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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初战告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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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干丫鬟仆妇赶紧跟江梦初问好,我也低着头福了一福。谁知他却没有走的意思,走上来抚了抚小瓜的头,笑眯眯地说道:“小瓜,你近日可是玩得好呀。”
小瓜仰起圆圆的小脸,笑得童真灿烂:“嗯,得得,我有了新朋友了。你怎么也回来了?”
江梦初在他头上轻敲一记:“小子,这是你哥哥我的府邸,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那你和我们一起玩,如何?”
我吓了一跳,正考虑要不要来个尿遁之类的,他却摇了摇头,“哥哥还有事。”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江梦初忽然指着我,对沈妈说道:“我和这位娘子有些话说,你带着小瓜少爷还有他的小伴,先到别处玩耍。”
我身子一下子僵硬起来,大有不祥之感,这恶少找我说什么?关键是,他怎么突然这么有礼貌!
我眼望沈妈,暗暗递眼色,这老太太踌躇了一下,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但少爷有令,且大概江梦初从未和她这样和颜悦色地说过话,因此几秒钟后,她就甚是温良慈善地点点头,携了小瓜等人匆匆离去。英哥本来不欲走,江梦初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绽出一个和蔼的微笑来,居然颇有些四爷富家绅士的味道了。英哥也很诧异,他看了看我,我估摸着,要真有什么不好的,英哥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只会把事情闹大,于是头略微一点,英哥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偌大的树林,只留下我和江梦初二人。
“那个,姓什么的小娘子?”他微微笑,依然客气。
“姓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心里有点虚。
“哦,”他眯起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恍然大悟般地点头,“齐娘子啊,我一直想见你来着。”
“何事?”——是为了扁我吗?
“那天的事,真真是对不住。”他刚说了一句,突然往远处望了一眼,那里似乎有人经过,他露出一丝苦笑,很要面子的样子,“哎呀,在府里就是这点不好,做什么都有人盯着。小娘子,要不我们借一步说话。”
“到哪里去?”
“只要不在这树林里说话即可,否则被人瞧见,倒好似我和娘子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想想也是。“随大少爷吧。”
他甚是高兴,笑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不知谁说的一句话:所有的男人不过都是个孩子。
江梦初和我走到栖月池边,倚着乌木栏杆说话:“那天的事真是对不住。”
“哪天?”
“你竟忘了?在琦哥哥屋里吃饭那天。”他一愣,有些意外。
“哦,那没什么,算起来,是我对不住大少爷在先。”我连连摆手,其实我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向他道歉,倒是今天他突然转变态度令人有些费解。
面前的人脸上微微泛红:“这几天,我老爹教训了我好几次,我也觉着自己,确实是,唐突了那个佳人。”
“唉,我算什么佳人,少爷见笑了。您要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别急呀,我还没说完呢,…..哎呀!”
随着一声轻响,江梦初惊叫起来,身子一颤,望向身下池水:“玉佩掉了!”
我一低头,碧绿的池水表面正泛着一圈圈的小涟漪,“什么玉佩?”
他眉头皱得很紧:“我腰带上挂的那块玉佩。”
刚才没注意,似乎腰带上是有个什么东西。“怎么突然掉进去了?”我望望池水,碧绿的颜色下面什么也望不见。
他也不答,跳着脚着急:“怎么办,怎么办?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啊,白玉镂空双鹤佩,世上仅此一块!”
他转着圈,似乎脖颈处竟似有了细细的汗水,我也急了,“您稍等等啊,我叫人来,拿个竹竿或者渔网什么的,把它打捞上来。”
“不行!”江梦初一把拉住我的袖子,“那东西怎么能网上来?玉佩很小的。”
“那,那怎么办?”
