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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梦回——秋彦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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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的时候,窗外透进来的是一片阳光。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居然哭睡着了。
起身拂了拂压皱了的衣衫,瞥见门前人影烁烁。
立即,叩门声响起。
“少爷、少夫人,夫人让奴婢等前来服侍。”
正准备去开门,只听一声“恩,门外候着。”
这是“相公”的声音。自昨日起,他说的第一句话:冰冷、简短,透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忽然发现他在看我。冰冷不带温度的眼神,让我不由心底一颤。
“过来。”命令似的,手都没招一下。
身体在这时候都不听自己使唤,就那么来到他的面前。
“把手伸出来。”第二个命令。
乖乖伸出手去,他握住我冰凉的手,看了我一眼,然后将我的袖子拉高,直到肘部,忽然他的手里多了根簪子,深深扎进我的小臂里。血一下顺着胳膊就滴下来。
他的动作快得风一般,拿了一块白色垫布接了数滴血珠后,立即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鹅黄色汗巾包扎好伤口。而我,硬是没能在这几个呼吸间叫喊出声,因为他点了一下我的脖子后,我就无法发出声音了!
“要做到别人都看不出来!”他低沉说完这句话后,又点了一下我的脖子。
屈辱的泪水在我的眼睛里打转。容不得再去思考更多,他扔给我一件衣裳,发出第三个命令:“穿上!”
我以为他在下人们面前也会给我极大的难堪,但是他没有。于是,下人们进来时看到的是:少爷给少夫人梳头这样温馨且和煦的场景。
洛府很大,比我家要大上许多!
我们在蜿蜒富丽的长廊里步行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夫人的住处。
夫人是一个看上去并不慈祥的妇人。她的眉间总是锁地很紧,仿佛心事重重。聂姨娘,是老爷的小妾,看上去很和善的样子,眉眼间笑意浓浓。小姑,相公的亲妹妹,和我一般大,但看得出,她骨子里的傲气是完全不把聂姨娘放在眼里,同相公一般,冰冷彻骨。
还有一个小叔与小姑今天并未见到,听说是老爷一早回京时候一并带去了。
这么大的宅子,看起来就不快乐的家族,我该如何?!
夫人在听丫头们汇报说是‘见了红’‘少爷帮少夫人梳头’等种种后,紧缩的眉头总算有些舒展。尽管如此,她仍旧捉了相公的手来仔细检查,直到真正确认了什么以后才放开手。
终于将目光转向我后,她的态度缓和了些,“歆儿,以后洛少就交予你照顾了。”
“是,夫人”赶忙应声。我不敢叫她母亲大人,虽然她是一句拜托的话,但是她的表情告诉我,这是命令,不是托付!
饭后,好不易离开了肃穆沉闷的夫人住处,随着相公在迷宫般的廊道里穿梭,他走了同来时不一样的路。好几次想要开口询问,终于还是忍忍咽了下去。
“你们,送少夫人回去。”
突然,他停住脚步,对着下人们发出这道命令。我只得停在原地,本以为他会同我说些什么,很快,发现这又是我的臆想,他连回头的意思都没有,朝着花园岔道的另外一边离开了。
“相公这是去哪儿?”看着几乎隐没在花园绿意中的背影,我问。
“洛少去哪里你没有资格问!”华衣锦服,鼻子微翘,些许高挑。她一挥手,让下人们全部退下。高傲清冷,这就是小姑:洛舞。
她用很是嫌弃的目光打量了我几眼,“你虽然已经嫁入我们洛家,但你毕竟不是我们家的人,以后家里的事情,你不许过问!也不准你叫我哥‘洛少’”!说罢,她便离开了。
留下没有任何丫头陪同的我在这偌大的园子里瞎打转。细致回味洛舞的话,她不喜欢我,她排斥我…也许换了我是她,那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受一个陌生的人也有些困难吧。
旋踵、转身、回眸。
刹那的失神,似是一道人影自湖面飘过!
一定是我眼花,人怎么可能会飞!
