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婉婉》蜀卿

6、双林心事

　　史老太太虽关心外孙女，可她毕竟是个标标准准的古代贵夫人，从没亲手照顾孩子的经验，顶多也就是拿话吩咐下去。

　　对于其他人来说，林黛玉是好是歹又有什么关系。虽有紫鹃贴心，可她毕竟是个丫鬟，见识心性都不足，林婉仪暗忖还是要自己多用点心才行。

　　一场小宴，让贾府上上下下都认识了林婉仪，私下里叹道，这个林家的庶女也是个不俗的，不比她们家的姑娘差，收起了一开始的三分轻视。

　　要想在贾府里过得好，交好各处的主子们还不行，还要跟她们身边的丫鬟婆子们打好交道才行。

　　只是林家虽只余她们姐妹二人了，可数代的钟鸣鼎食翰墨诗书，自有风骨，却是做不来放下身段去讨好下人的。

　　据她所知，那薛家的宝姑娘看着在贾家的下人们中名声好，可那有几分是下人们看在当家的王夫人面上，还有几分是看在薛家的钱财上。真正的主子们心里，有几个是喜欢她的？只有一个贾探春，还是因为王夫人才讨好她。

　　薛宝钗那样做，看着是平易近人了，却不是真正的御下之道，官宦权贵门第的小姐夫人们是看不上她的做派的。就是在下人们中，也只有那些不得意的觉得她好，稍有点权势的管事，哪个把她看在眼里了，心里还指不定怎么嗤笑呢。

　　这毕竟不是现代人人平等的社会，小恩小惠能让人觉着你好，这是个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主子就要有主子的傲气格调，下人们不但不会反抗，反而觉着这才是主子的威严。

　　林婉仪暗自思虑好，私下里交代身边几个贴心的，平日里交好各院里的管事丫鬟婆子们。她摇头暗笑，史湘云那样粗疏的性子还知道讨好鸳鸯她们几个大丫头，难道她还不如一个史湘云？

　　天一日比一日冷，眼看就要到年底，可贾家因忙着建园子一事，倒是把年都给疏忽过去了。

　　婉仪心里倒是庆幸，她们姐妹如今还算是在孝期，这样有些冷清的年倒刚好。本来她们就不该这么热闹的。

　　她暗自也打听到贾家园子的进程，听着一批批的山石材料被运到荣宁二府的后面。贾家的下人们议论着那些东西的稀奇珍贵，又有哪个管事私下里占了多少便宜。

　　林婉仪暗自冷笑，她都没见贾家库房里出东西，这建园子用的是哪里的钱，肯定就是从林家得的家产了。

　　亏得这些日子，她们姐妹每次到正院去给王夫人请安时，她还有脸摆着一副冷淡疏离的样子。

　　她虽没办过差事，可心里也有一本帐。这园子建下来只怕要把林家的家产花个五六分，余下的只怕就要被贾家各房的当家分了。

　　可恨王氏自觉林家的钱贾家众人都有份，只让她儿子赔出婚事太吃亏了。她也不想想，这钱说起来几乎就是她女儿一个人花用的，她有什么不平的。

　　婉仪心想，她那姐姐可能已经察觉，她这几日见黛玉少了些话，神色也有些抑郁，只是当着人时，才表现的若无其事。

　　林黛玉冰雪聪慧，就算有些文人清高，可她又不是一点俗物不通的女子，当日贾敏在时还教过她几日理家，林家并非寒门薄户，她不可能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只是她们姐妹已没了父母，连家族都无法依靠。也只有装作懵懂幼童不知世事罢了，心里的酸涩只有暗自吞下。

　　林婉仪说自己一点不在乎金钱是假话，说林黛玉不在乎是真话。林家那些家产，就算没有贾家，只靠着她们姐妹二个也是落不到手的。

　　可她恨得是，贾家打着照顾外甥女的名义，才能把林家的家产弄到手。她们俩其实都不怪贾家花林家的钱，可婉仪气愤的是，这样至亲的血脉，竟然这么冷血无情。

　　这是要过河拆桥？

　　贾家的媳妇们还罢了，毕竟跟林黛玉没有血缘关系，可老太太老爷少爷们却是她的至亲。

　　那二老爷看着端方，婉仪却不信他对这事是一点不知道的。可他就是不吭不哈，任由自己的夫人做主，真是个衣冠禽兽。

　　这日一早到老太太屋里请过安，陪着用过早饭，林婉仪本想直接回自己屋里，走到角门口又想到黛玉这二天情绪低落，她虽没办法劝，可也不忍看她就这么自苦，想着去陪她说说话也能让她少些胡思乱想，索性回身往黛玉屋里去。

　　走到门口，守门的小丫鬟见她来，笑着回报“婉姑娘来了。”

　　林婉仪掀帘进去，见屋里只有黛玉紫鹃主仆两个，遂问道：“姐姐，你屋里的丫头都往哪儿去了？”

　　黛玉穿着件家常半旧的湖蓝撒花袄子，挽着松松的倾髻，只随意的在鬓侧插了枝白玉兰花簪子，正歪在临窗的榻上百无聊赖的样子。

　　见婉仪进来，这才带了笑容，起身请她进来，略带惊奇的问道：“刚不是回你自己屋里了吗？这会子怎么又想起来我这里了。”

　　婉仪边携着黛玉的手随她坐到榻上，边笑着道：“这一大早的回去也没什么事做，还不如到姐姐这里来，咱们姐妹说笑热闹些。难不成姐姐是嫌我烦了？要撵我不成？”

　　黛玉歪着头笑着瞧着林婉仪，嗔道：“你这丫头，不编排我一番就浑身不自在。”

　　林婉仪只顾笑着也不回嘴，随手从炕桌上拿起刚才黛玉看的书，见是一本诗集，眉头微皱劝道：“虽说诗词陶冶人的性情，只是这些东西最费心神，姐姐又对这个上心，况且身子又弱，姐姐往后还是少看些吧，还是多保养些的好。”

　　黛玉心里微暖，暗叹一下，笑着说道：“真不知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啰嗦，好了，就听你的，往后我少看些就是。”

　　婉仪抬眼见黛玉脸上神情虽淡淡的，却嘴角微翘，两侧脸颊上的笑靥时隐时现，面上一派闲适，看来并未怪她多管闲事，心里稍稍的放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