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于林》莲叁

13、第十三章

　　四人重新坐定，小飞被员工拉去给受伤的手腕抹药。这边小角落发生的吵闹并没有影响大堂的生意，应该说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角落发生的事情，虽然说是大堂，但是各自有屏风隔着，并且相隔着不近的距离，更何况是在这个隐蔽至极的角落。大堂也非常吵闹，喝醉的人大大有之，于是也偶尔能听见杯盘摔碎的声音。
　　“你们怎么没在包厢里？大堂这么吵，真亏你们能忍受。”顾磊看着三人，奇怪的问道。
　　“你问他，这都是第三天了。”黎军撇撇嘴，一指刘东。
　　刘东正频频向外张望，听见黎军的控诉，他嘿嘿一笑，“我其实是来看那个小家伙的。”
　　“小飞？这才几天，你们就已经这么熟络了？”顾磊挑了挑眉。
　　“我就是觉得这个小孩儿挺可怜的，前两天我不是喝醉了踹了他嘛，所以挺不好意思的。”
　　黎军一听这话，惊的差点连杯子都摔了，“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你竟然会不好意思？咱四个从小到大打过的架可只多不少，从来也没见你觉得不好意思过啊。”
　　“那怎么一样，我们打架都是跟那些小混混，狗仗人势的，以强欺弱的那些傻B们，怎么说我们也算得上是为民除害，打抱不平，小飞跟他们可不一样。”刘东急赤白脸的解释。
　　说曹操曹操到，小飞涂完药膏出来，正好听见刘东的‘小飞跟他们可不一样’。脸上悄然染上了一层羞涩的粉红，踌躇着要不要现在过去道谢。
　　还没等他考虑好，刘东已经大步走过来牵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往里面走，“怎么这么慢，药抹好了吧？”
　　小飞看着牵着自己的那一双大手，他的手心里似乎有一丝丝暖流，透过粗壮的手指慢慢传到自己的手心，将自己微冷的心房缓缓的包裹住。
　　“怎么不说话？我弄疼你了？”刘东等了半响也没等到小飞回答，却看见他紧紧的盯住自己的双手。
　　小飞抬眼看见刘东带着关切的眼神，不自然的撇过头去，小声的说道：“没有。”
　　“要是弄疼了你要自己说出来，别不敢说。就是你这说话都不敢看人的样儿，才让别人知道你好欺负。”刘东把小飞边按在自己身边的座位上边说，“下次谁要是再敢骂你，你就骂回去。敢瞪你，你就瞪回去，没什么好怕的,知道吗？”
　　“你让他这小身板去跟别人掐架，那不是找打吗？”陈玉好笑的看着刘东殷勤的给小飞端这递那的。
　　“那不是有我么，他打不过，骂不过的的时候就找我，我给他摆平。”刘东不以为然的摆摆手。
　　“东子，我们公司也有人欺负我，你怎么不来帮我摆平呀。”黎军也来凑热闹调笑刘东。
　　“你们公司敢有人欺负你？没被你整死就不错了，还用得着我吗？他们就差把你全身刷满金漆，拾掇拾掇摆在佛龛上供起来了，谁敢惹你啊？”
　　“陈玉，你瞧，咱俩跟东子二十多年的交情也比不上别人的一句话啊，俗话说，媳妇娶进房，媒人扔过墙。这还没娶进房呢，就把我们这些媒人扔墙外边去了。哎……”黎军一搂陈玉肩膀，两人都摇头叹气，哀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不……不是那样的。”小飞急切的想要解释，但是越急越不会说话。
　　“没事，不要管他们，让他们闹。”刘东看小飞着急的样子，轻轻拍了怕他的肩膀。
　　顾磊喝了几杯茶，头疼的感觉终于减缓了一些。他本以为小飞出事，秦林应该会第一时间赶来，但是却到现在也没看见他的人影，不止秦林，连宋成都没有来问下情况。
　　“你们经理去哪了？大堂出了这样的事情，他都不过来问下情况？”顾磊皱着眉问道。
　　小飞似乎对顾磊有点畏惧，他紧张的在桌下绞着手指，低着头，偶尔求救似得看了看刘东，嗫喏着半天出不了声。
　　刘东大叹了一口气，大把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他说道：“别怕他，别看他现在样子挺唬人，其实人挺好。下次我给你说说他们小时候的糗事，你就不会再怕他们了。”
　　小飞知道刘东是看出了他的紧张，他感谢的看了刘东一眼，鼓足勇气轻声回答：“宋叔好像……家里出了点事情，先走了，把……林哥也叫走了。”
　　“把秦林也叫走了？是什么事情？”顾磊摸了摸下巴，继续追问。
　　小飞疑惑的抬头看了顾磊一眼，“不知道，我只是听林哥说，好像是小齐出了事情。”
　　“小齐是谁？你们宋经理的儿子？”顾磊不理会他疑惑的眼神，继续问道。
