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弃妇的璀璨爱情》半斛珍珠

32、星谷之夜

　　晚饭，是韩琦抓来的一只野鸡，他在灶上炖了，配上我们带来的几张饼，几个人饱餐了一顿。
　　月亮慢慢地升起来，从吃完晚饭起，我就开始觉得别扭，这会儿看着那一张竹床直发愣。韩琦从一个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轻声对我说道：“这里夜间有些冷，你们三个挤一挤吧，床有些窄，你让孩子睡里面。”
　　“那你呢？”
　　“我睡凳子上。”
　　“凳子怎么睡人？”
　　他把两张竹凳并在一起，朝上面一躺，说道，“这不就行了。”两张竹凳的宽度，刚好够他躺下，翻身可就难了。
　　我不禁皱眉道：“太窄了吧，你怎么翻身呢，还咯得慌，睡久了是要腰疼的……”
　　话音未了，竹凳上的人坐了起来，说道：“的确不舒服啊，要不你和我换换如何？”
　　我登时无语，身子立刻向后一倒，偎到孩子身边，说道，“只好委屈你了。哎呀，怎么突然这么困。”
　　身后似乎传来两声轻笑，而后满室寂静，只有一盏油灯芯火如豆。
　　我心里疑云重重，奈何颠簸了太久，几个问号还没有理出个七七八八，意识就迷糊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睁眼一看，油灯已经熄灭了。窗外一栏清月，正透过窗棂映照进来。
　　“怎么醒了？”那边男声轻问道。
　　他突然发声吓了我一小跳，没想到他还醒着。我坐起来，挺简单的一件事，却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做什么？是冷了么？”他也从“竹凳床”上坐起来。
　　“不是，我，……我想小解。”
　　“哦。我带你去。”韩琦倒是大大方方，他走过来，也不点灯，借着月光，找到床边他的一件外衣披在我身上，然后牵着我的手向屋外走去。
　　推开门，凉气入鼻。我在意识完全清醒之后，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远处，极目望去，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穹顶上星辉斑斓，如一挂缀满钻石的深蓝色幕布，悬挂在黝黑的群山上方。古诗云“星垂平野阔”，我以为那已经是极美的景色了，熟料山谷里的星空，因为光影地貌的变幻，绝对比平原地带更胜百倍，不是这番际遇，是无论如何也见赏不到了。
　　“美吗？”韩琦似乎也沉浸在这景色中，半晌问道。
　　“嗯。”我近乎痴迷地凝望着远方，有些说不出话来。辽阔的天幕上，蓝色不是一成不变的，靠近月的地方，是璀璨的白芒，离月远的地方，是静海的深蓝。人置身其中，不由得不慨叹造化之神奇。
　　“知道吗？这个地方，是我练武的时候发现的。”
　　我把目光转向韩琦，夜风轻轻吹着，他头发向来乌黑柔顺，此刻全部散开，轻披在脑后，鬓边一缕随风轻轻向后拂动，犹如夜色一般温柔。
　　他牵着我的手走路。眼睛却望着远处的星空，继续说道：“我把房子盖在这里，就是喜欢这里与世无争的纯净。这里没有人，——没有人，就没有恩怨，没有江湖。所以我每隔两个月，总要来这里住上一两日。”
　　“这里不是你学武的地方吗？不是清虚观，对不对？”我问，这个疑问已经在心头盘亘许久了。
　　“不，这里是我学武的地方，但不是清虚观，这是一个无人的山谷，离清虚观还有五六十里地。”言毕，他突然用手揉揉我的脑袋，笑道：“还去不去了？只管问，也真能忍得住。”
　　我顺着他手的方向一看，右前方一个小石舍，似乎就是茅屋了。我心中暗自惭愧，正要进去，又忍不住有些犹豫地看了看他。
　　韩琦问道：“又看什么？是要我再走远些吗？”他转身又往后退了几步。
　　“不是不是，……是你再走近一些，这里没有人，我有些怕。”我的声音越来越低，但觉四周声音窸窸窣窣，还真令人有些心悸。
　　“哈哈，女人真是，有人了会怕人，没有人了会怕鬼。”韩琦一边笑，一边真又往前靠近了一些，说道：“你放心去吧，有我在这里呢。”
　　星空下的山谷其实光线并不漆黑，我方便完毕，和韩琦回屋，这会儿脑子完全清晰起来，半点睡意也无，在茅舍门前的大槐树下，我站住，转身定定地看着身边这个男人，问道：“韩琦，你其实有很多秘密对不对？这些秘密，是江府的人也不知道的，对不对？”
