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还有明天》荞槑槑

2、第 2 章

　　初见迟睿是在新生入学后一周的体育馆。
　　“左皙，醒醒，我们回家。”轻柔的呼唤穿过他深沉的意识，提醒他醒来。他感觉身体轻飘，绵软无力，意识却不停接收催促他醒来的信息。他睁开眼，大量的白色涌进眼中，应接不暇。他无法瞬间适应，只得再次闭上眼。静默，只有书脊翻阅的声音。而那一声声的叫喊仿佛来自于梦中，来自多年前轻声唤他回家的伴侣。
　　那个夏夜，窗外虫鸣不断，他趴在教室的课桌上睡着。他触碰他的手臂，轻轻摇晃，语气温柔，“左皙，醒醒，我们回家。”他睁开惺忪睡眼，意识模糊。他牵着他在黑夜中穿行，手被他握进掌心，渗出汗液，他仍不管不顾。
　　他再度睁开双眼，视线落在窗外。夜幕已降临，窗外黑夜正欲从窗子漫进却被白色亮光无情的挡了出去，它们对峙，分庭抗礼，无穷的野心僵滞在明晰的界限里。窗边，静默沉着的男生，低头翻阅杂志。
　　“我睡了多久？”左皙挣扎着起身。
　　“一个小时。”他收起杂志，起身，递给他一杯温水，目光灼灼。
　　他没有接。翻身下床，穿鞋，动作自然，只是急切的想要离开，不愿与眼前的人有任何关联。
　　他偶然闯入只有他一人的篮球馆，不动声色，坐下看他打球。男生运球、投篮，动作娴熟。他在自己的时空，丝毫不曾发觉侵犯领地的男孩。他停下，喝水，眼神不期然的相遇，彼此对视。蓝色瞳孔，眼眸深邃，如澄蓝湖水，清澈通透。他的记忆被触及，某个画面像底层翻涌而起的泡沫，暴露在新鲜空气中迅速破灭，残留碎沫。他心中慌乱，瞬间无措，仿若猛然跌落深海，被海藻紧紧缠缚，溺水窒息般的疼痛在他心脏一点一点扩散。
　　他晕倒的速度快而迅猛，男生还来不及分辨它所传递的信息。直到靠近，躺在地上的男孩，身体僵硬，呼吸停顿。他按压他的心脏，向他传输氧气，他把所学的急救知识全部用上，却不起任何效用。他的镇静顷刻慌乱，抱起男孩直向医务室奔去。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呼吸，他并不知晓。他抱着他的一瞬被巨大的恐惧包围，仿佛多年前他怀抱鲜血淋淋的躯体，他一直过近的接近死亡。
　　他知晓他是新生，从他闯进独属于他的体育馆便可看出，却莫名对他没有抵触，说：“出门左转就能回到生活区。”虽语气冰冷，不带任何意图，却忍不住善意提醒。
　　他突然停顿，有半秒失神，回神，故作镇定，说声“谢谢”，然后快速逃离。
　　望着男孩离去的背影心绪微妙，男孩的出现搅动他沉寂多年的心，他过往的岁月中未曾遇过这样的人，看似冷静自持，却又脆弱易折。
　　他们都触及彼此心中隐秘的巨大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