“得人下去捞。”他盯着我,很笃定。
“这样啊,那我赶紧去叫人。”沈妈应该没走远,让她唤几个家丁来也很快的。
江梦初拉我袖子的手丝毫未松,嘴边勾起了一丝讥诮,“小娘子,你开什么玩笑?等你叫了人过来,玉佩就不知道冲到哪儿去了。”
“大少爷的意思是……”
“你赶紧下去!”
“啊?”我有些明白了,收了急躁的情绪,“这池水不知道有多深,我一个女子下去恐怕……不太好吧。”
江梦初细眉依然皱着,嘴角却怎么看都隐藏不住一丝狡黠的笑意:“有什么不好的?我知道小娘子是很能干的。”
“我姓齐。”我正色说。小娘子小娘子什么的多难听,赤果果的调戏。
“姓什么不重要。哎,你不愿意下去是不是还没有原谅我啊?”他往我跟前凑了凑,站得很近了,幽兰香气再次入鼻。
我有些迟疑,“不是,但是……”
他却等不及我说完,突然伸出双手,使劲一推,我身子瞬间失衡,从栏杆上翻到了水里。
“江梦……”最后一个字还未吐出,池水已经彻底把我淹没。
深秋的水冰凉刺骨,汩汩地在耳边响着。跌落的片刻,我的确惊慌了一下,但到水下就平静了。我刚才之所以没有下水,不是怕水,是因为怕冷。
我游泳游得很好。
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给爸爸的一封信》,小伙伴们都喜欢学里面的谢苗,把头伸到洗脸盆里闭气,还搞过一次认真的比赛,结果肺活量傲人的我勇夺第一,赢了他们好多贴画、琉璃球、酸梅粉之类的东西。
在岸上,我已经逐渐看出江梦初不怀好意,不过,这样急不可耐地下手来推,倒是出人意料。
话虽如此,我也潜在水底找了一会儿,防止他使出苦肉计,真扔下所谓的他母亲留给他的玉佩。
水底干净得连一块石头都没有。
隔着涌动的水,我可以模糊看到江梦初的身影前仰后合,似乎乐不可支,一时禁不住又可气又可笑。于是身子使劲下坠,沉到了水底。
大约片刻之后,我恍惚看到了江梦初水面上低伏的身影,他不再前仰后合了,嗡嗡的声音,像是在喊着什么。
也只是几分钟的时间,气息已经不够使用。我向上游去,在靠近岸边的地方,身子跃出了水面,水波刚好荡漾在胸口。
打眼一看,我愣了:栏杆里面,江梦初已经把外袍和中衣脱得干干净净,身上唯余一件雪白的中裤,他急匆匆把最后一支罗袜一扯,起身就要跃过来。
“哎,别跳,别跳。”我把脸上的水一抹,大口大口喘气。
他动作来了个定格,跟看到怪物一样, “你,你会水?”
我点点头。
“……那你在水下那么长时间干什么?”大少爷把凤眼睁得溜圆,他冷漠的时候就冷漠,风流的时候就风流,但只要见了我,总是离愤怒的距离是最近的,表情可以瞬息万变。不过这一会儿,他发怒的样子配上一身光溜溜的装束可真有点滑稽。
秋风凉丝丝的,我突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说:“大少爷不是一直生我气来着?如果这样能让您消气的话,我可以在水下多待一会儿。”
“你失心疯!我还正在纳闷呢,怎么这么浅的水也能淹死人!”江梦初怒气冲冲。
我心里乐开了花,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欺哪?脱得半裸的大少爷,这下子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你笑什么笑?”他白我一眼,“笑大爷光着身子是吧?大爷要不是怕你淹死,怎么会脱成这副模样?你好不哪儿去啊,你那身衣服,穿了还不如没穿呢!”他眼光往我身上扫了扫,却把脸扭了过去,耳后慢慢泛出大片的红晕。
我赶紧把身子往水下浸了浸,此情此景,确实尴尬。“劳驾您,如果觉得可以的话,请叫个人过来把我拉上去。”池水的护栏有些高,我目测了一下,确定翻不过去。
他哼了一声,沉着脸喝道:“你等着!”
