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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 ...

  •   从此往后一两月间,惠贤每日白日侍奉太后,晚间便回公主府中琢磨曲戏,因为思虑繁多,日子一晃也就过去了。
      到了腊八节那日,宫里诸位都为年关忙的脚不着地,两位憋闷许久的公主却偷闲要去公主府拜访,太后怜悯她们两人将要出嫁,以后自由自在的日子更少,特许惠贤一天假,让她好好招待两位妹妹。
      这日一大早,惠贤用过早饭,正在息心斋写戏折子,就有侍女来报,说两位公主已到了。惠贤不料两人来的这样早,倒吃了一惊,连忙唤人收拾笔墨,自己迎了出去。
      黎云、扶婉先前去见过了和顺公主才派人来通知惠贤,因此三人正好在书斋外间遇上。
      黎云一见惠贤便握着她的手笑道,“我的好姐姐,这些日子来勤于学习,多多怠慢了姊姊,还请姊姊不要怪罪。”
      惠贤还未作答,扶婉连忙打趣笑道,“哎哟哟,竟赶上门来赔罪了。”
      惠贤虽然一向喜欢拿黎云凑趣,不过今日她上门赔礼,虽是玩笑居多,倒也不宜取笑她,便道,“不是什么大事,我日日在皇宫里叨扰你二人,还望不要嫌弃。”
      扶婉莞尔一笑,“惠贤表姊羞躁我们咧。”
      说到此,三人相互环顾,都禁不住笑了起来。当下便相互执手进了息心斋。
      黎云、扶婉二人观览一番书斋,黎云称赞道,“虽然狭小,胜在奇巧。”
      扶婉也道,“是极,非小难能巧。”
      惠贤道,“今日时候忒早,这息心斋甚小,不若我们去往后院花园赏玩,也宽阔些。”
      黎云、扶婉皆连连道,“客随主便。”
      于是三人移驾去了后花园中,这里遍植梅花,正各自开放,妍奇色殊,赏心悦目,正宜观赏游玩。又因为天气阴暗,三人便在园中小花房中围炉吃茶,实在也是一件兴事。
      点上小红炉,煮上茶水,十分闲适。
      扶婉问道,“先前见表姊在书斋中执笔,不知写些什么?”
      惠贤想起舒宸山一案,心头不禁有些怅然,不过,此事说出来不免要惊吓二位表妹,因此道,“没有什么,不过早起看书,读到柳河东的文章,大为折服,有所感而已。”
      扶婉说道,“柳先生笔锋犀利,文章诙谐,极尽讽刺,确实发人深省。”
      黎云笑道,“这时我却想到蓑笠翁,白雪无垠,恐怕比我们此时还要有情调些。”
      惠贤心中叹了一口气,暗道黎云不知天下疾苦,却没有言语。
      只听扶婉回道,“景致是有景致,不过也忒冻人了些。”说到这,扶婉与黎云对视片刻,都笑了起来。
      惠贤心里叹气更甚,但为避免扫兴,还是没有吱声,只饮茶陪笑。
      过一会儿,扶婉道,“今日情境如此好,不如我们三人各作诗一首,留作纪念。”
      惠贤、黎云都称好。
      便命侍人取来纸笔,放置花房内。又约定一柱香为限,至此,三人各自思索,并不相互言语。
      片刻间,不知黎云想到什么,竟然独自笑起来,扶婉自顾自思索,并不理她。惠贤向黎云示意,黎云又连连摆手,因此惠贤便丢下她,自己思考起来。
      时间一到,扶婉问道,“可都有了?”
      黎云忙道,“有了有了。”
      惠贤道,“有是有了,只是不好。”
      扶婉道,“表姊过谦了,倒教我们不好开口了。不如表姊为先吧!”
      惠贤正要应答,黎云抢道,“我已有了,还怕忘了,表姊让着我吧!”
      惠贤道,“这有何不可!”说着便起身走到临时放置的桌案前,道,“我来执笔。”
      黎云、扶婉均点头赞同。
      黎云道,“我念了,”模样颇正式,只听她开口道,“季月晦暗日,寒风骤起抑。”
      惠贤听着,以为她开头普通,后续有锦句,也便写了下来。哪知黎云接着念道,“庭有大丽华,非凡不可拟。围坐小火炉,三位富千金。”
      惠贤听她念道这,哭笑不得,暗道黎云果真调皮非常。只好把之前写过那一句也放入炉中烧去。
      扶婉几许笑晕,握着胸口,“哎哟”个不停,道,“好你个黎云……”
      黎云自己也笑个不停,问道,“我作的可好?”
      扶婉道,“真是好极了!我倒把自己的都忘了。”
      大家笑一会儿,都骂黎云,兴致都闹没了,也便罢手不再作诗。
      此时瑶华听见她们笑谈声跑了进来,给黎云、扶婉行礼,道,“表姊好!”