　　“嗯，小齐和宋叔的关系不好，特别是小齐现在上初中了，他跟宋叔的关系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但是他还是比较听林哥的话。所以小齐有事情，宋叔都会让林哥去帮忙劝。”小飞解释道。
　　“怎么了，磊子？有什么问题么？”黎军也觉得顾磊太过于关心这件事情了。
　　顾磊想了一阵，拿起电话，对黎军几人说道：“没事，我出去打个电话。”说着，走了出去。

　　“喂？”秦林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急促而焦急，好似在急切的寻找什么东西。
　　“是我，顾磊。”顾磊回到。
　　那边跑动的声音停了下来，语带疑惑，“顾先生？有事么？”
　　“是这样的，我现在在‘浮夸’，小飞出了点事。”顾磊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烟，叼了一根在嘴里。
　　“小飞出什么事了？严重吗？”秦林语气忽然又急促了起来，甚至可以听见他呼吸倏的一阵静止。
　　秦林现在神经绷的很紧，好似随时都会断掉，小齐的失踪已经让他焦头烂额，要是小飞又出了事的话，那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磊也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心里突然有些懊恼，不应该这时候去刺激他。
　　他赶忙拿下嘴里的烟，安抚的说道：“你别着急，小飞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是小事，他现在很好。”
　　秦林松了一口气，“是你们帮小飞解决的吗？谢谢你，顾先生。”
　　顾磊轻叹了一声，说道：“我打电话来也不是要听你这声谢谢的。小飞出了事情，我想你会很担心，所以想着给你说一声。同时我也听小飞说了一些事，打电话也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久到顾磊以为他会一口回绝的时候，秦林却出乎意料的答应了，“那谢谢顾先生了，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可以过来一下吗？我在秦山公园。”
　　“秦山公园？我马上就过来，你就在那等着我。”
　　挂了电话，顾磊走进大堂，拿上自己的衣服，给黎军他们说了一声就出来了，顺道借走了黎军的车，没办法，他的车已经让小李开回去了。
　　顾磊将车速开到最高，幸好现在时间是晚上，大部分人已经在酒吧酒店开始夜生活了，所以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不是很多，特别是去秦山公园的路上，更是寥寥无几。
　　秦山公园周边在一年前还是挺热闹的一片居住区，但是后来那片土地被征收说是要修建H市最大的水上乐园，却在动工的时候意外的接连死了几个工人，于是以讹传讹的变成，这个秦山公园下面镇压着一些妖魔鬼怪之类的，甚至还有谣传说政府专门请了道士来做法。
　　老百姓们并不知道真假，他们只知道报纸上面报道死了人，那地方邪门儿不能住了，于是纷纷搬走，导致现在那一片区域都杳无人烟，除了一些胆子大的流浪汉或者拾荒者敢住，其他人都不敢住了，而那个H市最大的水上公园项目也搁置了。
　　顾磊开车到秦山公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他将车停好后，就朝着公园的正门走去。
　　路边是一排排昏暗的路灯，由于这一带荒废了一年多，年久失修，大部分的路灯已经罢工，仅剩下小部分还在辛勤的工作，而秦林就这样轻轻靠在大门正前方的那盏路灯下。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磨白的牛仔裤，清瘦的锁骨若隐若现。他微微闭着眼，低着头，好似拒绝着周围任何气息的靠近，连身边的风都像是静止的。顾磊甚至能看见他那微抖的睫毛，昏暗的黄色光打在他的身上，轻轻的将他整个人包裹住，模糊朦胧。
　　顾磊的脚步声打断了这样迤逦的画面，秦林睁开眼，看见十步开外的顾磊，背轻离开了靠着的灯柱，笑着说道：“你来了。”也许秦林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的语气就好似无家可归的孩子找到了指路明灯，又好似黑暗中的人找到了同路的同伴一样，释然，安心。
