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颂之绕情城》沧箫

5、第 5 章

　　当两孩子只剩两点黑斑，石昱拍拍妻子肩膀，领着回身朝森林走去，却不经意瞥见森林外沿一头站着位身着牙白长衫的男子，男子侧头但笑不语，石昱冷哼一声与妻子没入森林深处。适时一名黑衣人从树上荡下来，翻身跪在男子面前，恭敬道：“有新旨意。”
　　“说吧！”男子淡淡道。
　　“口谕，救出尚将军！”良久，男子挥手，黑衣人抱拳闪退。仰望苍穹，淡蓝无边，那双眼睛迷惑平淡，平淡深远。
　　缓缓翻越两片忽高忽低的荒地，千叶已累得气喘吁吁，石林额头浸出细汗，揪着衣领直呼扇。“再这样走下去，人还未到大蒙国，便累死半路了!”前路茫茫一直延至天边，何处是个头？“可惜老马儿死的冤枉！”千叶再念及此，仍忍不住一个激灵，那时场面委实不该提及，转而自言自语道：“有匹马儿就好了，没马有驴也无不可！”
　　石林拍拳喜道：“真是笨，怎么早没想到？”
　　千叶茫然望向他，石林吐吐舌头道：“千叶不急，等我叫俩朋友过来！”
　　千叶疑惑道：“朋友？不是说笑吧？这里荒山野岭，莫非住着你家亲戚？放眼四野，除几棵歪脖老树，乱石沟壑，哪里有房屋踪影？”
　　然一声长啸划破长空，啸声尖锐刺耳，中间转了几个音。千叶紧捂耳朵，仍似有千万苍蝇钻脑海嗡嗡乱叫。待啸声落地，耳中嗡鸣渐消，千叶刚准备喝斥一番，但见石林蹦蹦跳跳嚷道：“快瞧那边，我的朋友来了。”
　　千叶顺他视线极目望去，两颗黑点由远及近风驰电掣似腾云而来，只眨眼功夫，两匹神骏已稳当当停在一块土丘上，与他们不过百步距离。一匹圣白如雪，一匹火红耀眼，高昂头颅，盛气凌人。
　　当千叶被两匹神骏吸引之际，那匹火红马儿开始迈着步子朝这边走来，窘目神光对准旁边石林，而那匹雪白神骏仍立在原地巍然不动，火红马儿既选了石林，雪白马儿理当朝千叶这边走来，不动是何故？千叶上前一步打算主动去牵来马儿，谁知一声响鼻气愤威吓，似是警告，再踏前一步便与她好看。
　　正疑惑时，耳边传来石林提醒“盯着马儿眼睛，将它的气势压下去，万不能躲闪，得它认可才驾驭得了。”
　　千叶晓了个中缘由，自是瞪着眼睛恐吓威胁，马儿踏踏前蹄，似受了威胁有心投诚，转眼便低头噗噗欢叫。噗嗤一侧响起石林笑声，想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腰，不胜欢喜，莫非哪里行错了法子？这时，雪白马儿放低脑袋，一双大眼直勾勾扑入千叶眼中，千叶顿时觉得如有千斤重担压身，狂风巨浪掀起万丈水墙呼啸而至，眼瞧着她要葬身大海，心尖儿忍不住抖得一颤粟，她一双利眼呼啦露出惧意，不由得畏畏缩缩后退几步。若不是石林大嘿一声，震得她浑身一激灵，方能转醒。再继而，千叶得见雪白马儿仍站在地平线上扬蹄嘶鸣，充满不屑及嘲讽，它扫一眼火红马儿，掉头腾云而去了。
　　白点眨眼间消散，石林遥遥头，牵来火红马儿道：“不然共乘一骑？”
　　颓然中千叶尚无精打采，火红马儿却不合事宜地仰高脖子，歪头撇她一眼。莫不是看我不起？千叶想到，心里腾地燃起无名之火，又觉得丢人，所以不好宣泄。想她堂堂丞相千金，竟到如斯地步，虎落平阳被马欺。再瞅一眼红马，它堪堪又将脖子往一侧歪了歪。
　　石林偷笑两声，打着哈哈道：“没关系，还有呢，稍等！”
　　听说还有，千叶立刻来了精神，自诩打足十二分精神备战，当啸声过后，黑点由远及近，速度似乎比先前慢了些，体型稍宽了些，个头矮了些。那东西近到眼前时未曾停步，直裸裸跑到跟亲很是乖巧地匍匐于千叶脚下。
　　“驴子？”
　　“恩！”
　　“野驴？”
　　“恩！”
　　“很肥的野驴？”
　　“……”
　　千叶忍不住嘴角一抽再抽，望望天，一声长叹。一旁火红马儿嗤嗤嘲鸣，石林扑朔着大眼睛，诚恳道：“不然换头瘦点的来？”
　　千叶斜睨野驴，手扶上额头，野驴正襟危坐地偷瞄火红马儿，马儿踏踏蹄子，野驴抖一抖，显然那匹破马儿的官级很高。“算了，就它吧，赶路要紧，乖巧听话总比野性难驯强。” 谁知话刚落，火红马儿当下义愤填膺，呼哧濆濞，吓千叶一跳，驴子亦抖了抖。
