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玉骨》Evenina

3、第三回

　　汐合忽称身体怠倦，昨夜皇帝看了她之后就宿在了端贵妃宫中，一早太后便下旨说为了选秀的操持，免了众人请安。早膳过后半个时辰，端贵妃便遣人来探望汐合，汐合让人回了无碍，哪知早朝散后，皇帝便亲自来了宸宫。
　　“臣妾参见皇上。”汐合正倚在软榻上看书，听见通传之后便起身行礼，声音中有几分懒意，皇帝进殿一见她这幅模样立刻让她坐着，自己也在她身旁坐下。
　　“爱妃今日可好些？”皇帝一脸关切。
　　“承蒙皇上厚爱，臣妾并无大碍。想来是天气渐冷的缘故，身子有些懒怠罢了。”汐合答道。
　　“你呀，身子弱就多歇息。”皇帝看着她，神情中满是爱怜，“朕听说母后让你跟着贵妃学着打理选秀的事？”
　　“是。”汐合说，“昨日请安的时候太后娘娘亲口吩咐下的。”
　　“你现在这样子，怕是经不起劳累，要不朕跟母后说说，免了你这项吧！”
　　汐合一听，不知道皇帝打的什么主意，随口便道：“皇上的好意臣妾心领了，不过这是太后娘娘的旨意，若是皇上这样说了，难免有违太后的意思，旁人怕是又要嚼舌根说臣妾恃宠而骄了。皇上也不希望臣妾在太后心里落个骄纵的形象吧。”
　　“既然这样，朕也不勉强了。”皇帝道，“不若今日朕就留下来陪陪你吧。”
　　“皇上愿意，臣妾自然欢迎。”汐合道，“不过皇上不用处理政务吗？”
　　“今日难得清闲。”皇帝道，“若是有奏折的话，便让他们送来宸宫便是。”
　　“皇上！”汐合不悦地瞅了他一眼，“这是戏弄臣妾呢，皇上的奏折怎能在臣妾宫中批阅，让人听去了不得说臣妾干涉朝政了！”
　　“汐合！”皇帝脸上闪过一丝恼怒，随即无奈道，“你不要总拒朕于千里之外好吗？”
　　“皇上，你怎么如此孩童气呢。”汐合换上一副温柔的表情，“皇上百忙之中偷得半日浮闲都用来陪汐合了，汐合怎能不愿意？只是汐合想让皇上做一名贤明的君主，不让他人因汐合而对皇上加以诟病，怎么叫拒绝呢？”
　　皇帝叹气，道：“汐合，朕不喜欢这样。朕不喜欢这墨守成规的皇宫，朕羡慕你，羡慕你的随心所欲，爱憎分明，所以你不要这般对朕好吗？”
　　“所以皇上便将我关入这囚笼一般的金宫。”汐合好笑道，“为了皇上的一己私欲，便毁我一生自由？”
　　“朕……”
　　“皇上不必解释。”汐合继续道，“汐合自知此言甚为大逆不道，但皇上可曾听闻一首歌‘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皇上羡慕汐合的随心所欲，只是因为汐合拥有自由。而皇上将汐合囚禁起来，汐合失了自由，又如何随性？这偌大皇宫，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同皇上的朝堂，相互制约，环环相扣，亦是勾心斗角。不过所争之物，是皇上的宠爱与氏族的荣华罢了。皇上为君，在皇上眼中，后宫与天下相比自是不足为意，可皇上让臣妾入了宫，这皇宫，便是臣妾的天。想要安稳地活着，就必须遵守后宫的规矩。皇上要臣妾继续随心所欲，皇上自问，这可能吗？”
　　“朕只是想……”皇帝欲言又止，半响却说不出话来。汐合轻叹一声，接着道：“臣妾对皇上，怨也怨过了，恨也恨过了，已经能够静下心来接受现实。所以这样的话皇上也不必再说，有事情，改变了，就不会再回来。现下能够平平静静地生活，汐合已经满足了。”
　　“是朕对不住你。”皇帝最终叹了口气道，“但朕也是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汐合问，“皇上何来此说？”
　　“罢了。”皇帝自嘲道，随即平复心情道，“朕听汐合的便是。”汐合自然明白他不想再提，顺言而下道：“皇上用了早膳吗，臣妾昨个听姐姐说起，皇上的早膳常草草了事，总是这样，对身子也不好。”
　　皇帝听她关怀自己，心中欣喜，道：“若是汐合有些好吃的，朕倒是想尝尝。”
　　“哪有什么好吃的。”汐合笑，“都是循例的膳食罢了。不过皇上想尝些新奇的，汐合倒是愿意一试。”
　　“此话当真？”皇帝眼中闪出希冀，“汐合当真愿意亲自洗手为朕做羹？”
　　“那是自然。”汐合答道，“汐合虽是不才，但鼓捣些小吃食自是没问题。再说身边还有瑾墨和语络呢，从小便是她们照顾臣妾的吃食，皇上之前来这吃的那些个，都是语络亲自做的呢。”
　　“朕可不稀罕他人做的，朕只稀罕汐合做的。”皇帝笑道。
　　“那皇上留下来用午膳吧。”汐合道，“虽说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但臣妾觉着应先做一次让皇上尝尝看如何，不合适的话也好改进。”