　　韩琦望着我，我在夜色中能够看清他的脸庞，那双眼睛里的眸光似乎正在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不能告诉我？不能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可以不问。但是，和我有关的你能不能告诉我，至少告诉我这里是哪里？你再不说，我都要被憋疯了。”
　　面前的男人有些急了，“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不愿意告诉你？我是有很多秘密，也想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不然我带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没有说，是担心你都知道了，会厌恶我，会嫌弃我，会……再也不想见到我！”
　　“为什么会厌恶你？……厌恶你什么？”我有些懵了。
　　韩琦有些犹豫，一丝悲凉之色渐渐涌上来，然后身子站得更直了些，似乎鼓足了勇气，用一种我从没听过的语调说道：“厌恶我的过去，厌恶我身上背负太多的仇恨，厌恶我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厌恶……，小莲，你不会喜欢听的。你天性纯良，就如一块白玉一般，把你丢进我这些乱七八糟的污水池中，一定是会给你带来更多的烦恼，你只要相信我就好。有一句话我第一次说，也忍了好久，到现在终于自己可以确信不疑，小莲，——我是真心爱你，从开始就是，我……”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我捂了捂自己的脑门，担心是被夜风吹得发烧了。
　　韩琦轻叹一声，上前拉起我的手，正色温言说道：“小莲，我真的爱你，我第一次这样被一个女子吸引，就像是情不自禁地坠入一个深渊，自己根本身不由己。我……我是背负了太多东西的人，我这一世，无谓喜乐，路早已经设定，可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却混乱到经常觉得魂魄都不在自己身上。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般的女子，外表似乎混不在意，其实心里如这无人谷一般，自然干净到不染一丝杂尘。我，情难自已，一日能见你，这一日便是岁月静好，一日不能见你，这一日便是心乱如麻。小莲，这样一个我，该如何自处才好？”
　　韩琦徐徐说着，一双乌黑的瞳仁自始至终望着我的脸庞，我被这样的话、这样的人、这样的情景电到了，我彻底失控，头脑乱得一团糟，浑身血液沸腾起来，像是被雪摩擦过的皮肤。我疑心这样的月夜会不会是一个梦境，但随即又很清楚地知道，这是真的。
　　“你怎么了，怎么有些发抖？”他突然问。
　　哦，天！我发觉我确实在发抖，这不争气的情绪控制能力！
　　“是不是觉得冷？实在对不住了，我只顾自己说。”韩琦拉起我披的外衣上的两根带子紧了紧，笑道：“我这罩衣披在你身上，倒像是一只雪白的兔子一般，是不是因为广寒宫太冷，你才下到人间？”
　　我顾不得他的打趣，将外衣裹了裹，头脑慢慢清醒过来，说道：“可是，韩琦，对于你，我还有太多的不明白，你说你背负了太多的东西，那是什么？你和江府之间有很多秘密，对不对？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准备要告诉我吗？”
　　韩琦点了点头，有些凝重的样子。他道：“外面风冷，我们回房间说。”
　　在茅屋里，韩琦寻着火折子，点着了油灯，半个房间里立刻弥漫了暗黄的光晕。他将板凳挪了，我俩一个人坐一个，又将茶碗里添了热茶，一人一盏。两个孩子鼾声微微作响，窗外月上中天，静夜漫谈，此时刚刚好。

作者有话说

　　最近突然增加很多事，写文的时间难以保证，更新也不及时了，真心地表示歉意：对不起了，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