　　一路上千叶有多少次哭笑不得，伸伸手指头怎记得过来。驴子飞奔散步喝水吃食，完全以红儿马首是瞻，只走它身后的路，只吃它啃过的草，不经意发现嫩草，先让与红儿吃，其忠诚度可嘉，却令千叶这主人大跌颜面。石林还临时给火红马儿起的名字，叫红儿，通俗易懂。倘若那匹白马能留下，便取名白儿。
　　不管如何，多亏了石林，也多亏了有红儿和驴子，短短两日，大蒙国已近在眼前。这一夜，石林寻处沟壑，恰容他二人栖身。也多亏了石林生长于山野，没有火折子，钻几下木头便生起一堆篝火。
　　火星子稀稀疏疏随幻随灭，头顶那片一望无际的荒野除了呜呜风声和着砂砾碰撞声，只剩一片萧瑟，凄凉寂寞。所幸有他三个陪着，不至太无趣。千叶抬头就着温热仰望苍窘，一条银河横跨天际，无限广阔浩瀚。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相悖，因此这荒凉之地才有最美的天空。这是娘与我小时常说的话。”石林边拨拉火堆边道。
　　千叶温和笑道：“恩！你有个好娘亲！”她收回视野，火焰被石林拨拉得更欢实，烘脸上热腾腾，石林一张脸在火光下越发稚嫩淳朴。
　　“千叶！”
　　“恩？”石林突然郑重叫她名字，令她讪讪一愣，甚是疑惑。
　　石林抿抿嘴，扭头看着千叶问道：“你当真是去寻你夫君？”
　　千叶点头道：“恩！”其实她想问他为何突然这样问？很奇怪不是吗？却不知为何没有问。
　　石林又抿抿嘴，很不确定的问道：“他很重要？对你很重要，对吗？”
　　千叶再点点头，继续望着火堆，眼神透过火堆却不知看向何处。
　　然突然听到一声长叹，石林如萎靡的老树瘫坐着，耷拉着脑袋，很不情愿道：“书上说，唯有令心爱的女子得到真正的幸福快乐，将她思慕之物拱手送上，方显得好男儿本色。如今我便是这样做了。千叶，你可有瞧出我是好男儿？”
　　千叶思索良久终探出石林话中深意，不觉为难。她若说瞧出他是个好男儿，他若就此打道回府，继续拉她回去成亲，该如何是好？若说他不是好男儿，满打满算姑且说得上好，岂不违心？再伤他心灵和自尊，罪过呀罪过。是以沉默良久，不能答复。
　　又一声长叹过后，石林勾起嘴角轻松笑道：“好了，早些歇下，明日早早出发。”话完便挪挪身子斜靠着草垫子闭目养神了。
　　这乃是千叶第一次嫌弃自己的容貌，觉得红颜祸水当真不是空穴来风，今后万万不能随意在他人面前张扬，否则见一个被思慕一次，岂不危险。火光渐渐模糊，不知不觉中千叶闭上眼熟睡过去。
　　正朦胧之际，千叶总觉得有东西扑啦啦洒脸上，原以为做梦，突然想到此时正在荒野，立刻着了清醒。土灰仍不断从头顶掉来，拂袖呼扇了几把，眼睛余光照见几把闪着寒光的利刃在头顶处生辉，千叶心里一慌险摔倒，适时一双手揽在她腰际，另一双手捂住她嘴，耳边响起石林声音“别动，别出声，是狼！”
　　千叶顿然恐惧，虽未曾见过狼，却也听说它们力大无穷凶残成性，一双利爪可生生撕裂一头牛。此次定要完了，要被野兽生吞活剥了。于是她又想起森林里的一幕，惊恐更盛，生生瞪着眼睛不敢有丝毫异动。
　　石林见千叶安静，于是松开手，慢慢移向外沿，待月光洒与他脸上，他似乎正仰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什么，千叶虽只能瞧见一点侧面，却发现他的神色异常柔和，嘴里一直发出咕呜咕呜的声音，很是低沉。然她大气不敢出，老老实实窝一旁，如今野兽近在咫尺，再无路可退，只能紧紧缩着身子朝壁里钻，却如何都是原地打转。又过了许久，石林不在咕呜，竟一屁股坐地上，满额冷汗。待他呼吸均匀，瞅瞅千叶，笑道：“没事了，它们撤退了。”
　　千叶惊疑道：“当真撤了？”。石林郑重点头，千叶呜呼一声长舒口气，可想起石林刚才不要命的事，有些气道：“你刚才？晓不晓得那样很危险？”石林不好意思挠挠头。千叶怪嗔他一眼，又好奇问道：“咕呜咕呜的是什么声音？真的有很多狼？你使得什么好法子，竟让它们退了？”
　　石林走过来坐下，一脸深沉稳静，极不像平时孩子般般，如此甚好，千叶便喜欢沉稳内敛些的男子。石林拿起一根枝桠挑挑火堆，将将熄灭的残烟又燃烧起来，火光映下，他突兀哈哈大笑起来，置千叶一旁傻愣着不知所谓。