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 路过 错过》含烟万重

17、第十一章

　　十一、
　　依着展昭的意思本想早些入山看看究竟，但架不住小院主人再三相邀，说起山间老村还隐隐的战栗，展昭心知他必是被老村的情形所惊，一味的逞强怕会让主人担心难过，天性淳良占了上风，展昭终还是推脱不开答应留下过夜，待到天明再去。
　　晚上主人唤自家婆娘多烧了几个菜，非要同展昭饮酒，展昭本来还惦记着公孙策的叮嘱不想饮酒的，但见主人豪爽自己也不好太拿捏了，倒显得为官之人不够亲近了，便也跟着饮了几碗家酿。不料那男子看来五大三粗脾性豪爽的，酒量却短，很快竟然先醉倒了，倒令展昭有些好笑。
　　次日清晨日头还未升起，展昭在鸡鸣中醒来，见主人家静悄悄的都还没有起身，也没有出声，自怀中摸出一锭碎银放在堂屋的桌子显眼处，握紧了巨阙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晨雾中黛青色的山峦层层叠叠，虽然此山也不算高，但是林木葱茏小径幽深，加上山间老村惨案未断，也令人心底隐隐的有些异样感觉。转过新村沿着小径蜿蜒而行，初始时也会遇到一两个沿山而居的一些村落里勤快早起农人出山去劳作，但随着山路渐渐狭窄，再不闻人声，只有山间小鸟野兽清鸣细琐声响隐约罢了。
　　山间空气清新，薄雾带着林木青草新鲜干净的气息无声的流动，轻薄的如同一缕纱，在展昭身侧飘渺着。新升的阳光晕着薄红自密实的枝叶间隐约闪动着，于是，那薄雾也便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红晕，显得蓬□□来。
　　行至半山，雾气渐渐都散开了，此山的山势并不陡峭，穿山而过的小径甚至还很平缓，沿着此径常有斜道穿插，展昭知道那都是前往居住此山中的人家的，但是到了半山处伸展开去的小路也越来越少了，最后便只有一条生满了碧草枝蔓的路径了。看得出已经很久没有人从此走过了，展昭在叉路口踌躇了一下，由此斜过去大约二三里地的山路就到了那个依然渺无人迹的老村了，村子很深很隐秘，上次若不是浓重的血腥气息隐隐的传过来，让恰好路经此处的展昭警觉而去，或许也过很久才会有人发现那场惨案，那么自己也就不会认识薛青林了。
　　展昭深深的叹了口气，两个月了，又正好是植被生长旺盛的季节，这条小路几乎已经被荒草遮掩。展昭慢慢走着，山间的风很清新凉爽，展昭却仿佛依旧可以嗅到当初的血腥味道。
　　展昭走的很慢，也很小心，直觉仿佛告诉他此行前方会有危险在静静的等着他。
　　展昭看得也很仔细，这条路真的像是很久没有人走过了，被碎石铺就的路径上一些新生的野花野草丝毫没有被人打搅过，一味的疯长成片，远离了人烟山林寂静，展昭走上去便发出“沙沙”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不几时，那老村已经全然出现眼前。
　　展昭停住脚步，环顾四周，一片死寂。
　　虽然时间不长，那些无人理会的屋舍却已经顶塌墙陷，阳光下粘连成团的蛛网闪着隐约的光芒，间或会有跑来觅食的小兽忽然从哪一家屋里窜出来，带出一片稀里哗啦的响动，让展昭冷不丁的吓一跳。
　　村里本就有很多年久失修的屋舍，如今越发的荒凉，除了满村的树木花草自顾自的生长旺盛，再不见一丝鲜活的气息。
　　村中有一大片空地，本来是村人聚会协商的中心，如今只剩一座矮矮胖胖的孤坟。展昭知道这就是王朝所说的那些被野兽啃噬分不清的尸身掩埋之地，心里忽然一阵悲凉，清亮的眸子便带出雾气来。
　　但是除了穿村而过的风和偶尔经过的动物，此间却是真的再没有任何活气了。
　　展昭开始怀疑薛青林的话到底是何意思。
　　是故意欲盖弥彰？是故意扰乱自己的视线？还是有意要看自己笑话？被他一句转达的话勾引跑到这里来寻觅。
　　展昭有些生气，分不清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薛青林。
　　想到薛青林那弯着眼睛带着嘲讽的笑容，展昭不禁抿紧了唇，那个人从来就不能小觑，他的为人行事自己又知道多少？
　　想到初次见面，展昭转过村子来到村后，这里的庄稼没有人打理了，却听天由命的居然长势还不错，但田间地头上的荒草还是漫过了果实。
　　展昭蹲下身来，抓了一把干燥的土壤，暗黄色的土壤有着深色的凝块，展昭不确定那是不是上一次自己胸膛上流淌的血液。手指略一用力，那些土壤凝块便粉粹成末，一丝丝的由指间慢慢洒落。展昭张开手掌，眼看着那最后的土粉被风吹散，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在展昭叹气的同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吸，可能是憋住呼吸太长时间，刚刚开始喘息的时候虽然刻意放缓的呼吸，所以头两声还是比较粗重。
　　展昭的耳朵一向很灵，这人的呼吸声虽然很快就平稳放缓放轻，展昭还是分辨出这人应该就在自己身后不超出十步远的距离。他刻意屏住呼吸，当然是为了不想被展昭发现这地方还另有人在。
　　这个人会是谁？是薛青林吗？这一次他也已经准备好了快刀等着劈向自己吗？自己可以躲开他的攻势吗？上一次是薛青林自己先停的手，这一次呢？
　　展昭没有急着转身，甚至没有绷紧神经。
　　可惜此刻那呼吸声却不见了，展昭根本不能确定那人是否还在。依照方才的声响方向，展昭缓缓转过身来——身后只是一片青葱的林木。
　　展昭忽然明白，他忍不住高声唤道：“我知道是你，你不用再躲，我既然来了，不带你回去我是不会离开的！”
　　展昭的声音在林间回荡，却一丝回应也没有。
　　日已渐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