　　顾磊将手里的外衣给秦林披上，拿出纸巾给秦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夜深露重，你出了一身的汗，要是伤风了是要感冒的。”
　　也许夜色的掩盖让人的脆弱更容易暴露出来，秦林在这样的夜晚也不愿意去拂逆别人的好意，甚至他觉得自己还有一些贪恋这种类似被别人珍惜的温暖。所以他安然的接受了顾磊的这些亲密动作，“谢谢你，顾先生。”
　　顾磊将纸巾扔进垃圾桶，低笑了几声，“我从来没觉得‘顾先生’这三个字像现在这样刺耳。”
　　他微笑的看着秦林，“我们再来商量一下，以后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眼前是顾磊深邃的目光，耳边是他低沉磁性的声音，秦林像是被蛊惑般，慢慢的陷进了他的眼神里，不由自主的回答了一声‘好’。
　　等秦林回过神来，看见顾磊那一脸坏事得逞的笑容，顿时恨不得一拳打歪他那双摄人的桃花眼。
　　顾磊也收敛了笑容，拉着秦林往公园里面走，“不是要找小齐么？我们现在去里面找找，你给我说说到底什么情形。”
　　秦林也知道正事要紧，于是也不再纠结那些无所谓的小心思，：“据吴阿姨说，小齐是今天早上说出去上学了，但是老师打电话到家里却说小齐根本没去上课，本来想着，也许是小孩子贪玩，说不定下午就回家了，但是直到晚上都还没有看见他。吴阿姨很着急，所以给宋叔打了电话，两人分头去找，目前还没有消息。”
　　顾磊沉思了一会儿，“你怎么会来这个公园找？这里荒无人烟并不像是孩子会来的地方。”
　　秦林望着漆黑的公园，搜寻者可能藏匿人的角落，“其实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我和宋叔找遍了他经常去的网吧和游戏室，但是毫无所获。宋叔在一年前是住在这里的，去年小齐也闹过一次离家出走，后来是在这里找到的，所以我想着小齐会不会又来这里了，就来这里碰碰运气了。”
　　顾磊不赞同的看了秦林一眼，“就算是小齐有可能来这里，你也不应该一个人来。这里这么偏僻，周边也没有住户，你一个人冒冒然然的过来，要是遇见抢劫的杀人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看你怎么办。”说着，好似心有余悸似得瞪了秦林一眼。
　　秦林好笑的看着他，他好歹也是个男人，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小孩儿，怎么也不至于就束手就擒，任别人为所欲为吧。
　　顾磊拿手机电筒照照那没被路灯照到的角落，漫不经心的问，“你好像跟宋经理关系不错。”
　　秦林拿着电筒直起身，走到另一边继续找，“宋经理一家都对我很好。要是没有宋经理，我也去不了‘浮夸’工作。”
　　“你为什么去‘浮夸’工作？”顾磊皱眉问道。
　　秦林好似早就料到顾磊会问这个问题，转身看着用手机左照照右照照的顾磊，平静的说道：“为了钱。”
　　顾磊眉头皱的更深了，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据我所知，一个学生似乎并不需要这么大的花费。”
　　秦林却不愿意再谈论自己的事情，他拿着电筒率先向公园的最后一角走去。
　　顾磊紧随其后，不过也再也没有发问了。
　　两人的搜索其实很快就完成了，这个公园比起市中心的那些公园可以说小的可怜，公园里的路灯倒是大部分能用，他们只需要在路灯没涉及到的地方探查。
　　搜索完公园，秦林累的气喘吁吁，坐在一张长椅上休息，顾磊原本还想拿纸巾把长椅擦一擦，但是手指一摸，长椅却还是相当干净，或许是偶尔也会有流浪汉来这里过夜。
　　秦林拿出手机，没有宋叔打来的电话，看来他们那边也完全没有消息。
　　秦林已经有些灰心了，宋奇到底去了哪里。他相信宋奇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就离家出走，他一定是呆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可是还有哪里呢？哪里没有找呢？
　　公园里寂静无声，除了青草间不知名的小虫不知疲倦的叫着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闷热的夏夜，呱燥的虫声，疲惫的身躯，秦林心里也被渲染的异常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