原来我走到了园子的另一边,这湖的一角有处阁楼。好奇引发我顺着在湖边搭建的弯道来到阁楼。阁楼名曰《倚尊》,琉璃顶围,篓花雕窗,极尽精细。
初踏,便觉装典不凡。屋内摆放,非华贵之物不取。首映眼帘便是乌木圆桌,前年曾因祖父七十寿诞,父亲特托人从南疆采买,花费六千白银才得!眼前的这个,与那几无二样!而桌上摆放一麒麟落月白虎鼎,还是曾经在知府家中,知府千金特意拿给我看过。她对我说,此鼎本为一对,是前朝贡品,已两百多年。想来,这也许就是另外一只了。许是我见识浅薄,其它大部分物品,我均没有福分见识过。
一层,过于奢侈,我不喜。未多做停留便来到二层。
与一层的奢侈华贵截然不同。相较而言,可谓过于寒酸了。这却是我喜欢的简单舒雅。
临着湖畔的窗沿上,一盆蟹爪菊正开的灿烂。干净的书桌上,除了日常所用,没有任何多余的点缀。桌旁靠近窗处是一个画架。书桌背面是一个摆放了上百本书本的书架,而书桌的前方,靠近窗的位置,是一张躺椅。
惬意。在我看来,日后我可以将我的绣架搬来……
丝丝凉风由窗而入,带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水气,也顺带将画架上的布吹开,雅图立现:一个孩子与一轮皓月。画中的孩子,看起来孤独异常。
“你在干什么?”
冷厉的嗓音忽然从身后响起,慌忙转身的我打翻了那盆鲜艳的蟹爪菊。
是洛少。
剑眉斜飞,星眸深邃。此刻,这张英俊的脸,没有表情,只有愤怒异常的眼神,盯得我不敢看他。
忙俯身想去收拾一地的支离破碎,他一个箭步来到我面前,捏住我的手腕将我拽起来,逼近我的脸,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这句话:“谁-准-你-进-来-的!”
迫于他的压力,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没,没谁。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上来的。”怯怯地回答,却还是因为他的一再逼近往后退了一大步。感觉腰间撞上了什么,回头一看,是一片开阔的湖面。原来已经被他迫到窗边。
他没有理会我可能会因为他的压迫而掉下去,只是愤怒地更加捏紧了我的手腕,仿佛是想捏碎了它!
“你进来,想干什么?!”
不知怎么了,这会儿的我,不想回答,只想赶紧挣脱了他,挣脱了这束缚,离开他,逃得远远的!
显然,我奋力想要掰开他手的动作与不答话的举动,更加惹怒了他。他又向前迫近了一步,于是,我又往后挤了挤,这会儿,看见了他眸子里一瞬间的变化,他松手了……
呼啸的风,移动的树与澄澈的湖水。
来不及惊叫,我落入水中。
没有挣扎,只有窒息的痛。想要呼吸,却呛入更多的水。视线逐渐混沌,逐渐模糊,我知道,我在下沉。
是的,我想死。从离开家的那刻起,就为未来忐忑不已。到了这里,从下轿那刻起,就遭受各种嘲讽冷遇…也许我死了,他们会怜悯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而把我送回建康…想到如此,我微笑了,似乎,我找到了一个回家的好办法。虽然,是以我的死为代价。
手腕又是一紧。一只手揽过来环住我的腰,带着我向上游。看不清那是谁,但是觉得心安,觉得可靠。这是来到洛府感受的第一次温暖。不由自主,躲进那个人的怀里,随着他,破出水面。
睁开眼睛,很温暖。
我发现我躺在那张躺椅上,身上盖了一张绒毯。我的相公在窗边赏月,一如那画架中的画。
呵~天竟黑了么~
“对不起”也不知怎么,就冒出这样一句抱歉。也许是因为洛少似乎凝固在那里的消瘦背影,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凉气,使得我胆怯如此。
“为什么不反抗?”
良久,洛少开口。
将毯子披到他的身上,我没有吭声。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抗拒。最终还是勉强接受了,只是重复了那句话:“我用簪子戳你的时候和我推你下水的时候,你为什么都不反抗?”
我有反抗的!可惜这句呐喊不能说出来。
“我不想伤害你。”他忽然道:“也许……你可以与我进水不犯河水,但是,在外人面前,你必须要和我一起做戏!等到了适当的时候,我会给你自由,放你离开。”
自由……离开?!休了我么?!
苍天!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戏弄我!
“对了,我叫洛凌澈。以后一定要记好!”
“嗯。我叫秋彦歆…”
洛少点头。薄唇抿冷,霜面眉冰。一双黑眸深邃莫测,在这漫漫长夜,冷星错落…这正是:眸寒严凝,颜冷欲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