      黎云与扶婉也起身见礼,继而相继落座。
      瑶华素来喜欢热闹,又自小少伙伴,见着二位表姊自然十分兴奋,与侍女同捧了食盒摆放在小几上,又连连招呼黎云、扶婉,当真是个好客好主人。
      扶婉笑向她说,“瑶华表妹,你今日倒活泼,往日在宫中见你怎的恁羞涩呢?”
      瑶华恬然一笑,道,“宫里面规矩大,母亲、姊姊总叮嘱我不要调皮,我也不敢造次。”
      黎云道,“你怕什么?你是祖母嫡亲的外孙女儿,就是调皮些也无妨。”
      瑶华将信将疑,道,“真的?可我见各位姊姊行动都十分规矩,并不逾越。”
      黎云笑道,“我们年岁大了,不好再调皮,只你年纪小,活泼一点好。”
      瑶华也不知真假,就把一双眼向惠贤看去。
      惠贤笑道,“黎云表妹莫要娇惯她,免得她哪日失了分寸,倒要找你算账。”
      黎云道,“我哪里娇惯她了?不过是些实话,省得瑶华嫌弃宫里无趣,总也不来玩耍。”
      惠贤笑道,“瑶华自己倒爱去宫里玩闹,不过她向来疏于功课,若是纵了她,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静心学习,所以母亲总不让她去。”又向瑶华道,“你若是想玩乐,我劝你先把功课做好,免得母亲训你。”
      瑶华听姊姊又说到功课上,便有点不乐意,一张小嘴撅得能挂油瓶。
      扶婉见了,露出几分笑来,向惠贤道,“在这花房里待了这许久,也有些倦,不如园子里走走,提提精神。”
      惠贤、黎云均道好。
      四人便起身,瑶华当先开门,一出门口,喜呼一声,“下雪了。”
      三人连忙走去,果真,这一会子功夫,天上竟下起鹅毛大雪来,纷纷扰扰,甚是喜人。
      四人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眼瞅着那白雪覆满枝头,腊梅隐于寒霜,心中都颇畅快。
      扶婉道,“今日这雪下得好,我们四人何不坐于这廊下,温上一壶清酒,谈诗弄曲,兴胜雅致。”
      其余三人皆拍掌称是。
      便命侍从前去准备事宜,瑶华人小活泼,自封了掌事,要去抬桌布椅,品茶挑食,惹得三人又是一顿笑。
      备好暖炉碳火,齐全狐裘手烘,再将食盒摆上,瑶华向三位姊姊行礼一一道,“黎云表姊请,扶婉表姊请,惠贤姊姊请。”
      三人也各各回礼落座,笑赞,“瑶华妹妹当真了不得,安排得甚好。”
      把个瑶华开心的,又命侍从们都不要动手,她来做这奉酒人。其余三人又是一笑,各自心中暗道瑶华真是讨人喜爱。
      四人直闹了一天,天色将晚,黎云兴致未尽,与扶婉商议道,“今日宫中设宴,虽说隆重,可你我二人不过是后宫女眷,缺席也未为不可,不如命人禀了母后,我二人便在姑母府中用膳,也好与惠贤表姊多玩闹一番。”
      扶婉道,“可这宫中宴会若不去难免有些失仪。”
      黎云道,“都是自家人,有谁责怪?你我又不知剩几何逍遥自在的日子,还是趁如今多赚些,免得将来后悔。”
      扶婉犹豫再三,终是答应了。
      二人向惠贤言明,惠贤道,“你们要留下,我自是奉陪的,只是待我回禀母亲,也好做安排。”
      黎云、扶婉喜不自胜,连声道谢。
      惠贤便去禀明了和顺公主,将个中情由尽述,和顺公主听了,道,“不是什么大事,留下吧!不过,今日我与瑶华是要去的,你好生招待黎云二人,不可怠慢了。”
      惠贤应下,便向黎云、扶婉说明,二人喜悦非常,忙命侍从往宫中通报。
      天色已暗,惠贤思量在园中亭内设宴,即可赏梅又可赏雪,真是美食一桩,只是园中寒冷,只恐黎云、扶婉二人经受不住。因问到,“二位表妹,今天景色甚好,我欲在亭中设宴,可好?”
      黎云道,“甚好,雪夜寒梅,风烛红炉,美得很。”
      扶婉含笑道,“我听表姊的。”
      惠贤又道,“夜来寒冷,只怕你们二人受不住。”
      黎云朗声笑道,“若是经不住再撤去宴桌往大厅里去,总归我们要先赏一番雪景的。”
      惠贤笑道,“得你这一番话我便放心了。”说完唤来侍从,吩咐一番,将亭中布置的十分敞亮。只是,这亭子四面皆空,想要暖和些却是不能了。
      陈设完毕,三人落座。
      黎云先端起酒杯来,向惠贤道,“今日叨扰表姊,心中不安,这杯酒聊表歉意。”
      扶婉抿唇取笑她说,“一上来便喝酒,宫里没酒喝是如何?”
