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婉婉》蜀卿

7、冬闲时节

　　说来不怪林婉仪多心，实在是她和林黛玉虽是亲姐妹，可自幼并未在一处长大，比起熟悉亲密，只怕还不如这贾府里的三春跟黛玉。

　　暗自里林婉仪也是有些矛盾的，一方面她确实是没办法忘记前世，无法认同这一世的家人，没从心底里认同林黛玉是她的亲人，无法真的对她掏心掏肺，可一方面，林黛玉确实是她的亲姐妹，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唯一血缘亲人了，她又无法真的对她的一切视而不见。

　　也因此，造成了林婉仪又想管又推却的心理。

　　有婉仪缠着黛玉，平日让她少看费心思的书籍，又哄着她跟自己多动了动，黛玉的精神倒是比前些日子好了些。

　　只是这样一来，她们姐妹俩亲近了，不免就冷落了宝玉。

　　这日清晨，林婉仪一早起来头也没梳，只洗了脸，让映绿给她沏了碗油茶喝了，这会儿正穿着水红小袄，下面松花色夹裤撒着裤腿，脚上穿着弹墨绫袜，拥着被子歪在炕上躲懒。

　　因天冷了，她虽说每日还是照常醒来，可实在不想起床，不耐烦出门。这两天阴阴的，看着要下雪的样子，空气里的寒气更重了。

　　映绿看着小丫头收拾下她们姑娘用过的碗碟，回过头就见她们姑娘这会儿正眯着眼围着被子在炕上迷迷瞪瞪的打盹。不由心里好笑，走过去劝道：“姑娘还是让我们给你梳头穿戴了吧，你这摸样让人看见了还不要笑姑娘懒散。”

　　林婉仪也不睁眼，就眯着眼哼道：“笑就笑吧，反正这么着我自个儿觉着舒服就行了，管他们那些人呢。”

　　荷衣正在一边给她烘热要穿的衣裳，扭过头来笑道：“倒不是怕别人嘴碎，只是姑娘这个样子也太不像样，倒不像个闺秀了，咱们还以为伺候的是个爷们儿呢。”

　　林婉仪听了这话，睁开眼看着荷衣，哈哈的笑起来。过了会儿自己笑够了才停下来，映荷二人并不明白哪一点引得自家姑娘这么高兴了，二人都摸不着头脑。

　　看着这两个丫鬟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婉仪讪讪的，看来自己就算在这时代生活了这么久，脑回路还是不能跟古人完全相同。

　　正说笑着，外面小丫鬟惊呼道：“哎呦，下雪了。”

　　婉仪听见，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也不穿袄子，拥着被子就要开窗看。映绿跟荷衣赶紧跑上炕抱住她，急道：“哎呦，我的姑奶奶，算我们求你了，可别这么不管不顾的。你连个袄子都没穿，这样的天，开窗户还不冻坏了，都是我们的罪了。”

　　被两个丫鬟环抱住，林婉仪连动一动都难，无奈的笑道：“好，好，你们俩松开我吧，我不开窗就是了。快把我的大衣服拿来，伏侍我穿了，我到外面看去。”

　　映绿下炕去拿来林婉仪要穿的裙袄，两个丫鬟伏侍她穿上。婉仪坐在妆台前让人给她梳头，看着镜子里的人，心里暗叹‘唉！现在还在孝期，也不能穿鲜亮的衣服，不然这下雪天，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穿大红色的衣裳是最好看了。’

　　想到这里，林婉仪又想起去世的姨娘，虽然很难把她当作前世的亲妈一样，可也是真的亲如母女，这么多年相依为命，互相陪伴，如今孤零零的在贾府寄居，心里不免黯然，也没了刚才的兴奋劲。

　　映绿给姑娘梳好头，问她要带那件首饰，却见主子脸色暗淡，正在发呆，也弄不明白，主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却不高兴了。也不敢细问，只轻轻的问：“姑娘，不知今日要用那件钗子。”

　　林婉仪回过神，看到映绿小心翼翼的神情，遂打起精神，暗自给自己提气。她又不是真的不知世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闺秀，哪有那么柔弱，伤春悲秋这些毛病要不得。

　　在这么艰难的古代社会，女子的卑弱让人难以想象，不自己坚强旷达些，怎么过好往后的日子。

　　看她身边的丫鬟因见她情绪低落也频声禁气的样子，心下警醒自己，这些人比起她来更可怜，她虽无依无靠，可好歹还是个主子，这些人却是更弱些，都是依附着她而活的，她虽不才，就是为了这些跟随伺候的人，也不能像迎春那样懦弱。

　　婉仪自己跟自己打气一番，把刚才那股郁气抛下，仰起笑脸说道：“就带那只攒珠梅花的吧，刚好外面下雪，也应个景儿。”

　　等穿戴收拾好，婉仪打量了一番，见身上都妥帖了，这个时候也该到老太太屋里请安了，遂站在地下，让丫鬟给自己披上斗篷。

　　留荷衣在家守着屋子，映绿随着她，后面跟了两个丫鬟，一个捧着婉仪的手炉，一个打着一把青色油布伞，跟她到前面正房里去请安。

　　一众人沿着游廊到了前院，走到拐角处，映绿问道：“姑娘，咱们是直接去老太太房子还是到大姑娘那里去。”

　　婉仪往贾母的正房看了看，这会儿还没什么动静，遂道：“先去姐姐那里吧，这会儿怕是他们几个都还没来呢，我一个人去老太太屋里怪没意思的。”

　　几人往黛玉房里走去，因天冷下雪，黛玉怜惜小丫头们，门口也没守门的人，婉仪走到门口在外面提高声音笑问道：“姐姐起床了没？我可来捉你来了。”

　　说着自己掀开酱紫的棉帘就进屋了。

　　黛玉正坐在妆台前由紫鹃伏侍着梳头，她屋里的丫鬟见婉仪来，忙迎了上来，搬椅子端茶的。

　　“婉姑娘一来我们屋里就热闹了，我们姑娘就盼着呢。”雪雁笑着道。

　　“谁盼着她了？闹得人头疼。”黛玉笑嗔道。

　　婉仪一边由着丫鬟给她解下斗篷，一边在邻近黛玉的梨木交椅上坐下，接过自己的手炉笑着道：“我就猜着姐姐今日必要起晚，果然让我抓到了。”

　　“婉姑娘也劝劝我们姑娘，本来就身子弱，晚上还总看些费脑子的书本，就更睡不着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紫鹃对着婉仪道。

　　“就你多嘴，我哪里是因为看书睡不着，不过是睡不着才去看书的。”黛玉道。

　　婉仪心下暗叹，自己年幼，说的话黛玉总不当回事，往日里没少劝她，可还是我行我素。

　　遂正色道：“姐姐不要觉得我们是胡闹，姐姐本来先天不足，趁着现今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正该好好调养过来，等过几年就晚了。”

　　“是啊，姑娘，就连老太太都常这么说，姑娘还是听我们劝吧。”紫鹃也劝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黛玉却不过两人的唠叨，只好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