　　接下来汐合便让瑾墨吩咐了食材准备下去，也不顾皇帝在一旁看着她，拟好几个菜。汐合其实并不喜欢皇帝一直待在这里，但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要大了起来，若是与皇帝关系处理不当便很是棘手，也只能慢慢缓和之前的僵硬。不过皇帝倒是一幅对她用情至深的样子，至于为何，皇帝好似有苦衷不愿意说的样子。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达到与皇帝感情和睦，不然孩子生下来处境堪忧。所以汐合便陪皇帝说了一上午的话，因为没事可做，就把瑾墨和语络叫来一同做了扑克牌的改良版，把字母改成了汉字勾、圈、开教几人打斗地主，皇帝玩得不亦乐乎。临近午膳时辰，汐合让瑾墨和语络陪着皇帝打牌，自己则带了采芙、灼文进了宸宫的膳房做吃食，食材一早备好了的，该过水的也过了，该烤上的也烤上了。前后鼓捣了一个时辰，终于让采芙、灼文盛好菜品，装在食盒里带上向正殿走去。进门便瞧着那三人还在斗地主，汐合就吩咐四个丫头下去用饭，不用伺候着。
　　“也不知皇上吃过这些没有，这便是臣妾做的菜了。”
　　皇帝新奇地瞧了瞧，就近尝了一个菜，问道：“这是什么？朕从来没吃过！”
　　“五花芦笋卷。”汐合道，“其实很简单的，就是烤好的五花肉卷的浸过水清炒了一下的芦笋，调了一下料。”
　　“那这个呢？”皇帝又夹起一个虾球放在嘴里，赞不绝口。
　　“白果虾仁。”汐合道，“不过是些寻常小菜罢了，皇上别老夸赞臣妾！”
　　“朕的汐合就是心灵手巧。”皇帝笑道，“旁人永远学不会你的别出新裁。”
　　汐合默默微笑，倒是没反驳什么。用过膳食，陪着皇帝打了会牌又说了会话，终于有事打破了这片祥和之景。葛全升得了许进殿来报，户部尚书那里送了一些折子，说是有事要奏。皇帝听着皱了眉头，汐合便随意打趣了他几句，皇帝也就放宽心离开了宸宫。
　　到了该午睡的时辰，汐合正欲叫瑾墨为其更衣，采芙却惊慌失色地闯进内殿。
　　“怎地如此冒冒失失没个规矩！”瑾墨皱眉呵斥道，“说了你多少次了！”
　　汐合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采芙这丫头是她从宰相府里带来的年纪最小的，性子活泼待人真诚，就是遇上些处理不了的事情就开始心急火燎手忙脚乱的，若非急事也不会擅自忘了规矩。
　　“可是……可是出大事了！”采芙顾不得礼数，立即看着汐合道，“端贵妃娘娘派人来告诉娘娘，户部尚书集结了一大批朝臣，此刻正在清心殿弹劾宫大人！”
　　“父亲？”汐合疑问道。
　　“不，”采芙摇头，“是宫衡宫大人。贵妃娘娘说事出突然，让娘娘先静观其变，待弄清事情缘由即刻派人来报。”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汐合淡淡道，这倒让采芙有些不明所以，从前汐合与宫衡感情特别好，对宫衡的事情也特别上心，今日的反应，确实有些奇怪。不过看汐合这么淡定的样子，采芙心想大概是自家娘娘有了应对之法，便也放心下去了。
　　“小姐，这可如此是好。”瑾墨面色焦急，看着汐合担忧地问道。汐合瞧她神色不宁，突然想起以往在宰相府时，瑾墨就对宫衡十分在意，如今自己还没着急，看她的样子，心下对她的心思也有了几分了然。
　　“叫纯染去通知颐肃亲王，不用多说，他自会立刻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替我备笔墨。”汐合迅速地想了一番，对瑾墨吩咐道。纯染是颐肃亲王派给汐合的丫鬟，当初也作为陪嫁之一随汐合进了宫，现为二等宫女，平素负责为汐合向颐肃亲王递消息。
　　片刻之间汐合便写好了信。
　　“当下皇帝与群臣还未议毕，此事应当还没几人知晓，你即刻派人将信送回宰相府。”瑾墨得了汐合吩咐，立即退下去做事。
　　去年宫衡调为太州突督，任职的一年里，汐合以丫头的身份住在府上，也没发现兄长有做什么不妥之事。想来也只能是因为突督这个职位本身的问题了，说不定还是受了颐肃亲王发现的那起子贪污案的牵连。所谓突督，是宣颉设有的一种考察职位，皇帝将有待考察的官员下放到各地，派予他们监督地方政治并体察民情的职务，任期一般为一年，表现出色的官员即回京任职，表现的不尽人意的便无法在京都为官，不过这种职位一般都是给贵族或世家子弟，因为家族关系，皇帝所考虑的事情也要比寻常官员来得多。现在宫衡回京不久，刚任XX一职，无论是与宰相对立的政治流派，还是与宫衡存有个人恩怨的政治牵连，亦或是与自己在后宫地位所牵扯的相关家族，都有参与的可能。毕竟弹劾宰相长子，不是一般人或个人能够做到的。汐合自嘲一声，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事了，后宫怕也是不得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