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当待来归》朝沓

3、第三章

　　托顾来归的福，安如是挣扎着又在家里躺了一天才好。当然是不敢再在顾来归家里躺着了，不然不知道还要多躺多少天。
　　食色无度的女人。
　　一路腹诽着到了公司，刚推开办公室的门，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安如是想也不想就猜到是谁，心里的碎碎念当下去了大半，赶紧去接电话。

　　果真是老板致电，召唤众神龙开会。

　　安如是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的就去了。

　　到的时候会议室已经差不多来齐了人，中间坐着总经理，两边一水的高管。安如是挨着最后一位同事坐了下去，给他递了个微笑，便低眉顺目地坐着，一副想尽力隐藏存在感的模样。

　　她掂量着自己到底是新来的，为免一时不察引人生厌，最好暂掩锋芒，再观其他。

　　这边还想着，只听总经理的声音响起，先是说了几句场面话，接着点了安如是的名，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新同事，安如是小姐。”

　　安如是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脸上带上和善的笑，向座上的人微微躬身，简单道：“如是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前辈日后多多关照。”

　　在座的人也客套几句。一番来回，安如是噙着微笑仍是低眉顺目地坐下。
　　总经理这才说到了正题。

　　“现在有个游戏公司向我们申请风投，大家都看一看。”

