩咐道,“惠贤也一起去吧!”
李济民与惠贤便行礼离去。太后见二人离去,招来锦客,笑说,“叫方嫦跟着。”
锦客意会,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