      黎云微红面颊道,“就你爱胡说,我不过是敬爱惠贤表姊。”
      惠贤忙端起杯子,道,“不敢当不敢当。”便饮尽了。
      扶婉向黎云道,“这回倒是我说错了,我向你陪个罪。”饮了一杯,又向惠贤笑道,“今日劳累表姊了。”又饮一杯。因这酒十分寡淡,惠贤也不规劝她二人。
      饮酒几杯,黎云忽道,“美景当前,岂能无丝竹之声助兴,扶婉你精通琴艺,何不弹奏一曲?”
      惠贤也道,“正是。”
      扶婉不好扫二人兴致,笑说,“若是弹得不好,可不要笑话于我。”
      二人皆道不会。
      侍从取来古琴,扶婉净手敛心,十指葱葱灵动,弹奏一曲,凛然清洁,有雪竹琳琅之音,颇为应景。
      惠贤不通古琴,竟不知她弹奏何曲,不便妄言评论。
      黎云问道,“扶婉,这是什么曲子?我竟从未听过。”
      扶婉颇为羞涩,笑道,“这是方才有感而作,并不是什么名家好曲。”
      惠贤忙对侍从道,“快拿纸笔来。”
      扶婉一笑,道,“表姊不必匆忙,我已尽忘了。”
      黎云急道,“怎么就忘了?你快想想。”
      扶婉笑道,“我不急,倒让你俩着急忙慌的。适才乃是心境、意境到了,手不自觉弹奏出的,如今没了那份意会,就是有谱子也是弹不出的。”
      黎云还有些不甘心,道,“就这样算了?”
      扶婉笑问道,“又能怎样?”
      黎云并惠贤便一齐叹气惋惜,又让扶婉笑了一回。
      扶婉看她二人有些丧气,便亲手给二人斟上酒水,笑道,“多谢二位赞赏,我这勉强的伯牙也算遇着知音了。”
      惠贤笑道,“你是伯牙,我却不敢当钟子期,这琴艺上我也不通,只是觉得你方才一曲颇动人。”
      黎云也道,“是了是了,你是当之无愧的伯牙,我给你当钟子期却是不行的,叫人听见了,徒惹耻笑。”
      扶婉笑道,“二位好自谦,羞煞我也。”
      惠贤道,“扶婉表妹,你莫要谦虚了。”
      扶婉摆摆手,笑说,“不说这个了。听闻表姊会舞剑,可是真的?”
      黎云插道,“昨日听外祖母说起,想来姑父是人中豪杰,表姊也应该巾国不让须眉。”
      惠贤道,“哪里,不过是习了几套强身健体的剑术,粗漏得很。”
      扶婉道,“这样说来是真的了,还请表姊让我们长长眼。”
      黎云也拍手笑道,“是极是极。”
      惠贤笑回道,“如此,我献丑了。”说罢,命人取了剑来,就在那园中白雪之上舞动起来。
      她今日使得仍是王家的剑招,只不过一招一式都甚为舒缓和谐,将原本的杀伐之气尽皆去了,倒是可看。
      使完一套,惠贤收剑回座,扶婉道,“纷纷白雪,切切梅香,暗影弄剑,何似人间。果真是开眼了。”
      惠贤笑道,“莫要过赞。”
      黎云道,“惠贤表姊本事果然不小,还望你不要嫌弃我鲁顿,收我这个徒儿。”
      惠贤笑道,“你若是用言辞羞燥我,便有的商量。”
      黎云连声应答,情状十分急切,逗得二人都笑了。
      扶婉又向黎云道,“我与惠贤表姊都尽了一份气力,论理也该着你了。”
      黎云回道,“理虽如此,可怜我并没有什么擅长的。”她想了一会儿,一拍脑门道,“有了,我讲个笑话,博二位一笑可好?”
      扶婉道,“也可。若是不好笑,可得重讲一个。”
      黎云道,“可以。”她清了清嗓子,思索片刻,道,“我想起一个。”
      她道,“话说从前一武官出征将败,忽有神兵助阵,反大胜。官叩头请神姓名,神曰:‘我是垛子。’武官曰:‘小将何德,敢劳垛子尊神见救。’答曰:‘感汝平昔在教场从不曾伤我一箭。’”
      扶婉听闻,大笑不止,笑罢,忽觉出不对来,黎云这话似乎有嘲笑武将的嫌疑,便偷眼看看惠贤,见她也十分愉悦,并无半分不爽,方才放下心来,道,“黎云,真是难为你了,怎么想出来的。”
      黎云故作神秘道,“不可说不可说。”
      惠贤赞道,“黎云表妹这技艺我辈是穷尽一生气力也学不会的。”
      黎云喜悦笑道,“表姊取笑我了,我是别的也不通,只好在这上面做文章。”
      惠贤摇头道,“旷达开明多是口舌之说,谁人真正做到?黎云表妹你算一个。”
      黎云爽快一笑。三人又相互玩乐,过了大半个时辰,忽刮起风来,这地方四面透风,可是冻死个人。
      惠贤道,“二位表妹,这会儿刮起风了,咱们不如搬去内室。”
      黎云、扶婉皆点头,于是移杯弄盏,三人回了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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