他捡起地上的衣服开始穿,我赶紧低下头去,等我抬头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翻过栏杆,悬空把身子蹲下来,一只胳膊抱住白玉石柱,一只手递给我。“使点力气啊!”
我依言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温暖而干燥,许是我攥得紧的缘故,竟感觉他手心有根血管突突直跳。
穿了裙子到底是不利索,江梦初只好连拖带抱地把我弄到了护栏里面,一边皱眉问道:“你的腿不是挺有劲儿吗?怎么用到正经处就蠢得厉害?”
“什么意思?”
他看我一眼,意味深长,“初见我那一晚啊,你不是很有力气?”
我想了想,脑子里慢慢出现了自己骑在某人身上的一幕,如果作为分镜头剧本评级的话,那个画面,绝对是限制级。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此刻真恨不得地上有个地缝,让我赶紧钻进去。
他对我的反应似十分满意,更加有恃无恐起来,嘴角蓄了清浅的笑,一双凤眼眯得细细的,不时往我身上睃上几眼。
看他那模样,竟是恨不得眼里长出勺子来,把我这质量不怎么样的小豆腐分食干净。
留恋勾栏瓦肆的人,真不是一般的浪荡,分分钟想到别处。
我咬牙忍气,用力拉拉上身的衣服——这样或许会松散一些,随即对他福了一福,正色说道:“大少爷,我初见您时得罪了您,这次您把我推到水里,一报还一报,也算扯平了。以后,还请大少爷不要再为那件事生气了吧。”
言毕转身就走,那人却叫道:“哎——,你站住。”
“怎么了?”有一秒钟,我有伸拳扁他的念头,但最终还是转过身去。
他一只手伸着,似要拉住我的样子,看我扭过来,赶紧把那只手放下,在自己长袍下摆上搓了几下。“算什么扯平,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愚弄大爷做什么?”
我有些疑惑。
他颇为得意,仿佛终于找到了说辞似的,“大爷晓得那池水不深,淹不死人,不过是想给你个教训来着,你躲到水下做什么?”
这恶少,明明是他推人在先,这会儿反倒有理了。
冷风吹来,我大感不适,决心不再和这难缠的少爷再说下去,我往他身后一望,“有人来了。”
某人脸上变色,揪住我湿漉漉的衣襟往跟前一拖,“小娘皮,你还想骗我!”
他修眉狭眼都眯在一起,距离太近,我突然发现,这厮的嘴唇红得甚是鲜艳,如春日蒙了晨露的蔷薇花一般,居然还有丝丝甜香入鼻。
是抹了胭脂之类的东西吗?好像又不是。一个大男人没事长这么艳干嘛,难道是染色体发生了变异?
我别开眼神,推了推他,他攥着我的衣襟不退反进。
沈妈在他背后咳了一声,“大少爷,勿伤了齐娘子。”
江梦初被唬了一跳,急忙松开手。
沈妈往我身上打量一番,大为惊讶:“娘子,你这是……”
我把贴到两颊和额上的湿发拢了拢,语气尽量放轻松,“哦,我和大少爷刚才说话时,一个不小心掉到了池水里,还是大少爷把我拉上来了呢。”
我也没说谎不是?我确实一个不小心,被他推到了水里,最后他又把我拉了上来。
沈妈惊疑不定。看她模样,显是对我和江梦初独处不太放心,因而一个人过来瞧瞧的。
我又打了个喷嚏,赶紧对他们福了一福,“我要回去换衣服了,——大少爷,多谢。”说罢拖着往下滴水的长裙匆匆离去,走了一会儿,快转弯的时候,眼风扫见了江梦初,不晓得他一个人做什么还站在那里,袍子微微动着,仿佛仙人般御风而立。
就是仙人,也肯定是个灾星——笼罩在我头上的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