　　秘书把资料一一分发到座上，安如是翻开一看，是近几年成立的新公司，借着页游的东风暴发了一笔，现在想往端游发展。又略略看了几眼，便觉得还不错，只是心想自己刚来，肯定不会让自己带项目，因此也没细看就合上了资料夹，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
　　没想到静默了几分钟，总经理就笑眯眯地把这个项目交给了安如是。事已至此，总不能推脱。她是暂掩锋芒，又不是脑残，推了岂不是显得自己胆怯不堪大用。
　　安如是这样一想，便微笑着道：“承蒙王经理抬爱，如是自当竭尽全力。”
　　散会之后安如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仔仔细细地看起这份资料来。
　　细看之下也没什么硬伤，安如是便打算先跟那边的负责人谈一下，顺利的话自己这边也该开始挑人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扶植自己的势力，才好在新公司坐稳这个位子。
　　将资料翻开来找到联系人的电话，安如是心里“咯噔”一下，表情僵在脸上，大脑空白了几分钟才缓过来。
　　稳了稳心神，叫外间的秘书给自己泡杯咖啡，安如是捂着嘴抿紧唇深吸一口气，勉强扯了扯嘴角，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强作镇定地拨了那个号码。
　　“喂，你好，我是顾来归。”
　　“啪——”
　　安如是条件反射地把电话摔到座机上，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
　　怎么办怎么办真是顾来归！
　　慌张了几秒，转念一想：不对，我怕她干嘛？
　　安如是抿紧了唇，眼神往那部电话上飘，犹豫着还是不敢打过去。
　　前天意外重逢的巨大冲击还未退去，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顾来归。害怕？是害怕吧，怕她，也怕自己。
　　可是项目还是要做，总不能跟经理说因为对方的负责人是前女友所以不敢接了，怎么好意思开口。
　　安如是犹豫了一下，还是麻烦了外间的秘书约好时间，自己则回到办公室捧着咖啡平复心情。
　　记忆不知不觉回到五年前。
　　和顾来归的关系一日比一日恶劣，几乎每天都要吵一架。安如是躺在床上，觉得自己真的是心累了。
　　七年之痒，到底她们也是逃不过。
　　当初手拉着手以为能走到白发苍苍的天真，已经在现实的攻势下消失殆尽，只剩下瞪着无助双眼的她们，带着满身的刺绝望相拥。
　　是该走到尽头了吧。
　　安如是望着自己停在空中张开的手，五指徒劳地一握，爱情已经像是指尖的一缕烟。
　　她累了，没有力气再去追逐这一缕虚无缥缈。
　　“安经理。”
　　秘书站在门边，敲了敲打开的门。
　　安如是回过神来，朝她笑了笑。
　　“和悠游的人约好了明天下午在公司见面。”
　　“好的，我知道了。”安如是朝她点点头，秘书退出去的时候顺便带上了门。安如是哑然一笑，刚刚的失态肯定被看去了，转而想起明天下午就要见顾来归，又笑不出来了。
　　完全没有准备好如何相见呢。
　　无论是五年前的顾来归还是现在的顾来归，都还没有做好再去触碰这个人的准备。不，应该是再也不想碰到这个人，再也不想经历一次噬骨剜心的痛。
　　只要不接触顾来归，余生就能有安稳生活。年轻的时候掏光了所有的热情，现在唯一求的也只是这一份安稳罢了。
　　将身体倒进椅子上，安如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一直到下班，安如是的心情还是没有好多少。她对工作一向十二分认真，不想因为对方是顾来归就推脱敷衍减少接触。可是只谈工作？顾来归会善罢甘休吗？
　　七年，顾来归投入的感情比她只多不少。
　　忧心忡忡地走出公司，没注意被突然挡在身前的人吓得一个激灵。本来心情就一团乱麻，这下更烦躁了，安如是拧着眉毛刚要出声呵斥，一抬头看到挡路之人的脸，一下子愣在那里，连话都忘了说。
　　“安安～”顾来归眼睛里都是笑意。
　　你怎么在这？！
　　安如是质问的话在嘴里卷了个来回又憋了回去，不想与她多说话横生枝节，因而淡淡笑着，问了声好：“你好，顾总，来公司办事？真不巧我刚好下班，下次一定好好招待你。家里人还等着我呢，如是就先回家了。”
　　一番客套推脱，说完就要绕过顾来归。
　　没防备被抱了个满怀。
　　165想从175怀里挣扎出来还是有点难度，何况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实在有失风度，尽管很想直接一脚踹开顾来归，安如是还是挤了个笑，仰头向顾来归道：“请放开我。”
　　“你考虑得如何了？”顾来归一脸无害笑容，仿佛这句黄暴问题并不是出自她之口。
　　“你再问多少次我也是一样的回答。”安如是不再忍，语气透出了烦躁。
　　顾来归的视线在安如是脸上逡巡，仿佛想要寻找一点希望，却一无所获。
　　她脸上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望着安如是的脸一字一顿地问：“安如是，听说你在华尔街混得风生水起，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回来？”
　　安如是撇下眼睑，答：“反正不是为你。”
　　“既然不是，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见到我？”
　　顾来归的反问却没有多少底气，安如是听出了她的心虚，忍着心疼再补一刀：“你想多了顾小姐，讨厌一个人和怕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没有半点关系，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罢了。”
　　她不敢抬眼去看顾来归的表情，只感觉到怀抱着自己的身体突地一僵。
　　安如是一愣，心中一时间苦涩难明。心里多么习惯性地去心疼她，这个人早已在生命中生了根，根系蔓延在生活的各个角落，无所不在，无从逃脱。
　　她几乎就要放纵自己的心意，抱紧顾来归再也不松手。

　　顾来归却在此时松开了怀抱，安如是得以解脱，却还是愣着，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望着顾来归恍恍惚惚。
　　顾来归仿佛突然变了个人，方才的沮丧在她身上消失殆尽，不知怎么竟还笑得出来。
　　“我说笑呢。”她笑着说：“我也是爱玩，好几年不见你了，如今见了，总想要逗逗你。你也是跟从前一样认真，不过我刚刚那句话你可不要当真，我跟你赔个不是，你别跟我生气好不好？”
　　她如此好言相待，竟是要将过去一页从此揭过的意思。安如是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以对，只好苦笑着答了一句：“我不气，你别来找我就是。”
　　“你还真讨厌我？”顾来归一脸疑惑：“前天晚上抱着我的时候，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如是你。”她顿了顿，眼神在安如是身上上下扫视一番，故作惊讶地问道：“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善变的人？”
　　她一句一句的，将话都堵死了，叫人连拒绝的话也说不出。
　　安如是干脆不说话了，径直绕过顾来归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心里只是懊恼。
　　早知道五年里顾来归变得这么无耻，干脆就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